潘紅
老公沈大海是個標準的東北純爺們兒,在他眼里,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平時他幾乎不在家吃飯,每天都忙。問他忙什么,他說哥們兒找。問找他有啥事,他說都是爺們兒之間的事,讓我少管。就為這,我不知跟他吵過多少回,每次吵完了,他抬腿就走,還是去找他那些哥們兒,并美其名曰“透透氣兒”。

沈大海有多少哥們兒,我還真說不清,反正偶爾跟他出趟門,感覺滿大街都是他哥們兒,這個叫我“弟妹”,那個喊我“嫂子”,讓我覺得自己仿佛一下子成了重要人物。沈大海也覺得特別自豪。要是碰巧他哪個做買賣的哥們兒再給我打個折,他更是滿臉榮光。
有次我們去海鮮市場,那兒竟然也有他哥們兒,而且還硬塞給我一箱大閘蟹,我推辭不要人家還跟我急。沈大海在一旁勸我:“拿著,拿著,都是哥們兒,客氣啥啊!”回到家我對他說:“改天咱要還這個人情的,不能白要人家東西。”沈大海卻說:“幾只蟹能值幾個錢!上次我幫他的忙,得買多少大閘蟹。你記著,不欠人情,可勁兒吃。”我就問:“你幫他什么忙啊?”他卻不說,來了句“不關你事”。我生氣了:“怎么不關我事?咱倆是兩口子吧?你的事我難道不能問了?你到底幫他什么忙了?”沈大海煩了,呵斥我:“這是我們爺們兒之間的事,你少打聽。難道我做什么事都要跟你匯報啊?兩口子也不能綁一塊兒,法律還規定我有隱私權呢!”我立即反駁:“那法律還規定我有知情權呢!”話不投機,我倆又吵了一架。但最終也沒吵出啥結果,他幫了別人啥忙我依然不知道。
吵過那次架沒多久,沈大海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喜歡成天貓在家里。往常看他打了興奮劑似的往外跑,我生氣;現在看他蔫蔫地打不起精神,我又不習慣了。我問他:“怎么不出去找你哥們兒呢?”他悶不作聲。我覺得他肯定有事瞞著我,但又問不出來,我開始隱隱有些擔心:難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煩,或者得了什么難以啟齒的病?我想私下里找他的哥們兒了解情況,卻發現根本沒有他哥們兒的聯系方式。我突然想起了上次送我螃蟹的那個人,覺得他能順手送那么貴重的禮物,一定和沈大海關系不一般,肯定會知道點啥。
我去了海鮮市場,可找了好幾圈也沒找到送我螃蟹的那個哥們兒,我確定他的攤位就在那兒,便向周圍的攤主打聽,人家都說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反正好幾天沒出攤了。最后有個中年婦女悄悄問我:“他是不是欠你家錢了?好賭,欠了一屁股債,跑路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回了家。
我對沈大海說:“你那個送我們螃蟹的哥們兒,聽說欠錢跑路了。”沈大海“嗯”了一聲。我又問:“他欠你錢嗎?”沈大海說:“欠了點兒。”“一點兒是多少?”“兩萬。”我一聽急了:“你富翁啊,兩萬還是一點兒?難怪上次他那么大方,原來是騙了你這么多錢。”沈大海辯解:“他說要開個海鮮城,找我籌資算作股份,我哪知道他拿去賭博啊!”我生氣地說:“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事先不跟我說?”沈大海又來了牛脾氣,振振有詞地說:“我們爺們兒之間的事跟你說什么!”我簡直氣瘋了:“你們爺們兒之間的破事我無權過問,也不想知道,可現在牽扯到了我們家的利益,我就有權知道。”沈大海一聽,不言語了。
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剛被哥們兒騙了兩萬塊錢,沒幾天我婆婆又住院了,要動手術。按照沈大海以往的行事風格,這種事哪用得著我出面,他早就吆五喝六地搞定了。可這次,他厚著臉皮問我要錢。我奚落他:“怎么不找你哥們兒去啊?”他訕訕地說:“出了個欠錢跑路的,大家聚在一起也沒啥意思。”我琢磨著或許這件事讓他得了教訓,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便說:“看來兩口子才是經濟利益共同體,你被哥們兒騙了,還得我來買單。”他頭一低,第一次沒跟我吵。
婆婆住院期間,沈大海沒通知他那些哥們兒來探望,性格似乎也一下子比以前沉穩了,我不禁心中暗喜:看來他是真的吸取了“交友不慎”的教訓。
如今的沈大海學會了做飯,我下班晚了他會做好了飯菜在家等我,再沒說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之類的混賬話。我委婉地為他點贊:“結婚幾年,我現在才覺得這像一個家。”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以前是我想法不對,交朋友這種事,不能瞞著老婆。”我糾正他:“我也不是干涉你交友,你有這個權利,但你跟朋友之間的交往,涉及我們家庭利益的時候,我有權知道。你不能什么事都扯到隱私權上!”他心悅誠服,連連點頭。
現實生活中,有些男士把哥們兒看得比老婆還重要,朋友間的交往一概瞞著妻子。實際上,哥們兒之間的有些交往若涉及家庭利益,比如借貸、擔保等,就絕對不是“私事”或“隱私”。從法律上講,夫妻之間財產共有,風險共擔,這時候知情權完勝隱私權。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