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谷腦河行記（組詩）

許嵐

雜谷腦河

雜谷腦河

像一只鷓鴣鳥

朝著太陽，一路鳴叫

青青的米亞羅，眨眼間就紅了

我的心情就開花了

雜谷腦河

在靜夜，像妻子的鼾聲

摟著我入睡

我醒來的時候

它還睜大著水汪汪的眼睛

雜谷腦河

帶我去古爾溝，畢棚溝

看山，看水，看雪，看原始森林

桃坪羌寨的皂莢樹

一朵云彩之上

陽光。爬上一棵樹，采摘

一粒粒扁豆一樣的果實

瓦藍瓦藍的天空

一棵樹。躬腰，半蹲著

在一塊發白的石板上

剝開陽光采摘下的果實

將它們一粒粒排列

并不斷敲打。鋪在一張羌繡上

一條清香的河流。瞬息

就柔軟了寨子

磐羊湖·月亮灣

像四姑娘發簪的那一滴雪

回到一滴蔚藍

做磐羊湖的一滴水

多么漫長，又觸手可及

磐羊湖的水袖，一揮

一陣歌聲。就會浮出水面

一朵花。就會玉立湖邊

月上樹梢。月亮是磐羊湖

掛在脖頸的銀飾

月亮是磐羊湖的獨生女

月亮在磐羊湖的初乳里洗澡

整個湖泊都是月亮的

月亮在夜風的醉里嬉戲

月亮的長歌短句

像磐羊湖伸展的裙裾

把小小的美，深邃的美

裸露。給天看

天的頭頂。四姑娘的嫉妒

像一場又一場的雪

甘堡藏寨

坡上的村落

向有山有河的地方擠

向陽光充足的地方擠

擠出一個嘉絨部落

片石，是部落的足

一直向天空打坐

片石黏土壘成的家

和我家的擺設沒有兩樣

每家的房頂都插著

一面小紅旗

沒有人轉動經筒

我看見石屋里的人

穿著漢服，說著漢語

有很多人在打麻將

還有一些人在嗑瓜子

種花，收玉米

他們看我的眼神

就像看他們身邊的人

他們已經習慣回不到從前了

他們不想和他們的石屋一樣

成為一組雕塑

紅石灘

和雪山一樣

紅石灘，像畢棚溝的花冠

又像新釀的一桶葡萄酒

美得放肆，神奇

沿溝壑一路奔涌而來

不容我的鏡頭喘一口氣

這些不知自己生辰的藻類，苔蘚

像一點一點的胭脂

在石頭上作畫

為石頭穿上新衣

曠世絕版

我好想帶走一塊

說破了嘴

溝谷的高山，淺灘，鳥和空氣

就是不松口

本欄目責任編校：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