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農村居民消費函數的實證研究

張寬+董杰+漆雁斌

內容摘要：消費是促進經濟增長的動力源泉之一，針對中國農村居民消費長期萎靡不足，本文利用1978-2014消費與收入數據，基于西方四種經典消費理論下的消費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研究發現：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說更加符合中國農村居民消費行為；對不同收入系數估計表明，預期收入對農村居民當期消費的影響系數最大，其次是當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分位數估計結果認為，對于中低消費水平人群，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消費的影響都較大，而在較高消費水平，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消費的影響都最小。

關鍵詞：農村居民 消費 生命周期-持久收入 分位數回歸

中圖分類號：F015 文獻標識碼：A

引言

消費、投資和出口被譽為拉動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三駕馬車”，然而中國經濟增長長期過分依賴國外市場和投資，內需不足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中國經濟發展。在經濟新常態的今天，國際市場需求乏力加之國內投資增速放緩等一系列因素影響下，提升國內消費需求，促進經濟增長意義顯得尤為重大。國內研究目前主要根據研究主題的不同分為兩類，一是對城鎮居民消費行為的研究，二是對農村居民消費的考察。黃金波（2014）認為中國城鄉二元經濟結構長期存在，城鄉居民之間存在完全不同的消費模式與習慣，對其分開研究更加具有可靠性。農村居民消費不足的問題一直存在，溫濤（2012）在對中國農村居民消費研究中認為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和恩格爾系數差距都較大，體現了農村居民消費層次低于城鎮居民，而且呈現延長趨勢，并不利于農村消費市場的開拓和擴大內需的緊迫任務。王小華（2015）研究中的統計數據表明21世紀以來農村消費進一步萎縮，要實現內生經濟增長，提升居民消費空間，努力實現農村消費脫困是必要且緊迫的。

本文認為，擴大內需的關鍵在于努力提高農村居民收入增長速度，在構建合理的農村居民消費函數的基礎上，分析在不同消費水平時收入對消費的影響程度，針對消費的不同階段制定合適的促進農村居民消費的政策。

理論分析

現代的消費函數理論幾乎都是由西方幾種經典的消費函數發展而來，主要是凱恩斯的絕對收入理論、杜森貝里的相對收入假說、莫迪利安尼和布努伯格的生命周期假說以及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假說。凱恩斯于1936年在其著名著作《就業、利息與貨幣通論》中首先利用線性數學模型描述了消費與當期收入之間的函數關系：

Ct=α+βYt+μ （1）

其中Ct為t其消費，α為必不可少的自發消費部分，β為邊際消費傾向，Yt為可支配收入。

凱恩斯這種相對穩定消費函數關系式在經驗數據的研究中逐漸暴露了較多缺陷，受到杜森貝里和弗里德曼等人的批判，認為凱恩斯的絕對收入消費函數不符合跨時期最優消費和經濟理性人要求。Duesenberry（1948）對其相對收入消費理論解釋為，消費者會受自己過去收入及周圍消費水準影響，從而消費是相對決定的。參考龐世明（2014）對相對收入理論在收入逐年遞增下設置的簡化函數形式為：

Ct=β1Yt+β2Yt-1+μ （2）

隨著消費理論的深入發展，動態消費函數構建逐漸興起，特別是基于合理預期和滯后調整的動態消費函數，考慮到現期消費可能受上期消費的影響，則將（1）式擴展為：

Ct =α+βYt+Ct-1+μ （3）

然而以上消費函數并沒有說明財富對消費的影響，特別是儲蓄行為對消費的影響。美國經濟學家Modigliani（1954）和Friedman（1957）分別構建了生命周期消費理論和永久收入消費理論。姜洋（2011）認為生命周期假說（LCH）和持久收入假說（PIH）構建了現代消費理論的基礎框架，兩種理論雖然在構建方法上有微小差異但基本假設、推導方法與結論不存在顯著差異。張邦科（2011）同樣認為LCH和PIH兩者沒有本質區別。因此這兩種理論廣泛被后來學者稱為生命周期-持久收入假說（LCH-PIH），該理論假設認為當期消費是永久收入的函數，參考賀菊煌（1995）和姜洋（2011）的函數設置形式考慮以下基本消費函數模型：

Ct=β3Yt+β4Ct-1+β5+μ （4）

其中表示財富或者儲蓄行為對消費帶來的影響，假設=Yt-1-Ct-1，這里將上一期消費剩余理解為財富或者儲蓄。將其代入（4）式整理后可得消費函數形式為：

Ct=β3Yt+β4Ct-1+β5（Yt-1-Ct-1）+ μ （5）

Ct=β3Yt+（β4-β5）Ct-1+β5Yt-1+μ （6）

Ct=β6Yt+β7Ct-1+β8Yt-1+μ （7）

自從生命周期-持久收入理論提出以來，在關于中國農村居民實證研究中得到了較好的驗證。例如高夢滔（2008）的研究表明LIC-PIH適合對農戶消費行為的刻畫。盧方元（2009）對農村居民不同層次消費的研究認為PIH能較好地解釋農村居民消費。金春雨等（2012）基于持久收入假說對農村居民消費行為進行了深入研究，認為農村居民消費習慣對當期消費影響較強。本文將基于以上幾種消費假說下的消費函數對中國農村居民消費進行實證檢驗，在取得合適的消費函數下，運用分位數回歸方法考察在不同消費水平下，各變量對當期消費的影響變化。

方法與數據說明

（一）分位數方法簡介

假設隨機變量Y的概率分布F（y）=Prob（Y≤y）， 則Y的τ分位數滿足F（y）≥τ，即φ（τ）=inf{y： F（y）≥τ}，0<τ<1。定義一個分位數回歸模型：

Yi = xi β（τ）+ε（τ） （8）

則當進行線性分位數回歸時，（8）式進一步轉化為求下列函數：

在（9）式中，argminxiβ{·}表示函數取最小值時xi β的取值，在不同的分數水平下，即τ在0到1之間變動時，將得到分位數回歸不同的參數估計，刻畫所有y在X上的條件分布。

（二）數據說明

本文的研究樣本數據長度為1978-2014年的年度時間序列數據。所需的基礎數據分別為各年度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農村居民人均消費和人均純收入，年末農村居民人口數，均來源于中宏經濟數據庫。農村居民收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年末農村居民人口數，同理，農村居民消費=農村居民人均消費×年末農村居民人口數，為了剔除物價因素的影響，利用1978年為基期的CPI指數，對農村居民收入和消費進行平減，用實際值進行回歸分析，在具體建模時為了提高模型擬合度，考慮到收入與消費的非線性關系，對數據做取對數處理，Y代表農村居民收入，C為農村居民消費。

實證分析

（一）變量的平穩性檢驗

由于本文采用較長時間跨度的時間序列數據，這種經濟變量序列往往帶有嚴重的時間趨勢，因此在進行計量建模檢驗前應該對數據平穩性進行考察。利用ADF單位根檢驗方法對變量Y和C進行單位根檢驗，結果如表1所示，Δ和Δ2分別表示變量的一階和二階差分形式。從表1中可以看出，農村居民收入（Y）和消費（C）屬于二階平穩單整序列。

（二）對消費函數的檢驗

對中國農村居民消費與收入關系在西方四種經典消費假說下的回歸結果如表2所示，模型（1）表明，雖然凱恩斯絕對收入消費函數模型對農村居民消費與收入關系的擬合度較高，系數估計顯著性也較好，但其邊際消費傾向為農村居民每增加1元將有0.92元用于當期消費，這明顯偏高，與中國農村居民消費情況實際不符。模型（1）D.W.值僅為0.5，表明估計模型存在嚴重自相關，系數估計并不具有可靠性。模型（2）在相對收入假說下估計的農村居民邊際消費高達0.98，比模型（1）更高，且截距項系數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因此估計結果不予考慮，這也說明相對收入假說不能很好地解釋中國農村居民消費。模型（3）與模型（4）相比較，在LCH-PIH假說下估計的消費函數模型殘差和更小，且所有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模型（3）對農村居民當期收入對消費影響系數只有0.46，明顯偏低。

綜合來看，模型（4）在LCH-PIH理論假說下，消費函數模型能夠較為完美地解釋中國農村居民消費。因此最終分析以模型（4）的估計結果為準，即中國農村居民當期收入對消費的影響系數為0.79，前期收入對當期消費的影響系數為-0.63，說明前期收入對當期消費具有負向影響。前期消費對當期消費的影響系數最高，為0.84。如果將前期消費看作是對未來預期收入的反應，那么可以看出在LCH-PIH消費理論假說下，中國農村居民未來預期收入是影響當期消費的主要因素。這一情況與中國的城鄉二元經濟實際相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城鄉之間經濟發展水平差距具有不斷擴大的趨勢，特別是公共服務資源在城鄉之間的非均衡配置，例如住房、教育、醫療等必須公共產品都嚴重偏向城市供給，這進一步抑制了農村居民的消費，因此當下積極改善農村居民的收支預期，降低農村居民不確定性預期的各項政策將是提升農村居民消費的主要發力點。至于前期收入對當期農村居民消費的影響系數為負，這不難理解，結合（5）、（6）、（7）式可以看出，對前期收入的估計其實可以估計農村居民儲蓄因素對消費的影響。長期以來，農村居民都儲蓄率都居高不下，較高的儲蓄率對消費具有抑制作用。

如表3所示，最后對模型（4）進行殘差檢驗，序列相關LM檢驗表明模型不存在自相關問題，條件異方差檢驗ARCH檢驗認為模型（4）殘差不存在異方差。這進一步說明，LCH-PIH消費理論對農村居民消費的解釋是可靠有效的。最后在模型（4）的基礎上，利用分位數回歸進一步考察不同消費水平下系數的變化趨勢。

（三）分位數回歸分析

表4分位數回歸結果較好地闡釋了不同分位數水平下系數估計結果，這為針對農村居民不同消費水平人群提升其消費提供了政策經驗依據。根據表4的估計結果來看，各分位數水平下估計系數均在1%水平顯著。在0.2分位數水平，當期收入影響系數最高，達到0.83，預期收入影響系數處于中等水平為0.86，前期收入影響系數負向影響效應最大，為-0.69。對于農村較低消費人群而言，往往對應于低收入人群，由于收入的不確定性往往擁有較高的儲蓄傾向，因此前期收入的負向影響效應最大，當期收入和預期收入對消費的正向影響都較大。在0.5分位數水平下，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消費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75、0.90和-0.66，當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影響系數處于中等水平，預期收入影響系數較高。而在高分位數0.8水平下，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消費影響系數都最小。較高消費人群往往收入較高，穩定且可靠，消費水平較為穩定，儲蓄、當期收入和預期收入對其影響都較小。

隨著分位數水平上升，當期收入Yt影響系數不斷減小，預期收入Ct-1影響系數先上升后下降，前期收入Yt-1影響系數不斷減小。這說明，對于中低收入消費人群而言，重點增加其當期收入，積極改善其預期收入，完善農村社會保障，降低農村居民儲蓄能夠明顯促進其消費水平提升。而對于較高消費人群，雖然消費水平已經處于較高程度，但仍然不能忽視預期收入、當期收入和儲蓄對進一步提升其消費水平的影響。

（四）模型穩定性檢驗

為了進一步驗證模型（4）OLS估計和分位數估計模型的穩定性，參照陳娟等（2008）和龐世明（2014）的做法，對不同方法估計模型的殘差做進一步穩定性檢驗，以驗證模型估計的穩定性，檢驗方法為增廣迪基-富勒單位根檢驗，即ADF方法。由于不同分位數回歸下會產生不同殘差，這里只對具有代表性的中位數水平，即0.5分位數水平殘差進行檢驗。表5的檢驗結果表明，不管是OLS估計還是分位數估計，模型殘差都在1%水平顯著，均為0階單整序列，說明模型估計具有穩定性，LCH-PIH消費理論對中國農村居民消費解釋是合理的。

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1978-2014年中國農村居民消費和收入數據，對西方四種經典理論假說下的消費函數模型進行了實證檢驗，最后發現生命周期-持久收入理論更加符合中國農村居民消費。OLS估計結果表明，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農村居民當期消費都具有顯著影響，其中預期收入和當期收入對消費影響為正，前期收入對當期消費影響為負。這當中，對于農村居民而言，預期收入對當期消費影響最大，其次是當期收入和前期收入。進一步進行分位數回歸發現，針對不同消費水平當期收入、預期收入和前期收入對消費的影響不同，對于中低消費水平來看，當期收入、預期收入的正向影響效應都較大，同時前期收入的負向影響也較大；對于較高消費水平來說，與中低消費水平的估計系數剛好相反，所有影響系數都最小。這說明目前提升農村居民的政策著力點應該是對預期收入的改善上，重點在于加大對農村居民在住房，醫療、教育等資源分配上的支持力度，促進城鄉一體化發展。同時要加大對中低收入人群的財政轉移支付力度，進一步完善農村社會保障制度，綜合利用財產稅或利息稅等財稅政策調整農村居民目前較高的儲蓄率。分位數估計同時說明，在制定促進農村居民消費政策同時要注意區分不同的消費人群，切實做到重點支持對中低消費水平人群的收入提升，使消費政策能夠在總體作用發揮中做到精準識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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