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利
在機場隨便買了本蔡瀾的新書看,發現通篇都在罵,如今的女人真是差勁,一點沒禮貌、沒教養,連個“請”字都不愿意講,只會說“等等”,如果來找你,連句“某某先生在嗎”都不會說,只會直接說“你是不是某某?”
蔡瀾這樣的香港男人,自然氣得半死,大呼你有什么資格做女人?他得意地說,另一個香港男人倪匡老先生,對付這種沒家教的女人最有一手,女記者直接打電話去問:“你是倪匡嗎?”倪先生慢條斯理地回復:“你真可憐,爸媽早死。”對方說父母沒死,倪匡才說:“真奇怪,要不是早死,怎么你一點教養沒有?”
所以橫豎橫,是說我們這些新女性爹媽早死,一副糙漢樣出來闖蕩世界,男人覺得你這副樣子,就算能賺錢養家,又有什么用?我心里最想念的,還是那個最溫柔、最賢惠,一張口就是典雅淑女風范,落落大方地開口:“你好,某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你嗎?”
女人為什么兇?因為溫柔經常能讓男人想入非非,所以只好一概掐頭去尾,讓“這邊請”變成“這邊”,“謝謝您”變成“謝謝”。
今天你去坐飛機,剛剛想對世界展露溫柔的一面,旁邊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忽然張著一張絕對吸了三十年煙的臭嘴說:“美女,你從哪里來?”你說:“上海。”他又用90分鐘的時間,回顧了一下自己在上海的全部經歷,他在上海吃過的飯店和住過的酒店。下飛機后,你是不是也在內心對這個世界拉上了絕望的門?默默發誓,以后再也不會對陌生人,特別是陌生男人,展現自己的氣質。
我還在機場翻過一本叫做《氣質》的暢銷書。日本女作者在書中教女人如何禮貌起來、氣質起來、高雅起來,比如在每一個說謝謝的場合,都換成“抱歉,打擾您了”;也絕不對他人以及周遭的一切使用過度批判的言辭,因為批判時,人的表情會變得猙獰,一點都不漂亮了。
這些人念的,都是從前女人的好。從前的女人,一年可能也就見八九個客人,對每一個客人,都可以慢悠悠從容不迫地泡上一壺茶,然后從八年前的事開始回憶述說。現在的女人,沒準一天就要見八九個甚至更多的人,上午和公司同事開會,中午叫外賣,下午見客戶,下班買菜,回家見物業,房東來收租,空調要包修……原來一個人活著這么麻煩,回家只想攤平自己,不要說“請”和“謝謝您”了,連呼吸都覺得累。
一個女人在現代社會的進化,或許也跟動物一樣。她在進化中學會了察言觀色,只對值得的人溫柔以待。當然,如果家里有萬貫家財又有一百件不用操心的事,這個女人,一定樂得以最平和的心態,擁抱世界,猶如乾隆下江南,總有說不出的愜意浪漫。
可惜啊可惜,塵世中的大部分女人,發現要活出自己的模樣,有時候不得不猙獰起來,不得不以十分努力的態度,讓別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這個時候,氣質和教養,都成了第二位的東西。在一輛司機說什么都不肯右轉的車上,一個再溫柔的女人,都要靠最堅定的態度開口:“喂,我說右轉就右轉,再不右轉,我就報警了。”
女人回報給世界的,通常是世界最初給她的東西。當然,在平常日子里,多說一個“請”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