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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民族大學維吾爾語言文化學院,甘肅蘭州73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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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文化場域中的濡化機制
——海努克人的群體、儀式與口頭傳統
熱依汗古麗·依瑪木
(西北民族大學維吾爾語言文化學院,甘肅蘭州730030)
摘要:每一個社會都有一套社會成員的再生產機制——濡化機構與濡化方式,現代都市社會的濡化機制往往傾向于造就社會成員的自主性人格,而傳統社會卻偏向于造就利他性人格。海努克的田野民族志顯示,維吉爾族鄉村的文化傳統對社會秩序有著積極意義。研究表明,村落內的文化場域,是由一組文化要素和文化設置組成,依次形成的濡化機制,它不僅能模塑社會個體,還能整合社會。
關鍵詞:維吾爾族;鄉村社會;海努克;濡化
一、問題的提出
我曾經從事過十多年的預科教學工作,新疆籍的民考民①民考民:少數民族使用本民族的語言參加高考的學生。學生在預科期間主要是提高漢語和英語水平。我發現來自新疆大城市的學生,他們的漢語和英語基礎要比來自南疆地區、小縣城、農村和牧區的孩子好得多,但是兩年學習下來,往往是那些剛來時不怎么會用漢語交流,英語從A、B、C開始學習的“欠發達地區”學生的成績會脫穎而出,而且這些同學能主動、積極地融入集體中去。他們更懂得尊敬師長和同學,能更好地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更懂得謙讓舍友。雖然存在個體的差異,但上述情況是占多數的,這也是很多同事的感受。為什么那些不是很有“文化”的父母培養的孩子要比城里接受過“良好教育”的父母的孩子優秀呢?
2012年在新疆伊犁察縣海努克鄉做博士論文田野調查期間,我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緣由。一天,一位大姐站在門口一只手拿著自己的一只拖鞋,另外一只手指罵躲在街角的姑娘,并向門口的鄰居們述說緣由,完全不回避他們。原來,上初三的姑娘學著“城里人”的樣子買了一條非常緊身的褲子,媽媽就罵她怎么好意思穿這種褲子在大街上走。后來鄰居們把大姐勸回家去,說他們來給姑娘“做工作”。在農村地區,孩子是可以讓鄰居們教育和批評的。在這里鄰居之間幾乎沒有什么秘密,夫妻吵架到什么程度,婆媳關系惡化到什么地步,對街坊來說都是公開的信息。因為這是一個“熟人”社會,它是傳統社會的直接體現。我雖自詡為“文化人”,但在這里對很多事情反而是不知所措,甚至顯得愚笨,他們擁有豐富的地方性知識,他們表現得也比城里人更寬容、更能體諒人。對于這樣的一個群體,我怎么也不敢說他們是沒有“文化”的!他們可能缺乏現代學校教育體系里所傳授的知識,但祖輩傳下來的傳統文化就像一個隱形的指南針使得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在海努克,教育孩子不僅僅是父母的責任,更是全社會的義務,他們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成體系的傳統手段。
傳統社會村落文化與現代都市社會的濡化機制顯然有較大的差異,雖然都能使人有效地社會化,但兩種社會的“最終產品”——“一個合格的社會成員”卻存在人格與精神氣質方面的差異。這種差異的本質是什么?竊以為兩種社會濡化機構對社會個體的塑造機制不一樣,傳統社會注重培養社會個體的團體性,而現代社會更注重社會個體的自主性。村落場景中的濡化機制是如何運轉并實踐的?為了說明這個問題,借用布爾迪厄的場域(field)概念,把傳統社會的村落文化實踐環境看作是一個動態互動的民間文化場域,探討傳統村落社會如何通過動態互動的文化實踐體系實現對社會個體的濡化。布爾迪厄在場域概念的探討中把“位置”和“資本”密切聯系,確立了三個分析步驟[1](360),李亦園形象地把場域和慣習等同于“江湖”和“江湖規則”[2](306)。通過前人的理論解讀,我認為場域是人際互動時文化展演的動態實踐空間,慣習則是文化結構被人實踐時的參照系。通過村落社會的居住體驗,我體悟到傳統村落的場域,也是由一定的“物質實體性空間”呈現的,如下文所調查的海努克鄉村落文化場域的“物質性實體”是由一組文化要素(人、群體)和文化設置(儀式和話語)來體現和形成的。
說到海努克首先要提到的是“塔蘭奇”*“塔蘭奇”直譯為“種麥子的人”,該詞與新疆準噶爾時期以及清朝時期的新疆回屯制度有關。據《清高宗朝實錄》記載,從17世紀以及噶爾丹掌握準噶爾的統治權后一直到1745年,策妄阿拉布坦、噶爾丹策零父子為發展伊犁地區的農業生產,“從烏什、葉爾羌、阿克蘇等地遷來大批移民,開發伊犁及其他地區。衛拉特人稱這些從事農業的人為塔蘭奇”。從1671年到了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清朝政府繼續效仿準噶爾時期的做法,“清政府從阿克蘇、烏什、拜城等地揀選維吾爾人300名,在清軍護送下,攜帶管辦的耕畜、農具、籽種和口糧,抵達伊犁河南岸的海努克(今察布查爾縣境),安設村堡,整修水渠,墾地播種”。在“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伊犁將軍伊勒圖奏準,將屯區分為九屯:海努克600戶,引用山泉水”。參見《衛拉特蒙古簡史》(上)及賴洪波的《伊犁塔蘭奇社會文化概論》一文。一詞。海努克人非常自豪地說:“海努克就是‘塔蘭奇’人的‘首都’。”在當地人的觀念里“塔蘭奇”人是真正的本地人,而“喀什噶里人”*在民國年間以及新中國成立后從南疆各地遷入此地的人。和“卡恰克”*指在1881~1884年間被沙皇政府強迫從伊犁遷居至俄羅斯后又從俄羅斯“逃”回來的人。人都是外來人。當然,長期一起生活的經歷使得這三個群體逐漸完成了排斥、溝通和漸漸淡化界限的歷程,偏見雖還存在,但是大家都趨向于認同“塔蘭奇”文化。海努克人對于“我是誰”這個概念非常清楚。“我們‘塔蘭奇’人雖然愛玩,但是我們淳樸、好客、幽默、樂觀、樂于助人、寬容、熱愛知識、不耍滑頭。”雖然這些個性可能也是很多其他傳統社會的道德規范要求,但在民間人們往往會有“這是我們特有的”想法。當這些標準一旦確定下來就會成為他們的標語和方向。社會個體在濡化的過程中總是會努力向這種目標靠攏。
二、“塔伊普”(tayip)群體
在海努克這個維吾爾族鄉村,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塔伊普群體。“塔伊普”是同齡群,即住在同一條街的、能夠談得來、興趣相投的男孩到了十五六歲的時候自行商量成為的一個群體,并由某個人舉辦麥西萊甫*麥西萊甫,意思是“聚會”,是維吾爾民間集娛樂、就餐、品行教育為一體的聚會形式。活動正式宣布此事,商量相關事宜,確定該群體今后麥西萊甫聚會的“伊格提比西”(yigit bishi)*伊格提比西,是指麥西萊甫聚會中的主持人和總指揮。、“卡孜”(qazi)*卡孜,是麥西萊甫聚會中的法官,對于聚會參與者有不端正行為的情況進行評判并決定懲罰手段的人。和“帕夏普”(pashap)*帕夏普,是麥西萊甫聚會中的法官之一,主要執行卡孜下達的命令。,各成員以兩人為一組互相擔任彼此今后婚禮的伴郎,因此,多數塔伊普群體人數為雙數[3]。自成為一個塔伊普群體之后,如沒有特殊情況他們將終身相伴、互相扶持,建立穩固的朋友圈。塔伊普朋友不僅是村民心靈的港灣,而且生活中的很多事情也是在他們的協助下完成的,如村落個體一生中婚喪嫁娶等各種儀式中從儀式活動開始到結束所有的相關事宜,諸如寫請帖、邀請長輩、采購、打馕、宰牛、劈柴、做飯、洗碗、招待客人等一系列工作,葬禮中從報喪到埋葬亡人、招待來客、送子女回家等事務均由塔伊普朋友夫婦來完成。在日常生活中,發生成員生病、家庭困難、臨時遇到棘手的問題、農活缺人手、夫妻吵架等情況時,塔伊普群體也會出面解決,他們甚至會參與朋友臨終前留遺囑這樣重要性的議程。除了上述援助性行為之外,塔伊普對自己的每一位成員約束、管教、引導的作用也是不能忽視的。如果某個成員冒犯了村民,或者犯錯誤了,大家不會直接找此人解決,而是會告知他的塔伊普群體對其進行教育和勸說。當塔伊普群體召集所有成員協商并糾正其行為時,這個個體必須無條件地服從集體的意見。當地還有這樣的習俗,當一位朋友的婚禮結束以后,塔伊普朋友們在儀式結束當天晚上,要到朋友父母面前慰問長輩,并詢問在儀式中他們是否有做得不到位、不合適的地方,并請求長輩們的原諒。
性別與年齡的邊界在傳統社會是非常清晰的,父母與子女之間也很少會像城市里那樣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父母與子女之間在青春期、婚禮、生育等事務上的直接交流被認為是尷尬的。類似的接觸與溝通需通過“外人”來完成,在海努克,塔伊普朋友正好起到了這個橋梁作用。因此,塔伊普除了一般意義上的“朋友”之外,它伴隨著一個人的終身,在這樣一個同齡人構成的群體內,大家在長期的合作過程中逐漸養成了奉獻、感恩、真誠以待及擔當精神,培養了他們的群體意識和協作能力。這些素養對于一個人在社會中的立足與發展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社會個體的濡化也是伴隨在這種小群體內的互動中逐步實現的,同齡群是村落社會的重要濡化機制。
三、麥西萊甫
麥西萊甫是從祖輩那里傳承下來的一項民間文化傳統,在整個維吾爾社會都有悠久的歷史。它在娛樂的同時以輕松愉快的方式規范著社會的不良行為。麥西萊甫至今盛行于海努克,當地的麥西萊甫有兩種,一種是在冬季農閑時舉行的麥西萊甫,從每年的11月份入冬開始到次年開春,人們主要以塔伊普群體和一條街的鄰居為單位,每家輪流舉行麥西萊甫來度過漫長的冬季。如沒有特殊情況,塔伊普群體基本年年冬天都舉行。還有一種就是婚禮和割禮儀式中的麥西萊甫。冬季的麥西萊甫較為隨意,而儀式中的麥西萊甫比較正規,要專門邀請民間藝人進行表演。麥西萊甫活動雖然歷史悠久,但在新疆的很多地區都已消失。近些年,在政府的參與鼓勵下雖有復興的趨勢,但是與老人們回憶的麥西萊甫相比已今非昔比。下面是海努克的一位74歲老人的回憶:
我們那個時候在冬天,一個塔伊普的朋友們就輪流玩麥西萊甫。麥西萊甫中有個被稱為“拜西夏合夏合(besh shaxshax)”的木棍,把一根木棍劈成很多根細條,然后把一頭綁住,用來管理聚會場所沒有坐像、受邀跳舞不站起來的人和無禮的人。禁止抽煙喝酒,等奧圖茲歐高里(otuzughol)*奧圖茲歐高里,指坐在麥西萊甫席位的觀眾。 耶克提茲,指單腿跪坐,在麥西萊甫聚會中要求參與者單腿跪坐。百烏子日,指放松,可以較為自由地坐而不是單腿跪坐。薩拉姆,穆斯林問候語,全稱為艾薩拉姆艾來依庫姆。者麻提,是阿拉伯語借詞,意為“群體”,維吾爾民間也指在清真寺里經常做禮拜的一群人。都來齊以后,帕夏普就宣布開始,說一聲“耶克提茲”(yektiz)大家就要注意了,首先是樂手彈奏一段音樂,然后是唱歌、跳舞,等音樂結束后,帕夏普說“百烏子日(be ?zür)”,大家就可以稍微自由一點,伸展腿腳。然后一個人會起來說“薩拉姆,我有一個狀要告,可以嗎?”
“你說吧。”
“我的狀是艾合買提,這個話是他的父親給我說的,說這個艾合買提幾天了不著家,扔下老婆有外遇了,這在者麻提面前是多丟人的事情。能不能把他教育一下?”
然后卡孜讓艾合買提起來跪在眾人前面說:“你在哪里混著呢?”
“就在家附近。”
“干什么著呢?”
“就是做點生意。”
“說實話!聽說你現在厲害了,你好像和驢子混到一起了!”
“沒有,沒有!”
“不要否認,已經有人告你了,把他的衣服都脫了!”大家就執行命令,快到脫他的褲子的時候,他就說:“行了,行了,不要脫了!”
“來,讓我們看看他有多厲害!”
“好了,大哥們,我以后再不干了。”
“真的?”
“真的!”
“那就立字據(til xet)!”讓他寫完保證書以后,在一個碗里放一些染料、墨水,讓他用舌頭舔一下在紙張上壓舌印,或者給他從“墻上取相”,把這個人的衣服脫掉以后,讓他趴在墻上站著,往他身上潑涼水,這樣他的“照片”就印在墻上了。這就是麥西萊甫的一個好處,規范行為。只要有人干了壞事就在麥西萊甫修整,其他人可以以此為戒。現在的麥西萊甫都沒有這樣的事情。如果某人知道自己犯錯誤了有意不參加麥西萊甫的話,下次的麥西萊甫舉辦時,懲罰就更嚴重了。如果幾次不參與麥西萊甫,就從這個群體中開除他,他就會被稱為沒有威望和信譽的人,婚禮麥西萊甫就沒人邀請他。如果沒有結婚的話,也不會有人愿意嫁給他,即使結了婚,也沒人參加他的婚禮,(一個人)和群眾在一起了才能成為人呀
今天的麥西萊甫中,過去的懲罰游戲已完全消失,很多時候就是大家在一起吃個飯,聽歌曲聊天,看上去和城市里一般的聚會沒有區別。仔細詢問之后,我發現麥西萊甫的神圣性依然存在。首先,麥西萊甫這個名稱還在,這就給聚會賦予了傳統的氣息,人們參加麥西萊甫和一般聚會的態度是不一樣的。其次,塔伊普群體的伊格提比西、卡孜和帕夏普的職能還在,有些時候他們看似在聚會中閑聊,其實是在私下里商討和處理問題,或者在修正某一成員的過錯。麥西萊甫中的決議每個個體都要無條件接受。在海努克,塔伊普群體的很多行為與麥西萊甫是合二為一的。
四、口頭傳統
海努克的古老以及“塔蘭奇”人這個標簽使得當地的文化別具一格,他們擁有豐富的口頭傳統。當地最顯著的口頭藝術就是恰克恰克。恰克恰克是維吾爾族特有的一種口頭傳統,它“是以逗人發笑為目的的幽默言語——是人們在交流、交往過程中逐漸培養出來的幽默詼諧的言語技巧,是展現人們口才的口頭藝術。它在民眾當中普及極為廣泛,在兩人或多人之間以對話的形式表現出來”[4](353)。即興性是其較為顯著的特征之一,“它可以是婚禮儀式、麥西萊甫等大型聚會中展演的幽默故事、詩體笑話,也可以是平時小型聚會、街坊鄰里茶余飯后的滑稽談笑,民眾勞作間息時的幽默調侃,甚至可以是人們在接人待物、迎客送客、教育孩子等等日常生活實踐中詼諧幽默的談話方式。”[3][1]恰克恰克是整個伊犁地區的特色文化,海努克以它獨特的方言、村民幽默的性格特征被認同為善于講恰克恰克的區域之一。的確,海努克盛產恰克恰克藝人,他們以自己不同類型的恰克恰克活躍于海努克的各種麥西萊甫聚會中。在當地,恰克恰克主要表現為詩體的恰克恰克(shir chaqchaq)、卡皮耶恰克恰克(qapiye)、文字游戲(s?z uyuni)、幽木日(yumur)以及恰奇瑪恰克恰克(chachma chaqchaq)*詩體的恰克恰克,指藝人在聚會中根據現場的情況即興發揮臨時創編的幽默詩歌。卡皮耶恰克恰克,指藝人在恰克恰克表演中根據前一個人恰克恰克的結尾,用跟這句話押韻的話語來接話,也就是帶韻律的恰克恰克。文字游戲,是詩歌形式的恰克恰克,但是文字游戲中的詩歌每一個詞語都是同一個字母開始的,如B字母的詩就是詩中所有的詞語都是以B字母開始的。幽木日,是短小幽默的故事。恰奇瑪恰克恰克,指沒有固定的框架和模式的恰克恰克,這種恰克恰克是在藝人之間或者藝人針對現場的觀眾展開的斗嘴形式的恰克恰克。。
顧名思義,恰克恰克的幽默功能當然是為了逗人開心,這是它的首要目的,但絕不是唯一的目的。在一個善于表演恰克恰克的村落,很多觀念都是通過恰克恰克達成的。海努克的歷史、值得村民記在心里的老一輩藝術家、他們過去艱苦的歲月等記憶都在恰克恰克當中流傳。其次,恰克恰克具有很強的教化功能,比如說幽木日,就是通過短小的故事來批判社會上的陋習和不良風氣。藝人們說,這些故事取材于真實的生活,都是他們身邊時刻發生著的真實事件,因此具有很強的教育意義。以下就是藝人Y用短小的幽木日批判不忠于婚姻的現象:
一個人到警察局告狀去了,說:“鄰居再壞也壞不過我的鄰居,你們能不能讓他搬走?”
“他把你怎么了?”警察問。
“哎呀,你看,我養了五六只雞,飛到墻上掉到他們院子里了沒有還給我;在鐵絲上掛了五六件襯衣,風吹到他們院子里也沒有還;蘋果、杏子被刮到他們園子里,也撿上就不給了。”警察聽了以后就說:“就這點事情還跑到這里來,你們自己就可以解決嘛。”
“本來是該這樣的,但是今早我老婆在墻上摘蘋果時不小心掉到他們院子里,到現在都沒有還給我。”
恰克恰克最集中的表演場所就是麥西萊甫聚會,特別是儀式性的麥西萊甫一般都要邀請恰克恰克藝人參與表演,在這里除了展示和表演才能之外,在這個“文化場域”中“封裝著”當地人的很多社會規則、傳統觀念、道德規范以及他們做人的“標語”,藝人們把這些地方性知識以及某些村民的違規行為巧妙地揉進恰克恰克的內容轉達給在場的觀眾。因此,維護每一場麥西萊甫的正常進行是參與者的義務,即便聚會中的恰克恰克針對的是你,你也得學會承受與忍耐,在這樣的集體場域里它也針對所有人。一場麥西萊甫與其說是某個人舉辦的不如說是大家合作出來的,恰克恰克則充當的是現場傳遞麥西萊甫精神的功能。村民K在一場麥西萊甫聚會中破壞聚會規矩,對著恰克恰克藝人把自己喝茶的碗扔了過去,在另外一場聚會中,藝人們就此事件用恰克恰克批判了這個村民:
藝人1:(看著大家)K怎么這么老實,你(看著K)沒有問題吧?
K:沒有!
藝人1:我們今天聚得好,是吧?
藝人2:今天口袋里面沒有裝扔的碗吧!(看著K說)
K:消息靈通呀!(低聲地說完立刻底下了頭)
藝人1:在家里也經常扔碗嗎?
藝人2:在家里扔那他就死定了!
藝人1:你扔得對,把刀用在刀刃上了!在家扔的是塑料碗吧?
某觀眾:家里專門有他用來扔的碗。
藝人3:扔的都是老婆淘汰掉的碗。
藝人1:別看他別的東西扔不準,碗還是扔得很準!
藝人3:他是砸了很多碗才練出來的(技術)。
K:你這個恰克恰克好像不怎么樣,哎!
藝人1:這不是恰克恰克,是搗是非,哈哈!
K:你們已經越過題目了吧,呵呵!
藝人1:帕讓*帕讓本意指“聊天”,在海努克,帕讓也是一種口頭藝術的體裁,此處指“話語”,更具體地說指“恰克恰克”。呀,聚會的帕讓呀!
藝人1:你(指藝人3)最好不要坐到他(指K)的對面(當時K坐在藝人3的對面),你的碗出來之前我們最好先(把恰克恰克)說完。哈哈
觀眾:鼓掌
用娛樂的方式進行道德教育比起直接地指責與批評要優越得多,“笑”可以淡化人們之間的對立情緒。
五、結論
上文講到的濡化機制雖然在“寫文化”與“制造文本”的民族志表述困境中被分開表述,但在村落的文化實踐中卻是以一種動態場域的形式在“真實”的場景中對社會個體進行著濡化,它們彼此之間緊密相連,構成一個有機組合的嚴密機制監督并規范著它的每一位成員。村落個體的一切交往主要圍繞著“塔伊普”群體,而群體間除了人生禮儀之類的儀式性聚會之外,其余的活動主要靠麥西萊甫來完成,天生幽默的海努克人聚到一起就少不了恰克恰克表演,而這就是他們認為的“塔蘭奇”人。長此以往,這些因素匯聚到一起,就形成了一個“我們”的觀念,把不同的個體整合到一起,特別是麥西萊甫聚會,除了扮演成農民詩人和各類民間藝人的“藝術學校”的角色之外,更是村民進行道德教育的課堂。這種在“大庭廣眾之下”進行的教育不但起到了防范的作用,也給村民賦予了敢于承認錯誤的勇氣,對自己和集體負責人的使命感。個體的出錯不僅僅是個人及其家庭的責任,更被認為是整個集體沒有盡好監督作用。這構成了鄉村獨特的正能量,使得社會得以良性循環。海努克有一位女性曾在高三時候與一男子私奔結婚,但在2012年離婚,之后她帶著一個女兒以單親母親的身份重返課堂參加了2013年的高考,被內地一所二本大學錄取。她的父母已去世,自己沒有任何收入,兄弟姐妹也都成家且都是農民,但是為了能給自己和孩子一個很好的未來,她勇敢地邁出了這一步,與年齡相差十幾歲的同學們坐在一間教室,為夢想而奮斗。
在海努克沒有各種補習班、強化班,父母也沒有為孩子的教育忙得焦頭爛額,那么村落社會是如何完成社會個體的有效社會化的呢?從以上的民族志文本中我們不難看出,村落社會中的所有文化設置形成的場域,是在家庭這種重要的社會化機構之外,承擔著重要的社會化職能,使人們的行為時時處于社會期待的規范系統中,而這個規范系統與都市現代社會濡化機構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所有規范價值的核心是指向培養社會個體的“集體性”,這與現代社會濡化機構價值規范的核心“個體自主”取向有著本質的不同,最終村落文化場域培養的社會個體更趨向于自制、勤奮、謙卑和較強的合作精神。現代教育的理念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受教育者不僅要學習知識與各種生存技能,更重要的是要學會“做人”,傳統“做人”理念的核心表現就是合作精神。在傳統與現代轉型的過程中,這種精神應當是傳統社會對現代社會的一種“饋贈”。因此,不應當把文化傳統放在現代性的對立面,而應該要通過文化自覺與反省嚴肅認真地對待傳統。村落內的文化場域(field)是人際互動時文化展演的動態實踐空間,由一組文化要素(人和群體)和文化設置(儀式和話語)組成,依此形成的濡化機制,不僅能模塑社會個體,而且能整合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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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德亮】
收稿日期:2016-03-28
作者簡介:熱依汗古麗·依瑪木(1976-),女(維吾爾族),新疆阿圖什人,西北民族大學維吾爾語言文化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維吾爾民間文化研究。
中圖分類號:C95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6627(2016)04-006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