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廢舊的老父親

書劍

韓愛東擁有一家頗有規模的工廠，經濟效益十分可觀，擁有別墅、轎車自然是不用說的了，難得的是，他為富而仁，十分熱衷于慈善事業，每年都拿出不少錢幫助貧困人士。擁有這樣品質的人不用說在哪兒都受到歡迎，一時間大伙都能以結識韓愛東為榮。但是時間一長，朋友們開始對他頗有微詞，原因是他這樣的人竟是個不孝子！

照理說他父親早就該安度晚年了，可是，大伙意外地發現六十多歲的韓老爹獨自一人住在老宅子里，更令人大吃一驚的是，韓老爹竟然整天頂著日頭、騎著輛破舊的三輪車走街串巷收廢舊，這樣的事于情于理都講不通！

大伙議論說：“會不會他老父親不是生父，而是養父什么的？”

隨即有人反駁道：“不，肯定是親的。再說了，即使是養父，也不能不贍養啊，他韓愛東手指縫里漏一點就足夠老人吃喝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還資助哩，何況是親爹？”

大伙一時議論紛紛，然而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據韓老爹的老鄰居講，韓愛東時常來蹭吃蹭喝，每次總是空著雙手來，韓老爹到熟食攤上買點豬頭肉、豬蹄什么的，然后爺兒倆一起坐下來喝酒，酒和菜自然全是韓老爹掏錢買的。鄰居還時常聽到韓老爹大聲呵斥韓愛東，說他開銷太大，浪費太嚴重，忘了本……

這時又有老鄰居一臉氣憤地開腔了：“蹭吃蹭喝還不算，那不孝子還時常跟他爸要錢哩，說手頭緊，一時周轉不開，以后一定還上……啊呸，我就從沒見他還過錢，可憐他爸那么大歲數了還養著他！他姓韓的是隔著門縫吹喇叭——名（鳴）聲在外，內囊子怕早就空了。”

大伙聽了更加吃驚，想不到韓愛東竟是這樣的人。不行，得找他談談，如果他還是不改的話，朋友之情到此為止，大家絕不跟一個不孝子做朋友！

有幾個朋友當即氣鼓鼓地去找韓愛東，聊了兩句正要進入正題，韓愛東手機響了……待掛了電話后，只見他一臉歉意地說：“各位，我爸找我有事，看樣子我們只能下次再聊了?！?/p>

望著韓愛東急匆匆地開著他那輛豪車絕塵而去，有個朋友說：“說不定韓愛東又要跟他爸要錢了，不行，我們得跟上，正好借這個機會好好教訓他一頓。”于是大伙跳上車緊緊跟著，只見韓愛東的豪車七拐八繞的，不多一會兒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了下來。跟在后面的朋友一眼看到了韓老爹，只見韓老爹正滿頭大汗地忙著，三輪車上滿滿當當的全是啤酒瓶、紙箱等雜物，還有好多雜物散落了一地，三輪車實在裝不下了，看樣子韓老爹在這戶人家收了不少雜物。

一見韓愛東來，韓老爹立即瞪起眼睛生氣地嚷道：“你怎么這么大工夫才來？又陪客戶喝酒了是不是？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酒不是好東西，要少喝……”

韓老爹絮絮叨叨地說著，韓愛東只是一邊笑，一邊幫他爸收拾起散落在地的雜物。然后大伙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韓愛東竟把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物放進了他那輛豪車的后備廂里！

朋友們不能再忍了，紛紛現身攔住韓愛東，小聲說：“愛東，不，韓大老板，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朋友們壓低聲不讓韓老爹聽到，把一肚子的疑惑，包括怨言全倒了出來。韓愛東聽完，臉上的表情復雜極了，瞅瞅依舊忙個不停的老爸，把朋友們拉到一邊，低聲說：“哥們，你們冤死我了，實際上我早就勸我爸不要干了，可他不肯啊，無論怎么勸都不肯。我也是直到現在才漸漸理解，我爸就愿意這樣，他是個要強的人，他不要吃閑飯，而且他更希望在他兒子，也就是我面前保持一直以來的權威。我媽走得早，我上高中、大學，畢業后創業、結婚，這一切開銷全是我爸收廢舊換來的，直至現在我這個不服輸的老爸仍希望在我的面前是個有用的人，所以我時常故意來蹭吃蹭喝，讓他有成就感。在最貧困的時候，我們爺兒倆最快樂的事就是賣完廢舊后，拿著掙到的一點錢買點熟食，喝點小酒。我爸也樂意我跟他要點錢，然后借機訓我兩句，這樣一來我在他眼里還是那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就說我開車來幫他收廢舊吧，實際上這點廢舊連汽油費都不夠，但是我樂意，因為我想讓我爸一直這么快樂而倔強地活著?！?/p>

韓愛東最后說：“我不知道真正的孝順應該是個什么樣子，我只知道一點，孝首先是順，只要我爸高興，我就順著他來?！?/p>

這時，那邊韓老爹再次大聲呵斥起來：“我說愛東，你磨蹭什么呢？晚上還想不想喝酒了？快跟老子去把這些寶貝賣了！”

望著爺兒倆快快樂樂地走遠，直至看不見，朋友們一時百感交集，久久地站著，默默地回味著……

（編輯/蘇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