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楗夫
人民兵工的偉大長征
文/王楗夫
長征是黨和紅軍向死求生的不屈抉擇,是黨和紅軍告別過去走向未來的偉大轉折。
1936年7月,美國著名記者埃德加·斯諾來到陜北吳起鎮,參觀了紅軍創建的窯洞兵工廠,采訪了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工人。他在《紅星照耀中國》一書中這樣寫道:“對吳起鎮這些工人來說,不論他們生活是多么原始簡單,但至少是一種健康的生活,自由、尊嚴、希望,一切都有充分發展的余地。”“他們是意識到他們是在為自己和中國做工,而且他們說他們是革命者。”試圖通過《西行漫記》了解中國的觀察家們對這支隊伍充滿好奇與驚嘆:這究竟是一支怎樣的隊伍?這支隊伍為紅星照耀的中國究竟注入怎樣的能量?他們從哪里走來?又向哪里奔去?
“十月里來秋風涼,中央紅軍遠征忙。星夜渡過于都河,古陂新田打勝仗。”回望長征,陸定一寫下了這首著名的《長征歌》。在參加長征的紅軍將士的記憶中,最令人難忘的莫過于紅軍渡過于都河的那個星夜。由于博古、李德錯誤推行“左”傾冒險主義路線,紅軍第五次反“圍剿”慘遭失敗。
國民黨軍隊的鐵壁合圍,使中央紅軍面臨著滅頂之災,被迫進行戰略轉移。于都河,成為中央紅軍要渡過的第一條大河。1934年10月14日夜晚,60多里長,不足百米寬的河面上,漁火點點,繁星爍爍,戰馬嘶嘶,軍號咽咽,千軍萬馬江畔站,四方百姓淚汪汪,人類歷史上空前浩大、歷時9天9夜的分別場面,在于都河畔拉開了帷幕。

“一年一度秋風勁,不是春光勝似春光。”在1934年10月的深秋季節,瑞金中央紅軍兵工廠100多人留下跟隨紅軍就地打游擊,其余560多人被編入中央紅軍后勤縱隊,分三批踏上漫漫征途。第一批出發的60余名兵工人員帶走各自的修理工具和兩部上好機器;第二批出發的兵工人員帶走一切可以帶走的機器設備,并將無法帶走的埋在地下;第三批出發的工人為不讓敵人在此制造武器,毅然燒毀他們親手創建的廠房。在踏上征程地那一刻,他們含淚向著烈火中的廠房投去深情一瞥。
紅二、六軍團撤離湘鄂川黔根據地長征時抽調部分軍工人員,組成修械所隨軍西征,其余就地疏散。紅四方面軍從川陜革命根據地出發橫渡嘉陵江長征時,通江兵工廠部分軍工人員隨軍前行。
回望蘇區,踏上征途的軍工戰士或許會想起毛澤東在井岡山講過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話語,或許會想起毛澤東關于革命高潮必然到來的詩意描繪:“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因此,他們對中國革命前途沒有悲觀,只有期待。
長征前夕,為適應新形勢任務需要,中革軍委總供給部成立軍工局,統一領導蘇區軍工生產,將官田兵工廠彈藥科和槍炮科搬遷到瑞金岡面,成立中央紅軍兵工廠。在紅軍準備戰略轉移的日子里,兵工廠開足馬力,加緊生產,努力為紅軍遠征提供更多更好武器彈藥。
據1934年10月8日統計數據顯示:從江西蘇區出發的中央紅軍總兵力86859人,攜帶馬步槍29153枝、短槍3141枝、重機槍357挺、輕機槍294挺、自動槍28枝、沖鋒槍271枝、迫擊炮38門;攜帶梭鏢6101根、大刀842把、刺刀17552把;攜帶馬步槍子彈1418200、短槍彈72891發、手榴彈76526枚、重機槍彈151509發、迫擊炮彈2473發;攜帶冬衣83100件、鹽34862斤、光洋164200元、藥品714擔。這幾乎是紅軍長征時的全部家當。
在于都河慘淡的星光下,在軍民惜別的淚光里,成群結隊的騾馬馱起了中央紅軍機關印刷機、武器彈藥箱、兵工廠機器設備、造幣廠主機,走向于都河,試探著踏上新搭建的吱呀呀的浮橋。數千名挑夫踩著橋面上的星光,用黝黑的脊梁,挑起槍支、彈藥、梭鏢、大刀、鹽巴、藥品、文件袋、新打的秋糧,還有當時看來不舍得扔掉的東西。新生的蘇維埃共和國就這樣告別于都河畔的鄉親們,踏上漫漫征途。伴隨這個新國家一同上路的,是8.6萬名紅軍將士包括3萬名后勤官兵的忠誠擔當,還有萬千群眾依依難舍的目光。
“西風烈,長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馬蹄聲碎,喇叭聲咽。”長征初期,“左”傾機會主義者要求將笨重物資全部攜帶上路,紅軍的戰略轉移變成了根據地“大搬家”,部隊行動緩慢,傷亡慘重。面對天上敵機狂轟濫炸、地上重兵圍追堵截,大批軍工戰士為保護軍工生產設備而犧牲。湘江戰役后,中央紅軍主力部隊由8.6萬余人銳減到3萬余人,大批軍工戰士血灑湘江。
1934年12月4日,中央紅軍發布《后勤機關進行縮編的命令》,要求紅軍不再攜帶過多輜重,對不必攜帶的物資立刻予以拋棄或毀壞。時任紅軍總供給部部長兼政治委員的葉季壯回憶說:“當時中央紅軍有八萬軍隊,而后勤人員就有三萬多人。由于機器笨重,行軍不方便,走了七天七夜趕不上部隊。部隊為不使后勤隊伍落后過遠,也放慢了行軍速度。部隊既要打仗,還要派一部分人來保護后勤隊伍,這對于突圍是很不利的。后來這些機器實在抬不動了,只好丟掉。”
從此,軍工隊伍輕裝上陣,只攜帶簡單的工具隨軍修理槍械。漫漫征途上,每當部隊宿營,他們就架起門板或用馬鞍子拼組工作臺,開始修理槍械。過草地時,野菜被吃光,他們就用隨身攜帶的鋼絲制成魚鉤,釣魚充饑。到戰斗最激烈時,他們手持鋼槍,踴躍參戰,成為沖鋒陷陣的鋼鐵勇士。

正是這些屈指可數的人民兵工火種,在紅旗漫卷的黃土高原,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在抗日戰爭的大舞臺上,很快形成燎原之勢。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遵義會議獨立自主地研究解決中國問題,確立毛澤東在黨和紅軍的領導地位。這位用兵如神的統帥開始指揮紅軍四渡赤水、尋機殲敵,繳獲了大批武器彈藥。有的壞損武器彈藥,經過軍工戰士修理,及時裝備到部隊。紅軍將士緊握手中槍,士氣空前高漲,擺脫敵人圍追堵截,實現了北上抗日戰略意圖。
長征途中,失去兵工廠支撐的紅軍將士只能靠拼死一戰繳獲于敵,而紅軍抵達陜北前最后一次重要繳獲,是直羅鎮戰役。在這場漂亮的殲滅戰中,紅軍一舉殲滅國民黨東北軍1個師1個團,擊斃師長牛元峰,俘虜5300余人,繳槍3500余支,大大提振了紅軍隊伍的士氣。
埃德加·斯諾到陜北根據地看到的紅軍武器裝備,大多來自直羅鎮戰役的繳獲。他在《紅星照耀中國》一書中寫道:“紅軍聲稱他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槍械和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彈藥是從敵軍那里奪來的。如果說這是難以相信的話,我可以作證,我所看到的正規軍基本上是用英國、捷克斯洛伐克、德國和美國機關槍、步槍、自動步槍、毛瑟槍和山炮裝備起來,這些武器都是大量地賣給南京政府的。”
毛澤東對斯諾上述觀點不予否認。他認為舊中國的工業基礎非常落后,人民軍工獨立自主發展尚待時日。他在總結中國革命經驗時指出:“我們建立軍事工業,須使之不助長依賴性。我們的基本方針是依賴帝國主義和國內敵人的軍事工業。倫敦和漢陽的兵工廠,我們是有權利的,并且經過敵人的運輸隊送來。這是真理,并不是笑話。”
“一道道山來一道道水,咱們中央紅軍到陜北。一桿桿紅旗一桿桿槍,咱們的隊伍勢力壯……”蕩氣回腸的信天游,讓剛剛抵達陜北的中央紅軍,洗卻滿身征塵,感受到了回家般的溫暖。
從1934年10月到1935年10月,中央紅軍迂回西進,執著北上,闖雄關,翻雪山,過草地,戰強敵,脫險境,落腳在陜北大地,實現浴火重生,到達陜北時僅剩6000多人。與中央紅軍一道抵達陜北的人民軍工隊伍同樣付出巨大犧牲:中央紅軍兵工廠吳漢杰廠長率領的108名軍工人員僅剩7人;跟隨紅二十五軍長征的七八十名軍工人員僅剩1人;紅四方面軍通江兵工廠隨軍北上的七八十名軍工人員只剩14人。
正是這些屈指可數的人民兵工火種,在紅旗漫卷的黃土高原,在中華民族最危險的時候,在抗日戰爭的大舞臺上,很快形成燎原之勢。他們與中國人民抗日武裝一道,赴湯蹈火,共赴國難,雖經百戰而不散,縱陷重圍而不絕,甘愿將自己的生命熱血無私貢獻給人民軍工事業,創造了鐵血澎湃而又榮光璀璨的偉大傳奇。
長征是黨和紅軍向死求生的不屈抉擇,是黨和紅軍告別過去走向未來的偉大轉折。紅軍長征勝利80年后的今日中國已經發生翻天覆地變化,人民軍工事業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先后取得“兩彈一星”、“神舟”飛天、“嫦娥”奔月、“蛟龍”深潛、“巨艦”巡海等一系列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
當前我們黨正帶領人民邁上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新長征。站在新征程上,只要我們不忘初心、繼續前進,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保持艱苦奮斗作風,勇于變革、勇于創新,永不僵化、永不停滯,就一定能夠肩負起黨和人民重托,構建起與我國國際地位相適應的先進國防科技工業,續寫人民軍工強軍報國的時代新篇章。
(作者:山東省國防科工辦副主任、黨組成員、機關黨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