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地區農民政治參與的困境與出路
——基于貴州省六枝特區H村的調查

○謝俊紅 涂盼盼

鄉村地區農民政治參與的困境與出路
——基于貴州省六枝特區H村的調查

○謝俊紅 涂盼盼

我國無論是從人數、面積，還是規模和受關注程度等，農村都是問題最為集中的地方，因此，研究鄉村農民的政治參與是一個重要而現實的課題。本文以貴州省六枝特區H村為研究對象，通過問卷調查和訪談，分析鄉村地區農民政治參與現狀，剖析鄉村農民政治參與過程中存在的典型問題，進而提出相應的改進建議，這對完善鄉村地區農民政治參與、提高基層政府組織公信力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六枝特區H村村民政治參與現狀

（一）H村基本情況

H村由十一個自然村寨和十個村民組組成，全村總人口共計827戶3243人，該村經濟收入來源比較單一，除少數自主經營個體戶以外，大多數農民主要依靠種植農作物為生，此外，該村年輕人大都外出務工，村中留守兒童、婦女、老年人居多，村村委會由12名成員組成，其中包括2名女性成員。

研究主要采用問卷調查和訪談相結合的方式進行，其中問卷調查發放問卷98份，有效回收78份，訪談8位村民，其中男性3人，女性5人。問卷調查有效樣本結構見表1。

表1 問卷調查有效樣本結構

（二）H村村民政治參與現狀

1.村民選舉參與

選舉參與在我國一直備受重視。自1987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試行）》以來，我國基層民主參與度不斷提高。《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定，凡是年滿18周歲的村民，只要法律沒有剝奪他的政治權利，都具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H村的村委會選舉每三年進行一次，時間一般定在三、四月份，選舉形式主要劃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選民登記，第二階段為選舉宣傳，第三階段為投票選舉。在有效樣本結構中，村民參與選舉的比例達86%。

2.村民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管理和決策

村民會議和村民代表會議是村民參與對村莊公共事務管理和決策的代表機構，村民通過參與村民會議和村民代表會議討論并決定本村內的重大事務。H村村民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管理與決策的項目主要有村集體的土地承包和租賃、集體資產處理、村公益事業的經費等，但由于交通相對閉塞、經濟落后、收入來源較單一，許多青壯年勞動力外出打工的背景下，村民會議召開困難，因此該村較少召開村民會議，反之經常召開的是村民代表會議，由村民選出的代表集中反映村民的意見和要求。

村務公開是村民有效參與村務管理的前提。村務公開的關鍵，是保證凡是村民關注的問題都要向他們真實、準確地公開，并使公開的信息能傳向家家戶戶，做到村務與農民的零距離接觸。在H村，村委會設立了村務公開欄，保障H村的村務透明化，為H村村民對村莊公共事務進行全民管理奠定基礎。

3.村民的監督參與

村民的監督參與，是指村民對村委會工作以及村里一些特定事務和活動（村務活動、村莊財務等）進行民主監督，村里的重大事項和村民切身利益相關的都要向村民公開。在H村村委會的努力下，建立有村務監督小組，不僅對村委會工作及村干部行為進行監督，對一些關乎民生的公共事務也進行監督，監督小組由村民會議選舉出一名代表作為監督小組組長，為了避免權利尋租現象的發生，組長并不是村委會成員。

4.接觸活動

接觸活動是指政治參與主體通過個別接觸和對話形式反映自己的意見和要求，即農民個體或群體為自身利益或部分群體利益，通過與村委會管理者進行座談、溝通的形式進行接觸以表達自己的愿望與要求，以期改變干部作風、決策以及組織決定的一種行為方式。根據訪談，H村這種接觸活動式的參與方式廣泛存在，最典型的如：2010年期間，H村煤礦礦區進行煤層探測時需經村民田地上山，由于探測工具體積和重量大，需多名人工運送，使得許多村民的莊稼被大面積破壞，按政府規定是以受害面積大小進行賠償，但由于農作物價值不一，農作物價值高的部分村民通過接觸活動向村委會表達意見，為此，村委會成立小組，專門針對賠償問題與村民做溝通，同時將村民意見反映給上級部門，使得大部分村民的權益得到妥善維護。

5.民意表達活動

隨著信息時代的到來，在現代政治社會，H村村民政治參與還表現為意見的表達參與，其中主要手段是輿論參與，即H村村民通過大眾傳播（新聞媒體、報紙、廣播、微博、微信等）形成的政治輿論影響政府的決策。這些村民主要是一些個體經營戶、經濟條件較好、家里擁有網絡及其他通訊設備。如2015年，H村一名村民因醉酒故意殺死同村另一村民，醉酒村民意圖通過非正當方式減輕罪行，H村村民通過各交際論壇，包括微信朋友圈、QQ空間等，促使其所轄鄉政府領導高度重視，使此案件得以合法解決。

二、H村村民政治參與存在的問題

（一）村民政治認知水平低

作為政治心理體系的基礎，政治認知是政治主體對于政治生活中各種人物、事件、活動及其規律等方面的認識、判斷和評價，即對各種政治現象的認識和理解[4]。從H村來看，H村土地大多處于坡地，且土地貧瘠，經濟落后，主要依靠土地生存的H村村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飽飯，穿好衣，若用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來詮釋，H村村民目前尚處在最低層次的生存需要階段，盡管有對高層次需要——政治訴求與表達的需要，但由于低層次的生存需要尚未滿足，因而難以追求更高層次的需要。調查中，12%的村民較關注政治信息，10%較關注村中公共事務，55%村民只會關注涉及自身的利益，完全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政治權利和義務，以及不了解《村民委員組織法》的分別占28%和68%。H村村民對政治認知水平低，對政治參與的程度也就不可能高。

（二）缺乏政治參與意識

H村村民政治參與意識較弱，同時對政治參與目的認識不足。從政治參與動機來看，H村村民的政治參與動機由需要和利益兩大因素構成，在不涉及切身利益時，村民往往只是在村委會強力宣傳和引導下才會被動參與，大多數村民不清楚政治參與既是其權利，又是其作為一個公民的責任。調查中，63%的村民參與選舉僅僅是因為村里宣傳及村委會組織參加，并沒有認識到選舉是自我權利的行使；有的村民則是出于希望選出自己想選的候選人方便自己辦事，而不是從農村基層法制化建設的角度出發考慮，這些缺乏客觀認識的村民參與無法體現出政治參與的真正意義。這種政治參與并不是自己主觀意識上的主動參與，而是一種無意識的參與。

（三）政治參與中存有性別歧視

如果說村民屬于弱勢群體，那么農村的婦女則是“弱中之弱”。雖然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從法律上對女性的政治參與予以保障，婦女的政治參與也有了明顯的提高，但在我國偏僻的農村，重男輕女、男尊女卑的觀念依然根深蒂固。根據訪談，在H村的12名村委會干部中，僅有兩位是女性，一名女性擔任婦女主任，一名任村民小組組長，雖然有些村民已拋開舊思想的束縛，認為男女無論在法律地位上或是在其他方面是平等的，但不少村民對女性仍存在歧視，在男女同時參選時，有69%村民毫不猶豫的選擇男性。

（四）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較為普遍

村民在我國依然是弱勢群體，當自身利益受到損害，由于自身文化素質以及政治認知水平低下，常常不能第一時間運用制度化、法制化的手段爭取和維護自己的權益，往往以某種非制度化方式實施政治參與。H村非制度化參與重要有以下幾種方式：一是賄選。在選舉過程中，通過買票與賣票進行賄選，如在村委會成員選舉、村莊公共事務決策等期間，用賄賂的方式來拉票的現象普遍存在，使得村莊資源不合理分配，村民訴求得不到公平表達，僅僅實現了小部分團體的利益；二是上訪、通過媒體或熟人效應施加影響。在調查中，被問及“若您的權益受到嚴重侵害，您會采用什么方式來維護自己的權益”時，有32%的村民表示會采取上訪的方式，14%的村民會通過新聞媒體施加影響以期解決，68%的村民通過熟人效應，尋求熟人、朋友的關系來幫助解決，通過法制途徑實現訴求的僅占15%。

三、影響H村村民政治參與的因素

（一）政治參與主體——村民自身因素

1.農民經濟收入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政治參與水平受經濟發展程度影響，雖然兩者之間并不是完全同步發展，但是總體上來說，兩者還是攜手并進的。H村村民主要收入來源單一，54%依靠農業生產，23%村民靠外出打工獲得收入，大部分村民處于剛好溫飽狀態，這種溫飽狀態需要靠微薄的農業生產以及青壯年外出打工才能勉強維持，對于大多數村民來說，提高家庭經濟收入的重要遠勝自身的政治權利，對于政治參與村民并不認為是一件必要的事，這種由于經濟收入形成的政治意識冷漠無疑極大地影響了農民政治參與的積極性。

2.村民受教育程度

受教育程度影響著政治參與水平和質量。H村60歲以上村民大多是小學及小學以下學歷，30～60歲大多為初中及初中以下學歷，受教育程度普遍低，政治基礎知識匱乏，這使得大部分村民在政治參與上失去其知識基礎，受教育程度低制約著村民的政治參與水平和質量。

3.傳統政治意識影響村民政治參與積極性

傳統，是中國政治發展避不開的詞匯，意味著一個可以傳授領會而又世代相承的社會文化系統，影響人們的活動，在農村村民政治參與中更影響著村民政治參與積極性。由于受傳統因素影響，H村村民身上更多地體現出消極的意識和心理，包括傳統的依附心理、傳統的盲目從心理、事不關己心理、政治冷漠心理，以及保守的政治心理，這嚴重制約了農村村民的政治參與發展。

（二）政治參與制度

改革開放以來，農民的利益意識越來越強，他們迫切要求參與政治生活，實現政治和經濟訴求，但由于現有的制度欠完善，吸納群眾參與的功能尚未有效的發揮出來，還不能夠為占人口多數的農民提供充足的制度化參與保障手段，使得村民在現有狀況下很難順利地通過制度化渠道保護自己的利益。

（三）法律制度

我國現行的《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定了村民自治的定義和一些規范性條例，但對于村委會選舉期間的法律及相關制度規定還不夠完善，且對法律法規的執行力度還不夠強，如對選舉期間存在賄選、違規操作等擾亂政治參與的現象沒有明確的規定或是沒有嚴格的執行，從而使得非制度化參與頻現，這種現象的發生不僅僅是因為農民法制觀念淡薄，更重要的是農民政治參與的法律機制不完善。

（四）宗族

國內學者馮爾康認為，所謂“宗族，是一種社會群體。這里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它不只是血緣關系的簡單結合，而是人們有意識的組織，血緣關系是它形成的先決條件，人們的組織活動，才是宗族形成的決定性因素”。宗族對農民政治參與的影響一直存在，它不僅影響著農民的制度化政治參與，也同樣刺激著農民的非制度參與，許多農村家族為實現家族利益，常常利用家族勢力對村委會施加壓力，不僅在村委會選舉時，家族勢力會動用集體力量幫助本族的代表性人物選舉成功，同時在維護村落公共利益、處理公共問題時，如果涉及到家族利益，或家族中某個家庭的利益時，家族勢力也會動員全體成員力量來干涉村委會的決議。在H村的調查中，村中的魏姓、唐姓、許姓，以及李姓村民居多，無論在利益表達或是村務管理監督上，小姓村民顯得比較弱勢。

（五）村民政治參與組織水平

亨廷頓曾指出：組織是通往政治權力之路，也是政治穩定的基礎。[5]但是，一方面H農民的組織化程度很低，其利益訴求難以引起權力部門的重視；另一方面，以宗族關系形成的農民非正式組織又綁架和刺激著農民的非制度化政治參與。

四、改善鄉村農民政治參與的建議

（一）發展農村經濟提高農民政治參與水平

經濟發展制約著農民政治參與水平，提高鄉村農民政治參與水平，需要繼續大力發展農村經濟，為農民政治參與奠定經濟基礎。當前，中央及各級政府對農村、農業、農民問題非常重視，出臺了許多“利農”的政策和辦法，對幫助農村發展起到非常重要的積極作用。當前需要做的是：一是各級政府要切實將“利農”問題落實到根本。如2013年 H村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全村種植核桃樹以達到發展經濟的效果，政府將核桃樹樹苗免費發到了各家各戶手中，但怎樣種植、怎樣培育以及產品的銷路等問題，由于農村受到信息、交通等因素的制約，仍需要政府及時給予扶持，幫助農村實現生產和銷售一條龍服務；二是提升對政策的執行力度。近年來，越來越多外出務工的農民返鄉，為解決返鄉農民工發展問題政府出臺了返鄉農民工創業扶持政策，但貫徹落實的力度較弱，H村甚至有不少的農民工不知道有創業扶持政策。

（二）提高農民自身素質

一定的文化是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在觀念形態上的反映，又給予偉大影響和作用于一定社會的政治和經濟。提高農民素質，一是要加強農村基礎文化教育。從H村來看，農民文化素質的欠缺使農民在了解政治信息、利用參政渠道等方面遇到了不可避免的難題，這些常識性問題會影響農民參政能力和參政質量的提高；二是加強農村政治文化教育。一定的政治知識是農民政治參與的前提，沒有一定的政治知識積累，就不會有健康、有序的政治參與。加強農民對政治知識的學習，培養農民學習政治知識的自覺性，提高公民的政治知識水平，促使農民拋棄傳統受宗族影響的附庸意識，增強其主體意識、權利意識，把置身于政治局面之外的農民轉變為積極參與政治的公民，參與村莊的治理與管理；三是加強對農民法制教育。提高農民法制意識，向農民普及相關法律、制度和政策，使其掌握政治參與權利與義務方面的知識，讓農民理解制度化參與的內涵、作用和非制度化政治參與的危害，引導農民在法制框架內進行政治參，使其利益訴求得以合法表達[6]。

（三）完善農民政治參與制度

完善農民政治參與制度，最重要的是：一是完善村民自治制度，在深化民主選舉制度的基礎上，重點解決民主決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監督制度在實際運行中的成效問題；二是落實信訪制度；三是充分發揮輿論監督制度的作用[7]。

（四）提高農民的組織化水平

在法制框架內鼓勵和幫助農民參加合法農民政治組織，鍛煉和增強農民的自組織能力，為參與政治活動積累政治經驗。通過建立專門化的農民組織，以使農民利益的表達制度化、有序化，增強農民的組織性和自我保護能力，通過法制框架內的農民自治組織，用制度化的政治參與替代非制度化的政治參與，使村民依法有序參與政治生活。

[1]http://www.21ccom.net/articles/zgyj/ggzhc/ article_2010071113078.html.

[2][美]塞繆爾·亨廷頓,瓊·納爾遜.難以抉擇—發展中國家的政治參與[M].北京：華夏出版社，1989.

[3]孫關宏,胡春雨.政治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2.

[4]王浦劬.政治學基礎[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5]塞續爾·亨廷頓.變革社會中的政治秩序[M].北京：華夏出版社,1988.

[6]周長城.需求視角下農村公共文化服務滿意度及決策機制研究[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5，（6）.

[7]周小華.社會服務網格化管理與政府形象傳播[J].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5，（3）.

（作者單位 貴州財經大學）

（責任編輯 崔光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