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中國抗生素濫用的“幫兇”
負道德責任,而我希望這種道德責任應該是可以避免的。
首當其沖背負這樣“輕率”罵名的是醫生,盡管最開始他們的出發點只是為了治病救人。
抗生素的“短期無害”以及對待感染疾病的“立竿見影”甚至在日常診療過程中的“預防性作用”讓醫生們對這種“魔法藥物”如獲至寶。
漸漸地,人們也學會了用抗生素自我治療。藥店對于抗生素藥物的隨意銷售,讓這類藥物成為了幾乎全球家庭的常備藥。
在中國,抗生素濫用問題更為嚴峻:無論是在城市還是縣域市場、等級醫院還是基層醫院的藥物銷售統計,抗感染類藥物,也就是各類抗生素的銷售額常年穩坐第一。
“在我們醫院,內科大夫收入的85%都是來自抗生素藥物產生的提成。”哈爾濱一家知名三甲醫院的感染管理科人員陳元(化名)說。據他透露,抗生素的濫用,兒科、內科、手術科室都是重災區。而其中的原因深究下來與藥物回扣、醫患關系矛盾不無關系。
“在黑龍江,主任醫師每月的到手工資也只有5000元左右,不僅待遇低,工作強度還很大,所以就比較容易出現多開藥、開貴藥的情況。”陳元所說的開貴藥,是指原本可以開非限制性級別的抗生素藥物(比如頭孢一代,價格約為十幾元),但出于療效和價格的考量開具了特殊使用級別的抗生素藥物(比如頭孢四代,價格約為上百元),而后者可以更快速地激發細菌耐藥的產生。
兒科用得也很多,因為抗生素可以讓孩子好得更快,很多家長看孩子超過兩天病情還沒有起色,會找醫生理論,有的醫生為了避免麻煩,明明可以通過孩子自我抵抗力自愈的感冒發燒,也會開點抗生素,而且有時上來就是頭孢三代,因為這樣讓病情好得更快。
抗生素濫用的另一種情況,業內稱之為“預防性耐用”。“其實根據最新出臺的指導原則,手術科室為了防止術中感染,只可以在術前半小時、術后24小時內使用抗生素,但在目前,多數的情況是術后已經五六天的病人還在使用。”上海市周邊某縣域醫院的感染管理科負責人劉天(化名)舉例說,“有些手術,只需要使用一代、二代頭孢的也會用上三代、四代的廣譜頭孢,后者的價格會翻上好幾倍。”
對于醫院的院長而言,抗生素的使用管理更是矛盾。“比如我們醫院雖然是公立醫院,但每年的政府補貼連醫生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發,如果沒有藥物收入,醫院的正常運營都很難維持。”作為東北地區最好的醫院之一,陳元所在的醫院一次特需掛號的費用只有20元,而在北京、上海的三甲醫院特需門診費用普遍是這一價格的5到10倍。醫院運營的壓力讓這些醫院的院長對于抗生素的濫用不得不睜只眼閉只眼。
事實上,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比起醫院,農牧領域的抗生素使用更為嚇人:一位抗生素原料的行業內人士表示,我們日常所食用的大部分動物都是攝取抗生素的,而這不是為了治療,是為了使動物們適應工廠以及農舍的生活環境,這樣降低養殖動植物的死亡率、加速成長。

青霉素發現者亞歷山大·弗萊明
對于公共衛生領域來說,如何建立一個高效有力量的體系對抗生素的使用,進行管理是當務之急。
8月25日,國家衛計委、發展改革委等14個部門聯合印發了《遏制細菌耐藥國家行動計劃(2016-2020年)》,旨在為加強抗菌藥物管理,遏制細菌耐藥。“這份行動計劃會對傳統、低端的抗生素生產企業起到限制作用,尤其是抗生素原料藥的生產企業受影響比較大。”高特佳投資執行合伙人王海蛟說
據不完全統計,在醫藥行業中,涉及抗生素生產的企業數量可以達到總量的80%,以阿莫西林為例,目前國內阿莫西林同類藥物的生產批文達到上百個,但伴隨著上述計劃的不斷推進,在抗生素限用以及仿制藥一致性評價等多重政策的篩選下,這些生產企業也將在未來迎來洗牌。
“醫學上急切需要能夠對抗超級細菌的抗生素,那么就需要政府可以對新型抗生素的研發進行補助,包括延長專利期限、提供優先審評通道,以吸引其他企業重新投入到抗生素的制造中來。”王海蛟表示。
而對于醫院管理來說,一套更有效的信息化管理方式也正在被期待。政府可以嘗試建立一套系統來分析數據,自動化并且明確地告訴我們抗生素的使用情況,并且建立藥物醫囑的把關機制,對處方藥進行再次確認。
(《第一財經日報》2016.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