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霞+陳曦
阿德,戴個眼鏡,胖乎乎,說話慢吞吞,走路四平八穩,總是笑瞇瞇的,從來就沒見他跟人急赤白臉過。阿德做財務,他從一所二流的本科院校財務專業畢業,到一個特大的國企打工,然后又在一個一流的財經院校讀MBA。如今混成什么樣,不知。他更為人所知的是他的婚姻。
爹媽生他時都40多歲了,生在農村,家中貧苦,阿德自知他什么都要自己打拼。慢性子的阿德大學一畢業就到了蘇州。在工作還沒怎么落實時,他便放出話要當上門女婿。他很認真,身邊國企的那幫熱心的本地大媽大嫂們便發動起來,替他張羅,一年后即結了婚。
姑娘長得不咋地,書也讀得不多,高中都沒畢業。在附近的小廠上班,但人很好,對他也好。過了一年生了個兒子,跟老婆姓。又過了一年,又生了一個兒子,姓隨了阿德。阿德老丈人家在農村,有幾套拆遷房。老丈人丈母娘沒什么文化,一個在小廠做保安,一個做清潔工。阿德是一家的主心骨,是家庭支柱。阿德人也不錯,從沒什么壞心思,除了一年給他老家的爹媽萬把塊錢,他沒什么別的花銷。
在水很深的大國企,沒什么背景的阿德因為人很沉穩,人緣不錯,再加上他肯干、肯學,財務的證書國內的國外的考了不少,10年中就做到總監的位置。在家,老婆寵著,老丈人丈母娘敬著,兩個兒子也很聽話。在他的同學工作東跳西跳生活中咬牙做著房奴的時候,他已東搞西搞,買、賣、買,家里又多了幾套房。一家人住在鄉下翻建的別墅里,鎮上城里有商鋪還有房子。老婆早已不再天天騎著電瓶車上班了,在家做飯接送兩個兒子上學。只有老丈人丈母娘還在干活,他們最開心的就是聽人說女婿好。是的,再沒有比這女婿更讓人滿意的了。
阿德的大兒子12歲時,阿德又生了個女兒。給他生女兒的是第二任妻子。是的,阿德離婚了。許久不見的同學聽到后,笑著擂他、說他是陳世美時,他還不急不慢笑瞇瞇地說:“不是的,離婚兩年后,才認識了現在的妻子,結的婚、生的娃。”有人問:“怎么回事啊?”阿德磨磨蹭蹭地說,跟前妻在一起,他就像小孩。他們家是三個大人、三個小孩——兩個兒子加上他,啥事不操心。他不習慣。家里從來都是蘇州話,他也聽不懂。妻子不上班后,兒子上學去了,學會了打牌,兩人之間的話就更少了。但妻子居然懷疑起他來。
他去上海讀書,有幾個周末,妻子前去查崗,這也就算了。他調到西北總部半年,妻子坐飛機突擊查過幾次崗,用鼻子使勁嗅床單,搞得阿德哭笑不得。前妻顯老,人老問阿德怎么找的這位大姐,阿德也老實,直言當上門女婿沒什么可挑的。
阿德發現,在外地他除了有時想兒子外,并不太想回到蘇州那個家了。他把兩個兒子送到私立寄宿學校,他怕自己不在家,前妻輔導不了,更怕一家人又是打又是罵要兒子出人頭地,阿德小時候受的苦不想讓兒子再受。
阿德又在總部待了半年,一年后回家,他提出離婚,一家人眼巴巴地看著他,要他解釋,他兩手一攤,他怎么來的、怎么走。兒子他會撫養,沒有“小三”。前妻哭了一場,也就算了。阿德真的又開始一無所有,包括他以前用自己的名義搞的房也沒要,住到了公司給安排的宿舍,周末去學校看兒子。
一年后,阿德在工作中遇到了現在的妻子,一個畢業才幾年的會計,兩人結婚了。曾經有幾套房子年薪近百萬的阿德當起了房奴,洗起了尿布。妻子周末讀書,他當奶爸,忙得不亦樂乎。人說阿德,都40了,還這么折騰。阿德依然笑瞇瞇地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