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產權保護：一家基層法院的底層設計

萬森++邵小波

智力勞動成果最終形成知識產權，需要經歷較為漫長的過程。一旦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發生，傷害的不僅僅是勞動者和智造企業，更多的是對創新精神的無情打擊。國家提倡大眾創新萬眾創業，本意在于鼓勵推動創新創造。然而，代表創新價值實現的知識產權被侵權現象，在各行各業仍時有發生。

法理情的碰撞

以較低成本獲得巨大利益的知識產權侵權行為，正不斷從線下轉為線上、實物門店轉移至網絡平臺。南京市玄武法院知識產權庭庭長劉立柱對此表示，隨著網絡交易的繁榮和普及，知識產權侵權行為方式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

“我們庭的著作權和商標權在侵權類案件中對半開，它們在整個民事案件中占比很大。”劉立柱記得，而他所在的知識產權庭民事案件主要涉及到商標權、著作權、不正當競爭、技術合同四大種類。

當然，除了音樂、圖片、文字作品維權，里面還有不少新型侵權官司。如，電影《捉妖記》里的“小妖人胡巴”一度備受知識產權界關注。

劉立柱說，“這個小家伙的形象也是有著作權的。”可網店主卻管不了許多，只顧埋頭掙錢，直到權利人把他們告到法院，才明白自己網上銷售的小妖人掛件，竟然會侵權。

“很多小微經營者營利微薄，但在法定賠償的情況下賠償金額可能遠高于其獲利情況。”青年法官劉靜靜則表示，知識產權保護面臨最大的問題，還是普通民眾的法律意識淡薄，同時也是這項工作在現實國情背景下的真實反映。

上述“小妖人胡巴”被侵權案，依照相關法律規定，被告如不知是侵權商品，能證明該商品是自己合法取得，并能說明提供者的，即可免去大部分責任，反之，就要擔責。或不難理解，網上創業的年輕人沒掙多少錢，卻要賠上好幾萬，即便是法官，同樣也會遭遇到法理情的碰撞。好在這類案件調解和撤訴率較高，往往是法官苦口婆心地進行調解，或者被告主動道歉賠償，獲得原告諒解而撤訴。

另一方面，網絡上著作權侵權同樣值得關注，幾乎涉及到文化藝術的各個門類。包括攝影人、音樂人、文字工作者等在內的權利人，通過網絡搜索很容易鎖定相關證據。隨著維權案件的大量增加，法官們發現，一些國外版權機構也積極參與其中，有的還涉嫌“釣魚”維權。

法官也“搬救兵”

權利人意識覺醒，維權方式變得巧妙：直接邀請公證人員到超市、卡拉OK廳等侵權行為發生地“現場公證”；向工商、質監、文化行政執法等部門進行投訴舉報，獲得執法證據。此外，還有名為“時間戳”的數字取證技術手段，正在進入人們的視線。據悉，這種技術能精確地鎖定電子商務交易關鍵性信息。作為網上電子商務安全服務項目之一，“時間戳”數字取證方式，已為國內許多的知識產權庭所接納。

無論網絡侵權還是當庭訴訟，知識產權維權背后，人們對行政、司法、公證、鑒定等多個行業，特別是行（政）、民（事）、刑（事）“三合一審判”制度呼聲高漲，這種聲音在公檢法內部同樣強烈。

最常見的情況就是：取證難造成立案難，而取證難的根本原因，又在于證據鎖定過度依賴于鑒定報告。高額的鑒定費、鑒定是否權威，常常令辦案人員捉襟見肘。但從法官斷案的角度分析，審判實踐中法官并不完全會以鑒定結果作為定案依據。

即便如此，審判實踐中，知識產權法官還是不斷遇到技術性難題。去年，知識產權庭迎來了一個“無法鑒定”的案子。案情并不復雜：某企業出資要求某科研單位仿制國外某眼藥水。藥水研制成功后，放進某企業提供的眼藥水瓶中卻出現了變質現象。到底是藥水問題還是瓶子問題？雙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據理力爭，而又爭執不下。最后企業一紙訴狀告到了法院。

“你們要鑒定什么？”“我們要鑒定是瓶子和藥水哪個有問題。”劉立柱回憶稱，當時法官也趨向于鑒定結果。可找了幾家鑒定機構，負責人個個頭搖得像撥浪鼓。有的說周期長，有的說費用高——比研制藥的時間還要長，比案件訴訟標的還要高。不得已劉立柱等人只好向省法院專家庫“求援”。

據他介紹，早于2010年前，江蘇各地法院就建立起了各自的“知識產權審判技術專家庫”，幫助法院解決審理中的相關專業技術問題。雖說，專家們提供的技術參考意見，并不具備法律上“證據”的作用，但與越來越多介入到知識產權案件的社會組織相比，這個“技術專家庫”的公益性和權威性不容置疑。

“我們法官畢竟只是法律上的專業人士，有時候還要‘搬救兵”。知產法官們如是評價“專家庫”的關鍵作用。

“公益性質”

維權者、侵權者不斷上演的纏斗與和解，正在深度渲染智力勞動保護的底色，而身處法治實踐一線的知識產權法官們力圖辨識出博弈各方的真實意圖，以化解涌現不止的糾紛。

當下，各種社會組織不斷參與到知識產權案件的處理中來。“規范的協會組織能履行自己的責任和擔當，實現應有的公益價值。”然而，法官們亦透露，社團組織在維護公共權益的進程中也出現過異樣的狀況。

幾年前，南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個做法，就有效地避免了“公益買斷”事件發生，同時也讓困擾專利、版權行業多年的“抽屜協議”得以見光。“當時這家著作權協會把訴訟權全部授給律所和知識產權事務所來維權，律所轉眼變成了作品的權利人。”

接到相關案情通報，中院邀請了南京市律師協會以及文化部門召開討論會。會議認為，律師事務所是實施司法援助和法律代理的機構，通過授權方式成為著作權的權利人進行維權，實際是一種經營行為。最后中院決定，對這種經營行為不予支持，并很快在南京市兩級法院統一了做法。旋即，此類變相授權方式在南京地區銷聲匿跡。

伴隨宏觀經濟、文化、社會環境的變化，各類社會矛盾復雜交織，知識產權領域以往的隱性矛盾逐漸發展為顯性沖突。

說到社團組織參與知識產權案件訴訟，法官們表示，社團組織作為“娘家”出面維權，要比智力勞動創作者的個體力量強大得多，法庭理應支持正當合法的公益訴訟。“當然，在公正公平的基礎上，法庭首先要鑒別社團的‘公益性質。”

編輯|李薔薇 qiangwei.li@wtoguide.net

作者單位：南京市玄武法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