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嫻
(安徽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音樂舞蹈系,安徽合肥230011)
傳承與替變:香港中樂團藝術管理創新的實證研究
何夢嫻
(安徽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音樂舞蹈系,安徽合肥230011)
文化產業作為目前國家軟實力發展的主體部分,已經成為當下最新聚焦點并擁有廣泛的社會熱議度與高漲的社會影響力。香港中樂團自1977年創立以來,一直在推廣中國民族器樂的道路上不斷探索和創新,所創造的藝術價值與文化作用非凡重大,文章將具體透過歷史與文化范疇,探索香港中樂團背后所隱藏的文化驅動因素、藝術管理奧秘與文化產業思維。
香港中樂團;中國民族器樂;藝術管理;文化產業
中國民族器樂主要是指用傳統樂器以獨奏或合奏形式演奏的民間傳統音樂,擁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豐富的文化內涵以及獨特的音樂體系。中國民族器樂一直被視作是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瑰寶,始終代表著中國傳統文化與藝術的核心能量,并一直體現出深厚的民族精神與時代傳承意義。21世紀以來,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發展的時代進程當中,中國民族器樂在現代文明的強烈沖擊下正經歷著艱難的蛻變。全球化趨勢所引發的西方音樂文化入侵、信息化傳播時代的飛速到來、流媒體音樂服務的新平臺浪潮等多元化音樂發展態勢都直接或間接的導致著中國民族器樂自身的文化主導地位正在逐漸下降甚至衰退。英國倫敦的城市文化學教授伊萬斯曾說道,對一個城市而言,一個良好的文化產業集群通常被視為經濟環境生存與繁榮的萬能藥[1]180。香港中樂團,作為來自香港這個中西文化兼并與思想碰撞之地的重要音樂團體和文化產業構成因子,它在中國民族器樂的傳承與發揚上起到尤為突出的深刻影響。從誕生到現今,香港中樂團始終保持著良好的發展勢頭,并時刻為下一次的成功與飛躍做著完美的準備與不懈的努力。筆者發現,在當前學術界,以香港中樂團為分析研究對象的文章僅有數篇概述性的演出樂評或文藝綜述,而針對性強的學術研究則較為少見,專題學術研究色彩也略顯薄弱,因此本文擬將從文化產業與藝術管理視角入手,對香港中樂團進行系統觀照與細致探索。
1.1香港地區的民樂熱潮
作為曾經的英國殖民地,早期的香港政府對中國傳統民族器樂關心甚少,更無任何推廣與交流,直到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香港的社會經濟體系和文化結構發生巨變,政府才開始逐漸重視起中國傳統文化與中國傳統民族器樂的發展和弘揚。
香港的民樂熱潮興起于70年代,原因主要是:首先,70年代是中國國際地位顯著提高的年代,在加入聯合國組織之后,中國的傳統文化與藝術也隨著各種交流活動被推廣到世界各地,吸引了全球范圍的欣賞與認可。中國民族器樂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當中至關重要的一個構成,自然也逐漸地走進了全球性的視野當中,成為世人眼中標志性和典型性的“中國韻律”。其次,解放后的新中國時期,一大批研究學者與優秀演奏家為中國民族器樂的發展和推廣做出了巨大貢獻。他們在作品創作和演奏技法等方面付出了超凡的努力,著實為以后的傳播和發揚起到了推波助瀾之效。最后,七十年代初期也是香港知識分子階層敢于追求真理向往藝術的一個年代,他們踴躍開展了一系列愛國主義運動。通過舉辦各種大小規模的研討會和文藝交流會來提高人們的愛國主義思想覺悟,同時在社會各階層中大力度的去介紹中國民族器樂,因此在社會上涌現出了眾多的藝術社團、民樂社團等文藝團體,使中國民族器樂在香港打下了廣泛而扎實的群眾根基,而香港市民的“中國心”也在這一時期得到迅速的升華和固化。看傳統文藝表演、聽中國民樂演奏成為當時一種盛行的“尋根、愛國”的表現與潮流,成為了香港民眾一種自然而又迫切的心理需求,也使得民眾自身的中華民族認同感與自豪感穩步增強和深化[2]26。
同時,近幾十年來由于祖國良好的發展態勢和頻繁的文化交流活動,香港政府更加積極主動的宣揚中國悠久的民族精神,弘揚中國燦爛的傳統文化。所以香港市政局在除交響樂團之外還成立了一些中樂團、民樂團等音樂表演團體,并先后邀請中國著名民族音樂家如劉明源、曹正、周耀錕、陸春齡等名家大師來香港演出或進行學術性講學研討活動,獲得非常好的反響與贊賞。至此之后,香港地區中國民族器樂的大眾化傳播和民樂復興時代正式開始了新的征程。
1.2香港中樂團的誕生
香港中樂團有著“民樂中的維也納愛樂和柏林愛樂”之稱、也冠以“民樂翹楚”及“香港文化大使”的美譽,它的建立最早可追溯到1972年的香港大會堂成立十周年慶典活動。當年著名琵琶演奏家呂培源率領一組15人的民族樂團在慶典上舉行了一次成功的音樂會并獲得市政局的積極贊助,隨后樂團進行了細致的改組重建,團員人數增加至30多名,并根據香港社團條例注冊定名為香港中樂團[3]109。與此同期的香港音樂團體和組織一直都以業余形式進行活動,直到1973年香港管弦樂團脫離業余管理架構成為香港首個職業化樂團,這一開創性舉動才切實地引發了政府對音樂團體管控與樂團性質方面的關注和重視。因此在1977年4月,香港市政局正式批準發展香港中樂團為職業化樂團,寓意著香港的民族樂團也正式的走上了職業化的藝術發展道路。2001年,香港中樂團有限公司成立,正式繼香港政府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接管香港中樂團,同時由政府委任的高級人才來出任樂團理事會成員,統籌領導以及給予決策。這一重大轉變則又象征著香港中樂團正式脫離政府架構,成為一個獨立的社會非盈利音樂團體。然而,從體制方面而言,脫管獨立一方面代表中樂團開始擁有更加龐大與靈活多變的自由藝術空間,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它將面對未來愈加嚴苛的市場競爭環境和來自藝術資源方面的無形壓力。
今天的香港,因其深厚的歷史背景與有利的地理條件成為了中西方文化藝術交流極其活躍的一個國際性區域,也是一個能夠不斷吸收和融化各種文化元素的開放式自由之地。可是退后到1977年來看,在當時崇洋西化觀念占據主要思想地位的香港建立起了一個純粹的中樂團,這可以被看作是香港文化發展進程中的一個重要標志和一個重大轉折,同時也意味著香港地區的中國民族器樂崛起時代已經來臨。所以值得肯定的是,香港中樂團的建立意味著香港民眾音樂審美觀念與偏好的改變以及香港地區中國傳統音樂文化的一種回歸,而這些音樂文化層面的轉型與變化也恰恰實際地符合并印證了歷史發展的“自然進程”與“必然規律”。
作為香港唯一一個大型專業化的中樂團,今天的香港中樂團在歷任音樂總監吳大江(1977-1986)、關乃忠(1986-1990)、石信之(1993-1997),還有現任藝術總監及首席指揮閻惠昌(1997-)①的帶鄰下,始終將核心思想植根于歷史悠久的中國文化并肩負著推廣與弘揚中樂的偉大任務。目前樂團的演出形式及演奏內容包括傳統民族音樂和近現代大型音樂作品,演出編制共91人,分為拉弦、彈撥、吹以及敲擊四個樂器組別,其中包括傳統以及新改革的多種樂器[4]。在近四十年的磨礪和努力中,香港中樂團收獲了來自海內外各界的熱切關注并獲得優良評價,而這些大小成功和榮譽的背后,都依賴于樂團幕后成熟的藝術管理機制與文產環境市場推動的雙重支撐和助力。
2.1獨特的公司化管理模式
香港中樂團有限公司自2001年成立以來,一直以先進的管理理念和公司化運營機制合理有效的掌控著中樂團的藝術發展進程。對于由政府管理到公司化運行的體制轉變問題,閻惠昌解釋道,公司化并不代表是私有化,也不意味著自行負責盈利和承擔虧損,而是指樂團能夠在政府全方位的財政支持下,在藝術追求、日常行政管理、市場運作上能夠實現自由化運行并滿足良好發展的必備要求與條件[5]186。他還認為,中樂團要想得到全面而又快速的綜合發展就必須從陳舊的管理體系當中脫離出來,用真正符合藝術團體的規律和模式來運作經營。因此公司化改革之后,香港中樂團被政府交由一個委任的理事會來管轄領導,同時理事會作為公司的最高領導層與決策層,它由來自香港各行業的領軍人才與優秀高管共同組成,他們利用自身豐富的管理經驗與敏銳的市場化思維來負責和制定公司的整體發展策略,并給出可行性方案以及針對性建議。

圖1 香港中樂團有限公司組織構架圖資料來源:香港中樂團年度報告(2010)
如圖所示,公司在理事會之下又下分為四個委員會,分別為財務審計委員會、市場營銷委員會、人力資源委員會和提名委員會,共同負責中樂團整體的運行與調控[6]7。另外,還有藝術與行政兩個主體部門,公司分別聘請一名藝術總監和一名行政總監來參與樂團管理并建立起樂團的公司文化、目標、使命和架構。藝術總監需要對樂團的藝術品質進行總體把關,宏觀的掌舵樂團的整體藝術發展方向并策劃每年的音樂季方案。而行政總監則需與藝術總監完美配合,掌控藝術表演之外的其他行政管理事物和大小細節要求,塑造和維護好香港中樂團的優秀藝術形象。目前藝術部門共88人,主要由藝術總監負責業務管理。行政部門共25人,由行政總監負責統籌管理,下分為節目、教育及外展;市物及拓展,財務;行政與人事三個部門,并要求各個部門都必須嚴格按照職能分配與工作要求履行職責。由此可以看出,香港中樂團今天的成就和輝煌,離不開這些高效合理的行政管理。同時,公司化后的香港中樂團將一系列原本政府機構的繁文縟節也進行了系統的歸納與簡化,而且依照各部門職能與工作范疇有序分工明確任務,使各部門都能按照不同權限有效依序的工作,使得工作效率得到極大提高。除此之外,有力的公關宣傳與精巧的營銷策略也讓樂團更好的吸收眾多藝術資源,發揮出更佳的藝術傳播作用,進而增強樂團整體的發展潛力和儲備動力。
2.2超凡的演奏水平與多元的藝術風格
如今,香港中樂團已發展成91人的大型專業化樂團,“音樂演繹風格非常多元化,具有巨大潛力和張力”是閻惠昌給予即將到達“不惑之年”的香港中樂團總體評價。“追求音樂至高境界,首先要突破自己,要不斷進行定時的和不定時的檢討,在反思過程中達到更高的要求”則是閻惠昌對于每一位團員即演奏者的藝術要求。在平時的日常排練中,樂團團員需要嚴格服從樂團規定,不得擅自調整和決策。反過來,樂團團員也可以將自己對樂團的意見或建議上報給樂師協會,由其來監督樂團的處事方式是否切實合乎規章制度,評判樂團的排練與日程是否按照流程和標準來實施。通過這樣的方式,樂團與團員雙方互相制約互相進步,很好的體現出香港中樂團整體劃一團結一致的向心力和凝聚力[7]。
每年伊始,香港中樂團團員的日程安排就開始被寫上了日程表,往往每一位團員的日程都十分緊湊,他們演出與工作的時間也都需要嚴格依照樂團的整體計劃安排來執行,每年年底由行政部門總結并審核樂團每一位團員具體的工作時間(表1),包括排練、表演、外展活動、學術教育交流等,嚴格遵循統計數據來給予薪水或獎勵[8]195。此外,根據《香港中樂團審計數據分析》顯示,香港中樂團每位首席在音樂會結束后都會被要求填寫一份報告,對本場音樂會樂譜的清晰度、操譜演奏的質量、客席演奏家的專業度、指揮與樂團合作的總體藝術質量,以及演出場地、道具支持、行政支援、宣傳策劃等情況都需要做一個非常詳細和深刻的總結。此外,樂團團員還要進行每半年一次的全面自我檢討與正規考核,以此確保樂團整體始終在不斷的反思和修正中繼續進步優秀成長。

表1 香港中樂團團員計劃工作時間一覽表
除了對樂團團員的嚴格藝術要求以外,為了推動樂團市場化的優化發展,香港中樂團還非常注重對新演奏家和新作品的引進。一直以來,香港中樂團團員均是由來自世界各地的一流專業演奏人才所組成,日常的訓練和管理也與世界級專業樂團模式相借鑒與接軌。同時還多次邀請國內外的中、西樂演奏家、指揮家、作曲家來到香港與樂團合作,并創造性的嘗試使用交響樂的指揮來訓練民樂演奏者,期待產生新的藝術效果并為我所用[9]7。在近四十年的發展路程當中,樂團一直帶給大家以豐富多樣的演出形式和藝術風格,除了樂團本身的固定模式演出之外,還包括與香港兒童合唱團演出大型合唱作品、為世界級舞蹈團伴奏演出、參與大型民族舞劇的演出、以及與聲畫影像高科技相結合的多元形式演奏。同時,樂團還積極和中外的流行歌手、聲樂家、藝術家、獨立小眾樂隊進行創意合作式的演出,種種這些突破傳統形式的“創新”、“花式”演出極大地增強了中樂團的藝術實踐能力和世界影響力,提高了大眾對樂團的審美期望值,也吸引和帶動了更多來自不同國家中不同領域和風格的藝術家或音樂家參與到中樂的演奏、推廣和發展中來。
2.3新穎的委約制度與樂季形式
在當前大型民族樂團逐漸推行交響化發展的趨勢下,香港中樂團的大型音樂作品可謂是屈指可數,而其中以中樂為主的合奏作品則更是少之又少。樂團的管理層在充分意識到音樂新作品對自身發展將起決定性作用時,在第二個樂季便開始廣泛征求新作品,并積極主動的聯絡和動員香港的作曲家群體進行作品的委約和邀約。這些作曲家們在認識到新作品對于中樂團發展的重要性時,也都紛紛主動的、不計報酬的投身到新作品創作的熱潮當中。在香港中樂團最初的三年表演活動中,所演出的近75%的音樂都是來自香港作曲家為樂團專門編寫的作品。接著在創作的作曲家隊伍中又慢慢的出現了大陸作曲家、臺灣作曲家甚至是海外作曲家,至此中樂團每年委約作曲家進行作品創作的制度則正式確立并沿用至今。為了培養香港本地的作曲家,香港中樂團還向本地的音樂學院教師和學生們廣泛征集優秀的音樂作品進行采用,自2005年之后又擴展到與中央音樂學院、上海音樂學院、星海音樂學院、西安音樂學院等內地專業院校進行友好合作與音樂交流,并也開始積極與英、美、法等國際性專業音樂院校聯系與尋求合作。
隨著委約作品數量的越來越多,委約作品的作曲觀念也產生了有趣的變化,作曲家們開始創造性的將現代作曲意識與西洋技法統一融入到作品內容當中,這就極大地擴寬了中國民族器樂的創作眼界與演奏思路,打破了老舊的程式化傳統音樂思維定式,讓不同的中國民族樂器能夠發揮出最佳的音響效果與獨特個性,也使作品本身能在中西方相融合的作曲風格與演奏技巧中獲得和諧與統一。截止到目前,香港中樂團已經收獲近1800多首委約作品,這龐大的委約作品數量一方面不僅彰顯出香港中樂團博大深遠的藝術追求,更形成了中樂團多元化多維度的音樂表現風格。根據《香港藝術界年度調查報告2013-2014》顯示(如圖3),從2009年到2014年,在香港音樂總場次的數據統計中,雖然西樂演奏一直占有超高比重,是當前中樂演奏無法逾越的一個臺階,但是同合唱、歌劇、聲樂等表演類音樂類別相比較,中樂卻排在第一位,場次幅度雖然較為平緩但是始終保持上升趨勢,這一點直觀的體現出近幾年來的中樂演奏活動在香港音樂市場中的一定地位和未來潛力,而這也離不開樂季形式的積極推動和大力實施。

圖2 香港地區音樂總場次曲線圖來源:香港藝術界年度調查報告2013-2014
從數據中不難看出,香港民眾對西樂的喜好程度要遠大于中樂,所以要想吸收更多的中樂觀眾,就需要精準地策劃和經營好節目方案,做出一些調整或舉措。香港中樂團自從走上職業化道路以來,就開始設計定期的音樂季度性系列節目,簡稱為“樂季”,樂季是一個樂團表演實力與創意構想的宏觀體現,也是一個樂團背后藝術管理能力與策劃團隊能力的綜合表現。早在十年前,2006年的樂季,香港中樂團就隆重地推出過了37套共69場次不同形式不同主題的音樂會,還包括122場外展演出和13場外訪音樂會,并且圓滿舉辦了第四屆香港鼓樂節和香港古箏藝術節,獲得了觀眾的一致欣賞與好評,而這樣的傲人成績在目前來說也是其他任何民族樂團都無法超越和比擬的,可見香港中樂團樂季魅力不凡。十年如彈指一揮,2016年9月,香港中樂團迎來了第四十個樂季,同時也邁向了樂團成立的第四十周年,樂團所籌劃的樂季內容更是創意不斷,精彩紛呈。樂團根據不同觀眾群體設計了更有針對性的表演節目,比如推出了重溫傳統經典的“名家名曲”系列;具有創新時代風格的“非常常非”系列;以兒童音樂劇為特色亮點的“親親子女”系列;以樂師為主角盡情發揮藝術創意的“心月集”系列;感悟香港特色文藝氣息的“香港情懷”系列以及以弘揚民族文化精髓為目的的“傳統的魅力”系列,這么多精品的系列演出像是一個個視聽盛宴一般,由樂團傾情演繹回饋給熱愛中樂的所有觀眾們,同時也向世界上更多的人傳遞著中樂的美與精。
除了設計樂季形式以外,中樂團自第二樂季起開始大膽的嘗試效仿歐美的專業化西洋管弦樂團管理模式,設立客席指揮制度,希望以此來產生民族樂團新的藝術火花與藝術創造力。樂團每年邀請數十位來自香港、大陸及海外指揮家到樂團執棒指揮參與演出。這些客席的指揮家在指揮過程中往往會將自己的音樂理念滲透和嵌入到作品當中,能很好的給樂團帶來音樂新鮮感,突破一定的公式化演奏思維,也讓客席指揮家能夠充分展現出自己的專業能力與高超藝術實力[10]137。整體認為,今天的香港中樂團已經在演奏技巧、樂曲理解與指揮適應度等方面達到爐火純青之程度,而客席指揮與樂團之間長期友好合作、互助啟發關系的建立也著實激發了樂團的藝術新鮮感并提升了整體表現力,極好的促進了香港中樂團穩步前進的發展態勢。
2.4學術化的教學研究與改革實踐
除了日常演出之外,香港中樂團還非常重視教育與學術科研工作的開展,積極設立教育推廣部,還專門成立兒童中樂團和少年中樂團,根據他們年齡和演奏水平的高低來進行中樂訓練。同時還分別成立民間音樂小組、打擊樂小組、室內樂小組、樂器改革小組,并且吸收了高素質高技能的專業音樂人才來成立研究改革部,負責樂器改革與藝術實踐等研究。香港中樂團的未來目標是旨在成為世界上最好的樂團之一,因此樂團要求演奏者所使用的樂器必須是狀態最好且音質效果最佳的,那么研究改革部的任務就是主要負責樂團的所有大小種類樂器,試驗這些樂器是否為演奏的最佳狀態,分析現有樂器是否滿足高難度作品的必備演奏條件,而當達不到這些要求時就要去進行改革、打造或創造出新樂器來提供使用。通過一系列的演奏效果試驗,研究改革部制作出了一批批精美的新樂器,樂團里使用的環保胡琴系列(如圖3)以及阮弦系列的樂器幾乎都是由團隊自主研發設計與制造而成的。
值得一提的是,環保胡琴系列是樂團為發展民族管弦樂新型的整體音響而創制的改革樂器,也是香港中樂團樂器改革方面最為代表性和突破性的一個優秀成果。它的設計概念貫穿了環保、傳承與創新三個方面,而制作環保胡琴的核心工程主要包括篩選出多種可以再生PET聚脂纖維膜來取代傳統的蟒蛇皮,將功能性與環保性作為共同目標來同時實現,并且運用科學的計算方式重新設計胡琴的共鳴箱,以此來大幅度的提升樂器的音樂功能與實用功能[11]93。目前,樂器改革受到一定經濟因素的嚴重制約,導致了內地某些民族樂團與樂器改革部門的聯系和合作停滯不前,還有的只能“寄放”于專業院校的相關科研項目來存活生存,遠遠達不到改革實踐與藝術實用相統一的要求和目的。欣慰的是,香港中樂團擁有著這樣一批執著而專注的樂改人,他們一直在樂器改革道路上不斷嘗試不斷完善,他們依靠樂團大力的支持和信賴,成功制作出了很多系列的新型樂器,有效增強了現場演奏的表演水平,也讓香港中樂團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舞臺上大放光彩并獲得一致褒獎和至高評價。

圖3 樂器改革成果之環保胡琴系列來源:香港中樂團研究改革部成果報告
與此同時,隨著樂器改革的成功推動,中樂團的學術研討活動也逐漸占據了一定的影響地位。香港中樂團在1997年首次舉辦了“中國民族管弦樂發展的方向與展望”為主題的大型中樂國際研討會、在2000年舉行了“21世紀國際作曲大賽”和“大型中樂作品創作研討會”、過去的十年又舉行了第四屆中樂國際研討會,主題為“傳承與流變”,且這些研討會在結束后都出版了高研究水準的學術論文集,希望以此讓更多的人品嘗到藝術的果實,并借由研討活動將中樂團的影響力由音樂舞臺延伸出去進而提升到深度的學術和科研層面。由此不難發現,香港中樂團的社會功能和學術思維正在呈現出多元化發散式的上升趨勢,推行學術研討會可以幫助樂者與學者有效溝通交叉聯系。從舞臺走向學術,由表及里來探索和尋找音樂內容深層次的藝術價值與相關答案。學術研討會上面那些前瞻性的思想觀點和大膽的藝術構想也可以引領樂團走向新鮮又活力的藝術新路徑,總結過去展望未來,香港中樂團不斷地在開闊的藝術道路上越走越扎實、沉穩且堅定。
3.1香港中樂團的特色
回望音樂的歷史,我們發現大型的民族器樂合奏形式樂團或樂隊從初創到今天也不過是短短的五十年,然而這五十年光陰卻讓民族器樂一步步走上時代的前列,走向大眾、走上國際舞臺,收獲了滿滿的成就。不同于北京、上海、西安的民族樂隊,不同于臺北、高雄的國樂團,也不同于新加坡、紐約的華樂團,香港中樂團是一個“香港文化產物”,它走過了近乎四十年的風雨歷程,代表了典型的香港文化與香港思維,象征著綜合文化形式與藝術表現的完美結合,而形成這些的原因都可以從中樂團的幾點特色之處來進行思考。
第一,清晰的樂團定位是中樂團穩步發展的基礎條件。在香港中樂團公司化之后,理事會高層與兩位總監給樂團設立了明確的的社會目標,即“香港中樂團齊心致力于奉獻卓越的中樂藝術,緊貼時代脈搏,發揮專業精神,追求音樂至高境界,成為香港人引以為傲的世界級樂團”。同時還確立香港中樂團的核心首要責任為奉獻高品質的中樂藝術,弘揚并傳承中國文化,用專業的表演和專注的藝術態度來完成目標和任務。第二,始終保持高品質藝術作品的生產與創作是中樂團持續進步的重要保障。香港中樂團作為一個非盈利組織性質的樂團,它的近80%的財政收入都是依靠于香港政府的資助與扶持,所以香港政府作為中樂團穩固又強大的財政后盾,可以實現樂團自身向往的輕松自由式藝術發展形式,而不需再被利潤、盈虧這些因素所牽絆甚至阻礙前進的腳步。可以認為,在政府的經濟支持下,中樂團能夠拋開一定的束縛與壓力,以一種更加迅猛的競爭力度在藝術領域中獲得更高的成就,并且追求更加理想化的發展路徑。第三,“回饋社會、立足本土、放眼世界”是香港中樂團享譽國內外的優良藝術理念。香港中樂團作為香港地區重要的文化機構,服務于不同層次的香港大眾,雅俗并舉回饋社會。針對不同人群不同年齡不同階層的大眾來制作不同接受程度的精彩演出以及音樂文化活動,實實在在的體現了樂團肩負社會使命的責任感,并懂得平衡現代與傳統的音樂發展策略,逐步將本土影響發展成世界價值,將民族文化帶入世界舞臺,以達到極高的藝術成就。在我看來,文化產業就像是香港這座城市的一根強壯的脈搏,而香港中樂團就像是這脈搏中流淌的一股新鮮又有力量的藝術血液。
此外,香港特殊的文化環境和多重文化元素也在一定程度上成就了香港中樂團,具體表現在三點。首先是濃厚的殖民文化色彩。香港獨特而復雜的歷史背景決定了它文化方面不可抹滅的殖民色彩,然而中國民族器樂作為中國特色傳統文化之一,在香港這個環境當中則猶如是夾縫中生存,較為艱難。1977年的香港政府意識到了中國傳統文化對于香港發展的重要影響,進而大力扶持宣傳,同時廣大民眾國家與民族意識的覺醒與復蘇也帶給了香港中樂團良好的發展契機和美好愿景。其次是香港高度繁榮的商業文化。香港發達的經濟體制使得商業文化成為了市場主流,而這也為傳統文化的傳播和可持續發展起到了絕佳的經濟支撐作用,也打下了強大的經濟基礎。一些學者認為,現代文明與傳統文化在某種角度來看往往應該是對立而矛盾的。但是事實上卻恰恰相反,越是政治、經濟現代化程度高的地區和國家,它們對于傳統文化的認知與民族精神的堅守則越是更加渴望和強烈。因此,香港中樂團在藝術形式上雖然已經脫離了原始的中國傳統音樂形態,不再像以往那樣單一和陳舊,但是它卻作為現代化的新文化載體卻重新開啟了一扇音樂之門。最后是全球化的文化風暴來襲。香港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它成為了國際性開放的大都市,來自大陸內外、全球不同族群的文化碰撞和交織都給香港帶來了巨大的文化能量與新鮮的藝術思想,也使得香港這一小塊沃土成為了全世界聞名的藝術圣地,而豐富多元的文化與藝術氛圍也直觀的影響著香港中樂團發展過程中的音樂風格與藝術表達走向。
3.2香港中樂團的未來發展戰略
香港中樂團的世界性藝術價值,其實歸根結底在于其最為可貴的本質基礎,即傳統與現代的無縫結合。閻惠昌在第四屆國際中樂研討會上曾這樣就香港中樂團未來目標一問答疑,他說道,中樂團的一切都以藝術為出發點,而今后的目標除了不斷實現既定的使命宣言,還希望能將中樂團造就成世界級樂團外并且向著全方位的立體化發展邁進。香港中樂團作為一個成熟的職業民族樂團,它在推廣民族音樂、體制改革、藝術管理、委約作品與樂器改革方面都是非常成功的,值得其他民族樂團的學習和借鑒。我認為,香港中樂團可以在未來積極的建立起“中樂資源中心”,進而將樂團幾十年的藝術積累與實踐經驗分享給樂者、學者、樂團等個人或機構,同時也應當與內地各省份不同的民族民間樂團加強聯系與合作,在合作中找尋啟發,在聯系中發現欠缺。不應當滿足于現狀,應當在追求藝術的道路上不斷學習新的知識,不斷嘗試新的音樂表現手法或演繹方式,不斷把握新的時代要求,時刻為下一批觀眾準備著完美的舞臺表現,始終釋放出新發展階段的傳統中樂魅力。
在當今世界一體化的時代格局下,各個民族之間的文化交流越來越頻繁,而這些民族文化也越來越凸顯出自身的個性。香港中樂團建成于全球化到來之際,是經濟全球化與文化全球化的產物和果實。不過需要明確的是,音樂的全球化其實并不是鼓吹單一的“世界音樂”,而是世界上不同國家、不同民族的音樂的多元化發展和自由平等的演繹。著眼于現在的香港音樂市場環境,如何讓本土以及更多地區的觀眾接受并喜愛中樂團(和中國民族管弦樂隊的作品及演奏形式),這始終是當下集商業化運作和藝術化追求為一體的香港中樂團的一個重要考量問題。筆者認為,香港中樂團的精彩表演,精致策劃、音樂創作、演奏經驗交流會、學術講座都已非常成功,能夠高效地促進樂團走向大眾、走向市場、走出世界。但是在滿足市場需求之外,香港中樂團還需要做的就是呈現更多真正優秀的作品,奉獻更精的演奏水準,最終實現更高的藝術價值。而縱觀大陸內地的民族樂團,雖然它們多與香港中樂團體制不一,價值觀也大不相似,因此不太可能完全依照香港的運營模式來發展,但是我認為我們的內地民族樂團依然可以在本身已有的基礎之上做到更好,我們需要抱有積極開放的心態去探索自身可行性的出路,結合自身優勢有選擇性的做出改變和革新,從而讓全世界的目光不僅僅注意到耀眼的香港中樂團,也注意到正在閃閃發亮的,來自中國內地民族樂團的一顆顆新星。
曾有學者表示,“傳統是不可或缺的,同時它們也是很少完美的。傳統的存在本身就決定了人們需要改變它們。”那么作為傳統之一的中國民族音樂文化,當時代在改變時,它不可能一成不變,因此時間的推移則也意味著傳統文化的“非凡特質”將受到嚴峻的考驗和挑戰。所以,我們需要時時刻刻尊重自己的傳統文化,保護它傳承它,同時也應當吸收養分來激活藝術發展的新思維和新靈感。中國的傳統民族器樂承受了幾千年的歷史磨蝕,也經歷過外來強勢音樂文化的沖擊。大浪淘沙,最終留下來的東西都將是具有深厚民族性的寶貴文化財富,也是我們需要為之進行不懈保護與傳承的文化精髓,因此我們必須弘揚和傳承保護。傳統一種最根本的基礎與前提,也是一代一代的人建立起來的具有極強包容性與歷史承載力的藝術母體。但是,弘揚與傳承中國民族器樂并不代表我們就應當守舊到底固步自封,而借鑒西方音樂的閃光點也并不意味著全盤西化摒棄自我。法國哲學家與人類學家萊維·斯特勞斯曾在其著作《野性的思維》中說道,“每一個文化都是與其他文化交流以自養,但它也應當在交流中加以某種抵抗。如果沒有這種抵抗,那么很快它將不再有任何屬于它自己的東西去交流”。一種文化的民族性只有與現代的人類文明有機融合,才能繼續站在現世得到土地上,立足于世界。因此,中國民族器樂需要在“吸收、融化、創新”這種無數次的循環往復中得以發展,也只有這樣,才能符合時代的需要,達到更高的藝術境界,創造出更深的文化價值。民族的藝術,民族的音樂,永遠是一個國家恒久無價的珍貴寶藏。
注釋:
①時間信息為該任總監的在任年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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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余義兵]
10.13420/j.cnki.jczu.2016.05.025
J609
A
1674-1102(2016)05-0111-07
2016-09-21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2BZW121)。
何夢嫻(1991-),女,安徽池州人,安徽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音樂舞蹈系教師,碩士,研究方向為音樂產業與藝術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