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興盛番族”傳佳話

香格里拉 張新民/攝

從1936年4月25日巧渡金沙江進入迪慶,至5月13日全軍離開中甸,二、六軍團主力路經中甸7個鄉,22個行政村,114個村莊;前衛部隊和后衛警戒部隊途經中甸、維西、德欽三縣。在迪慶境內19天,歷程400公里,翻越3座大雪山,經歷了與反動武裝的2次戰斗,160多名指戰員長眠在中甸高原。
1935年11月,紅二、紅六軍團長征到這個地方,部分不明情況的當地人襲擊紅軍,當時一位紅二軍團的師參謀長、一個團長和一些戰士在激戰中犧牲了。這種情況下,紅軍內部有一些人主張攻打歸化寺(噶丹·松贊林寺),當時在歸化寺中有一千多人,包括活佛、老僧和喇嘛。中甸當時是政教合一的制度,歸化寺中還有武裝力量。賀龍考慮到,不能打,如果要打可能能打勝他們,但是就造成了歸化寺和我們的對立情緒。他們把糧食藏起來,人都跑了,那我們怎么解決糧食問題?我們還是要與他們和談,所以賀龍就指示部下跟他們接觸。紅軍本身遵守紀律、秋毫無犯,天氣寒冷都在外邊露宿,開始歸化寺感到很緊張,以為紅軍肯定要打,后來看這個情況,就派出一個喇嘛和幾個代表來到紅軍駐地,跟紅軍進行談判,為紅軍獻上哈達。賀龍接見了他們,并給活佛和八大老僧寫了封信,信里表示,我們紅軍路過此地是保護老百姓的,主要想請你們幫助我們解決糧食問題。后來他們就邀請賀龍到歸化寺去,賀龍帶了40名紅軍的將士,到了歸化寺,見到了活佛和八大老僧,跟他們進行座談。歸化寺隆重地迎接了賀龍一行,還舉行了“跳神”儀式,“跳神”儀式在他們這里是最高的一個歡迎儀式,賀龍就把“興盛番族”這個錦幛贈給了歸化寺,表示我們希望藏族的同胞興盛發展,我們民族平等,團結合作,關系非常融洽。之后,歸化寺打開3個倉庫,拿出2000多斗青稞(約6萬余斤),還把牦牛肉、紅糖、粉絲等食物賣給了紅軍。一些村寨也紛紛仿效寺院做法,把糧草、鹽等拿出來賣給紅軍。當紅軍離開迪慶北上時,歸化寺八大老僧還派出80余騎將,沿途為紅軍接洽番民疏通關系。
如今,見證了這一漢藏團結佳話的“興盛番族”錦幛,收藏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現在在香格里拉長征博物館里,還可以見到這幅錦幛的復制品。賀龍書寫的“興盛番族”四個字字形矯健穩重,力道十足。

重走長征路——過紅軍橋
第一次見到“興盛番族”錦幛時,有點納悶,中甸在唐代屬于吐蕃國,而之后藏族常被人稱為吐蕃族。那為何興盛番族四字中選用了“番”字而非“蕃”字。
查閱資料之后,才知道這個“番”字用的正恰到好處。從中國工農紅軍長征途中所執行的民族政策和宣傳思想來分析,錦幛所及之“番族”也應該是泛指邊疆少數民族。賀龍、蕭克率紅二、六軍團從湘中出發后,一路經過貴州、云南、四川等地的少數民族地區,所到之處皆宣傳中國共產黨的民族政策和抗日興國主張,嚴守愛民紀律,普遍團結,依靠當地少數民族各階層群眾,得到了廣泛擁護和支持。
賀龍曾以中華蘇維埃人民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湘鄂川黔滇康分會主席名義頒發布告:“本軍以扶助番民、解除番民痛苦,興番滅蔣,為番民謀利益之目的,將取道稻城、理化進康川……”《聲明》所宣之“以扶助番民、解除番民痛苦,興番滅蔣,為番民謀利益之目的”,便是紅軍在包括“將取道稻城、理化進康川”的長征途中向邊疆少數民族群眾發表的“興盛番族”之統一主張,即“番民”包括了湘、鄂、川、黔、滇、康的所有少數民族。據此可以說,“興盛番族”所體現的是中華民族團結振興共同富強的宏圖大略,若僅理解為興隅之“蕃”,未免偏狹而且牽強附會了。
紅二、六軍團總指揮部決定從1936年5月5日開始,自云南中甸分兩路進軍,即:左縱隊二軍團由軍團長賀龍、政委任弼時率領,經得榮、巴安(今巴塘)、白玉至甘孜;右縱隊六軍團由軍團長蕭克、政委王震率領,經定鄉(今鄉城)、稻城、理化(今理塘)、瞻化(今新龍)至甘孜。蕭克后來回憶:“渡金沙江后,翻過大雪山,4 月30日,到達中甸,進入青藏高原的藏民區,分兩縱隊向甘孜前進。二軍團為左縱隊,經得榮、巴安、白玉,于六月三十日,在絨壩岔與四方面軍的三十軍會合。六軍團為右縱隊,經定鄉、稻城、理化、瞻化,于六月二十二日到甘孜之蒲玉隆與四方面軍的總指揮部會合。”
1936年4月紅二方面軍從麗江渡過金沙江后,便是從一條古道翻山到中甸去的,雅哈雪山是紅二方面軍長征路上遇到的第一座雪山。1936 年4月27日清晨,紅二軍團前衛四師參謀長高利國和十二團政委朱輝照率十二團為先鋒,由翻譯帶路,沿崎嶇小路,順立馬河北上,向雅哈雪山行進。途中,要經過的干崖房地勢十分險要,只有一條崎嶇小路從石門關的口子可以通過,小路上下都是懸崖。紅軍在此突然遭到土司汪學鼎帶領的100多門戶兵的埋伏,走在前面的兩名紅軍戰士當場犧牲,部隊被迫停止前進。紅軍請翻譯喊話,向空中放槍,但是汪學鼎不聽勸告,仍令繼續向紅軍開槍射擊。紅軍被迫進行還擊,將敵擊潰。戰斗中,高利國等12名紅軍戰士犧牲,朱輝照也身負重傷。部分紅軍戰士爬到半山腰時,便感覺到呼吸困難,頭昏腦脹,四肢無力,行進速度慢了下來。
也許這時,紅軍部隊稍稍停下來做了簡單的休整,燒了一大鍋麗江油茶,趁著這杯油茶帶來的力量,紅軍隊伍征服了雅哈雪山高達4100米的最后埡口,進入了小中甸團結鄉境內。通過這次翻雪山的經歷,紅軍也知道了以后上雪山之前須帶足飲水、干糧、辣椒、生姜等物品。
行軍大概兩個小時后,小中甸寬闊的草壩迎面而來,4月的小中甸還沒有真正的蘇醒,剛剛結束冬季的嚴寒,草芽剛剛冒出地面,大面積的景象還是呈現出泥土的土黃色,這種美景與雅哈雪山的高山流水、雄渾逶迤形成了較大的視覺切換。延綿的群山逐漸開闊開來,寬闊的草地隨之而來,天空變得湛藍,空氣變得透徹。牦牛和馬在草地上悠閑的吃草,咀嚼的聲音清脆悅耳。
很多名字里叫“甸”的地方,都會有一定面積的草地。中甸就是這樣。在叫中甸以前,這里藏語稱“建塘”,相傳與巴塘、理塘系藏王三個兒子的封地。據弦漢文史書記載:唐代屬吐蕃神州都督地,吐蕃曾以中甸為前沿據點,經營并控制南詔七十年之久。元代為宣政院直轄地,明中葉后屬云南麗江軍民府,清雍正二年(公元1724 年)設中甸廳,轄于云南省。1950年5月10日,中甸和平解放.歸屬麗江地區行署。1957年9月迪慶藏族自治州成立并設州府于中甸縣。
紅二軍團進入中甸后就是真正意義上的進入了在長征中最為艱險的地帶之一:草地。
曾聽一位老紅軍描述自己在過草地時的經歷樣,當時有一個中年女紅軍陷入到了草地的沼澤里。這位老紅軍當時還是十多歲的孩子,這位女紅軍說:救救我,拉拉我吧。小紅軍伸手過去拉,可是怎么都拉不上來,女紅軍還在繼續下陷。看到確實沒辦法拉起來后,女紅軍就告訴他,你快把手放了吧,你還要繼續走,為了勝利!小紅軍在無奈中放開了手。女紅軍最終全身陷入到沼澤中,犧牲了。

賀龍贈給松贊林寺的“興盛番族”錦幛
現在走在香格里拉的草地上,很難體會當時險惡的環境,水天相接,水草相融,而彩虹也時常會在雨后劃破天際。所有的元素都是在譜寫一曲悠揚的田園牧歌。在納帕海邊,當地牧民的生活已經從曾經的放牧變成了為游客提供服務。游客可以在納帕海邊騎馬射箭,還可以體驗牧民生活。這一切的愜意從容都無法和紅軍當時的艱險聯系在一起。


這座鐵索橋經受住了5.9級地震,拇指粗的鐵索已經嵌入了橋頭的石墩里,堅硬石頭被勒出很深的痕跡。在橋上走個來回,搖擺卻堅韌穩固。
1936年5月,紅二軍團在賀龍、任弼時的率領下,進至中甸上橋頭地區,準備由此過金沙江。
幸福村上橋頭村副社長張玉明是這里土生土長的村民,他告訴我們以前這座橋是木質的小橋,紅軍當時過的時候也是一座木橋,只是后來被燒毀了,換成了現在的這座鐵索橋。
聽當時的老人們說,當時紅軍到達上橋頭村時,村民聽說紅軍燒殺搶掠什么都干,就全部跑到山上躲起來了,只留下空無一人的屋舍。紅軍在這里整頓了一夜,使用了村民的鍋灶柴火,屋子里存儲的糧食蔬菜。
張玉明小的時候還可以看到老人在使用一種鋼筆,老人們說這就是當年紅軍留下來的。張玉明從小就聽說,紅軍來了之后,把老百姓水缸里的水裝好,蔥花芫荽吃了之后,菜地里的菜拔了之后,柴火燒了之后都會留下銀元或者其他值錢的東西。

松贊林寺見證了紅軍與香格里拉藏族人民的團結
據資料所述,紅軍到來之前,德欽縣東竹喇嘛寺的水邊活佛,打著西藏噶廈政府的旗號,寫信給得榮阿村的頭人絡絨喜饒,命他阻止紅軍入境。
1936年5月7日晨,當二軍團前衛四師先頭部隊行進至中甸、德欽和得榮三縣結合處(現上橋頭組的對岸)資納臘山口,正在山道上行進時,絡絨喜饒糾集的藏兵突然從高處不斷推下石塊,并向紅軍開槍射擊。藏兵中不少人是獵戶出身,故槍法極準,在紅軍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紅2軍團4師參謀長湯福林、五團參謀長高利國等當即犧牲,傷亡指戰員30余人。師長盧冬升迅速指揮部隊占領有利地形,機槍排迅速登上了上橋頭組背后的巒巴獨山頭,火力掩護部隊渡過崗曲河,實施包抄,占領了資納臘山口,擊斃了絡絨喜饒,抓了不少藏兵俘虜。賀龍等領導上來后,向烈士們脫帽致哀。雖然悲傷,但賀龍仍下令按政策給俘虜發還了槍支放行。藏兵個個感激不殺之恩。許多戰士見此氣憤不過,任弼時耐心開導他們:“當年,諸葛亮還七擒七縱孟獲呢。藏兵平日為民,戰時為兵,他們是農奴,唯土司是從。放了他們也是爭取民心。”
這樣的做法確實贏得了民心,后來村民們得知有兩個紅軍死在了村子里,就把他們安葬在村邊的田地邊上。1956年,生產隊開荒種地,這兩位紅軍骸骨被挖了出來,按當地風俗,老鄉們為兩名不知名的紅軍舉行了隆重的水葬。這樣的故事并不少見,過了崗曲河之后,紅軍在翻山時遇到敵人,雙方打仗,上橋頭村的村民從對面的山上都可以看到交戰炮火、聽到激烈的槍聲。解放后,村民上山放牧發現當年戰場上有7具完整的白骨,鄉政府組織老百姓把白骨掩埋了。
紅軍過了崗曲河后就將進入四川境內了,漫漫長征路的云南段也進入尾聲,即將畫上句號。

香格里拉縣尼西鄉幸福村距離香格里拉約40公里,從懸崖兩側斜開的道路進入,一座座典型藏式建筑隨地勢排列開來。來到這里的原因,本是為了來探訪當年紅軍長征時,曾走過的崗曲河鐵索橋,又稱“紅軍橋”。而隨后的一些對這個村的見聞卻比紅軍橋更加吸引了我的注意。
幸福村所屬河谷地帶,這里氣溫較高。所以這里可以看到藏區少有的農作物,玉米和各種蔬菜。一枝葡萄藤從一戶人家的院落里蔓延出來,繁茂昌盛。
村里的建筑是典型的藏式建筑,清一色的白色外墻,在藏族傳統中有吉祥的意義。平屋頂,收分墻體。墻體下面寬、上面窄,建筑物重心下移,保證了建筑物的穩定性。窗子都開在高聳的外墻壁上,窗框用黃色來裝飾,有脫俗之意。窗框中用木質的菱形格制成簡單窗欞。藏族房屋這樣的窗體和建筑的其他成分的遙相呼應,組合成了具有藏式簡單粗獷特點的建筑整體。五彩的經幡懸掛在屋頂和平臺之間,隨風飄動,和建筑的扎實粗獷形成對比,陰陽和諧。
不幸的是,2013年8月,云南省迪慶州香格里拉縣尼西鄉幸福村發生地震。村里的絕大部分房屋成為危房,幸福村的村民需要整體搬遷至他處,如今,這里只留下了一間間空房,可是仍能感受到曾經的生活氣息。
在村里的小路上偶然遇到一家來收拾東西的村民,這位大叔很熱情地邀請我們進屋去看看,他告訴我們,他的房子在紅軍長征時,賀龍將軍曾在這里住過一晚。雖然無法確定是否是真實的,但是這位大叔的家,確實占據了村里最有利的地段。大叔的房子分成了前屋和后屋兩部分,中間用一個狹長的院落相隔。走進后屋,一樓的地面上堆滿了圓圓的木頭坨坨,有小碗那么大,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凹陷。這是什么?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無法回答,詢問大叔后,才知道這就是藏族愛用的木碗的原材料。此時,我們才知道幸福村這個小村里有許多人家都是做木碗粗加工的人家,所以這里也被稱作為“木碗村”。
歷史上藏族曾是游牧民族,以畜牧業為主,人們的生產生活隨春夏秋冬草場的變化而遷徙,流動性大,易碎的陶瓷器皿和沉重金屬制品都不便攜帶,因此輕巧實用、攜帶方便的木碗就成了他們的重要生活用品之一。
原來幸福村在歷史上就有制作木碗的傳統手藝,這里制作的木碗,當年從茶馬古道源源不斷運往西藏、青海、四川等地,成為受青睞的商品之一。
查閱資料后得知,制作木碗工序多而復雜,有的技術要求較高,髹土漆技術就是其核心工藝之一。土漆又稱生漆,是一種原生態的高級涂料。在古代,用土漆髹制的工藝品是上貢皇家的珍貴貢物,因為土漆制品很少出現爆裂紋和塌漆皮等現象,并歷久長新,保持光澤。當地人還認為使用髹上土漆的器皿,有祈求幸福吉祥的文化含義。要做彩漆碗,得先在做好的木碗上涂層牛皮膠,放在太陽下曬干,用砂紙打磨光滑,上第一遍土漆,用沾水毛氈包裹木碗并把它放進地下室捂干,等漆干了就拿到太陽下暴曬,然后用筆蘸土漆在木碗面上描繪出各種圖案,再添加金箔增加亮度,最后再上一次漆,曬干后,一件色澤豐潤、漆面飽滿、圖紋細膩精致的漆器就完成了。
現在村民已經搬遷到一個新的地方繼續做木碗了。有十多戶人家開設了做木碗的手工作坊,做得好、規模大的有三四家,每年僅木碗一項便能帶來三四萬元的收入。
為了紀念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勝利80周年,2016年7月27日至28日,迪慶藏族自治州州委、州政府安排部署,迪慶軍分區官兵和來自社會各界的群眾代表組成了近百人的隊伍,重新踏上紅軍曾經走過的道路,感受、傳承光榮的革命傳統。

迪慶紅軍長征博物館內景

任弼時之孫任繼寧參加了2016年7月迪慶重走長征路紀念活動。在紀念大會上,任繼寧說,他此次是第二次重溫爺爺當年在迪慶走過的路,“重走先輩之路,能夠感受他們(紅軍)克服傷痛,戰勝困難的無畏精神,跟著紅旗,走向困難,沖出困難,直至取得最后的勝利,對我的人生是一次再提煉和再教育,意義深遠。”
現在,在香格里拉游人最密集的月光廣場上,迪慶紅軍長征博物館每天都吸引了很多游客前來參觀。這座博物館于2007年08月20日建成開館,博物館館名由肖克將軍題寫,賀龍元帥的女兒賀曉明等74位紅軍后輩出席了開館儀式。博物館建筑面積2400平方米。被云南省委、省政府授予“云南省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國防教育基地”的迪慶紅軍長征博物館對公眾免費開放。博物館里面展示了紅軍進迪慶時使用過的船只、槍炮、標語、文件書籍以及馬燈、藥箱、糧袋、水壺等生活用品。走進博物館,現代化的引導設施配合實物、造景,紅軍長征的故事用原景重現寫實,觀者身臨其境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