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塑造了一所大學的氣質

康煒然

校史館門旁的神秘文字

第一次路過北京交通大學校史館時，我就注意到校史館厚重的大門兩側，以浮雕的形式刻出了一個個工整有力的文字。我試著讀了幾句，都是只言片語，不能成章，這些文字出自何處？誰寫的？網絡時代，找資料應該不難，我上網查百度、知乎、校園論壇……卻一無所獲。沮喪之余，我忽然想到，既然它們出現在校史館，就該從那里找答案呀。

轉上通往校史館二樓的階梯，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幾塊展板，介紹北交大創建背景：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后，帝國主義列強奪取我國鐵路建筑和經營權，1904～1907年間爆發了一場全國收回路權的愛國運動，迫使清政府收回路權，向民間開放鐵路。國內出現商辦鐵路的熱潮。此時，清政府郵傳部一位名叫曾鯤化的小司員上書主張國家創辦鐵路管理學校，以培養大批鐵路管理人才。因為這份上書，北京交通大學的前身——北京鐵路管理傳習所誕生了。

展板下方的玻璃展柜里陳列著一份文件，我多看了幾眼，意外發現正是校史館門前浮雕上的文字！

沒錯，與浮雕一模一樣工整的字體，只不過是印在了泛黃的紙面上，標題在最右端，簡單明朗的幾個字：《上郵傳部創辦鐵路管理學堂書》。落款：司員曾鯤化謹上。

我抬頭看墻上曾鯤化的黑白照片，軍裝下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定格在逝去的時光里，嘴角清雅明朗的弧度卻仿佛就在昨天。

一百年前的田野調查

在學校圖書館，我借到了曾鯤化的生平傳記，認真閱讀起來。曾鯤化是湖南人，22歲那年，他考入了日本私立巖倉鐵道學院，選擇學習鐵路管理專業。他認為修筑鐵路、制造機車固然重要，但鐵路發展一定要依賴先進的管理科學，所以報考了業務科，這一選擇在當時絕對是大膽和超前的。

1906年，24歲的曾鯤化學成歸國。彼時，鐵路雖剛進入中國不久，但鐵路線路也已有一萬多公里。曾鯤化很想知道全中國鐵路究竟是個什么狀況，他決定實地考察。

花了10個月走遍全國15個省市的20多座城市，曾鯤化考察了14條鐵路的第一現場，行程達8000多里。

曾鯤化第一個考察的目標是京漢鐵路。他化裝成一個普通客商從北京上車，進站時發現火車站里居然沒有中文時刻表，只有一張法文告示。身邊的乘客告訴他，因為看不懂列車時刻表就只能問站伙和差役，有時不僅得不到答案，還會被罵。他還看到候車大廳內沒有柵門，上車和送客的人亂成一團，甚至有人從車窗爬進爬出。沿著綿延千里的京漢鐵路，曾鯤化沿途調查了幾十個車站，屢屢發現管理漏洞，他都一一記錄下來。

不僅京漢鐵路，別處也如此。在考察道清鐵路（晚清河南修建的第一條鐵路，后因戰亂毀壞被廢棄）時，他領教到了車站員役設法私拉乘客，藏于機車車頭等處，并串通檢票人逃票的厲害。他向一個鐵路員役付了幾塊銀元，忐忑地上了車頭，發現車頭里竟還藏著許多人。他還了解到，這些員役不僅私拉乘客，還動輒喝令搜檢旅客的行囊，搜出錢財就說是“違禁財物”，亂定罰金。

幾個月，曾鯤化走了四省五條鐵路，可說歷經艱辛。在奉天鐵路局調查時，日本局長得知他是巖倉鐵道學校的畢業生后，反而不愿意回答他的問題，直接送客。受到阻撓的曾鯤化只能喬裝混入乞丐之間，間或開展私訪、偵查。但始終不曾停下腳步。他感嘆：五條鐵路弊端叢生。列強奪取路權，修在中國的鐵路上可見滿目法文、英文、俄文、日文……卻不見中文。管理人員尸位素餐，甚至借職權謀取私利……

以這次考察為基礎，曾鯤化寫出《中國鐵路現勢通論》等書。他針對當時鐵路的現狀，提出了鐵路興國取決于工程與管理，兩者的關系是“左工程右管理”。進一步提出鐵路雖分工程、機械、管理三科，實際上鐵路管理是“支配一切之總關鍵”，這是中國最早的全面系統的鐵路管理思想。

一脈相承的實踐精神

回想新生入學課上，輔導員曾經向我們介紹過北交大歷來注重學生的社會實踐、強調實踐教學。這應該是對曾先生精神的傳承。建校初期，學校組織學生到各地實習，并規定實習不合格的同學不能畢業。抗戰期間，學校移遷到貴州，即使在惡劣的戰亂環境下，暑期實習也從未中斷。從當時學生的畢業論文的標題中不難看出均是結合當時鐵路運輸急需解決的重要課題，如“平綏鐵路的客貨運輸問題”、“隴海鐵路的運價問題”等。新中國成立后，時任鐵道部部長滕代遠曾派鐵路專車運送我校學生去哈爾濱鐵路局實習。

雖然剛入學，我還沒有機會實習，但已從師兄師姐那聽到不少關于實習的事情。電氣系一位同鄉學姐告訴我，她剛剛參加完專業實習。她們專業在本科階段必須要完成兩周的專業實習，實習過程很嚴格，占1個學分。學院給同學們提供了十多個可供選擇的實習基地，學姐當時選擇了浙江的一家電氣公司實習，她被分到了精加工車間，由于操作具有危險性，須持操作證才能上崗，師姐只能從旁觀看師傅演示。她告訴我，如果沒有這次下車間實習的機會，很難想象電機機床種類之繁多，不同車床用于加工不同零件，在實際運用運用中有多復雜。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