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蘭州:山河之間
去甘肅是在七月,起始站無疑是省會蘭州。從機場大廳出來后,便受到了“當頭棒喝”:干硬的冷風撲面而來,快速卷走暖意,讓人忙不迭從行李中翻找外套。南方是大熱的暑天,而此時的蘭州,尋常的一陣風都隱約帶些凜冽的意味。
從機場到市區的公路不算窄,蜿蜒在光禿的群山之中。那山少有植被,大片的粗糙黃土與風化碎巖一覽無余,宣告著天地間最初的荒蠻。偶爾有一閃而過的綠色,也許是兩三叢梭梭,也許是一兩株細弱的白楊,但這稀疏的綠色無法帶來更多生機。它們淡得像一小團霧氣,隨時可能融散。初到甘肅,目所能及之處皆是摻雜著赭紅的土黃色。再往遠處,便是暗沉的土灰,朦朧地連接著天際。
蘭州附近多山,但同時它又是全國唯一被黃河貫穿的城市,群山環繞之下,很難想象竟能在城市的中心看到如此廣闊的河面。人道“一碗黃河水,半碗是泥沙”,這不止是黃河中下游的景象,蘭州亦如是。甘肅一帶的黃河屬于上游,水勢大而猛,淋漓盡致地展示出滾滾東去的氣勢。偏紅的土色河面將蘭州一分為二,仿佛城市心臟地帶的一條大血管。黃河寬闊且水流洶涌,是典型的天塹,但渡河并非毫無辦法。黃河邊有獨特的擺渡工具——羊皮筏子。筏子由10來個皮囊排列,再在上面捆縛木框子組成。組成筏子的皮囊是由整只羊或牛的皮制成,又名“渾脫”。渾脫充滿氣后圓鼓鼓的,呈半透明狀,初次看了不免提心吊膽,擔心它隨時會破損。但渡河時,羊皮筏子通常都能在激流中穩穩漂浮,順流而下直到對岸的平緩處,讓人十分驚嘆。
黃河兩岸有石灘,開闊平緩,布滿大小卵石,時常有游人駐足。黃河發源自青海省巴顏喀拉山脈,酷暑之夏,河水冰涼,河岸附近常有納涼的人群。靠近河面的石灘上有柳樹生長,枝葉豐厚但不長,顏色濃重,有著粗獷、樸實的美感,遠異于尋常柳樹之纖細裊娜。黃河柳樹單獨生長的為多,不成林,大都能長到一人合圍。柳樹扎根極深,有些過于靠近水面,雖長期受到流水沖刷,卻依舊屹立在石灘上。有時,樹本身已完全枯死,光禿禿得全無枝葉,但樹干依舊緊緊依附著石灘,直到更猛的水流將它完全沖走。元末明初,蒙古大將擴廓帖木兒兵潰,
“至黃河,得流木以渡”,這流木大約就是黃河柳樹。
到了蘭州,自然要嘗嘗牛肉面。蘭州遍地是牛肉面館,這樣的形容不算夸張,味道也許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都具備清亮、鮮美的湯汁,柔順、筋道的面條。牛肉面極富人情味,面條種類多,從毛細、二細到韭葉、大寬,不同粗細的面條都具備奇妙的口感。同時,紅辣油、香菜、蔥末、醋等佐料也能根據個人口味搭配。我在蘭州吃過湯上浮一層紅油,撒進大把香菜,使人吃時渾身發汗、酣暢淋漓的牛肉面;也嘗試過不加任何調味料,只由湯、面、牛肉、白蘿卜片組成的清淡型,鮮香醇厚,一樣令人滿足。作為美食,蘭州牛肉面跨越了年齡、地域、民族,帶著大西北獨特的質樸味道。連我這外鄉人,也明顯能感覺到,只有在甘肅,在蘭州,牛肉面才具備它的靈魂。
蘭州果蔬亦非常甘美。大約是地處西北,日照充足之故,甘肅的瓜果質高且味美。蘭州水果市場上有一種產自天水的大桃子,個頭極大,肉質緊實,外表紅香光滑,切而食之,甘美,多汁,可口。蘭州本地盛產白蘭瓜,瓜皮多為細膩的乳白或淺綠色,有異香,剖開后瓜肉晶瑩潤澤,酥嫩甘滑,食之令人神怡。蘭州的西瓜有長、圓兩種,紅瓤,沙而甜。干貨有百合與苦水玫瑰等,入膳入藥皆宜,品質遠勝尋常。
飲茶方面,蘭州有著名的三泡臺,即蓋碗茶,用春尖茶葉、紅棗、桂圓干、枸杞、玫瑰、杏干、冰糖滾水沖澆,清甜,鮮活。但帶回家后自行泡飲,無論如何,味道總不及黃河邊觀景時所嘗到的那一杯。
蘭州有一種酸奶,羊奶所制,濃稠,香滑,冷如冰雪。酸奶裝在白色的陶瓷罐中,各處都有售賣。黃河邊走累了,尋一處茶亭歇腳,買上一罐酸奶細細啜飲,快哉,美哉!
山河之間,蘭州安寧靜逸。
張掖:甘州古韻
從蘭州到張掖一路坐火車,鐵軌兩旁的風景隨之變換。剛出蘭州時,窗外之景尚是荒山戈壁,滿眼紅褐色。再向西去,草原替代了荒山,偶有白色氈房和大群牛羊出現。再往遠處是起伏的群山,山頂連著天邊,積雪的山峰在云層中若隱若現,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云還是雪,草原、雪山連綿不絕,在廣袤的蒼穹下一路延展。初遇此景,豪壯之情陡然而生。
海拔漸高,氣溫漸低。有些路段旁是大片的油菜田,七月正是花季。明媚的金色搭配草原柔和的淺綠,清新、鮮亮得宛如江南風光。看來“不望祁連山頂雪,錯將張掖當江南”,所言非虛。戈壁、草原、雪山、湖泊、花田相映成輝,使得張掖同時具備粗獷與柔婉之美。
張掖的名字來自“張國臂掖,以通西域”,古稱甘州,即今天甘肅省“甘”字的由來。在張掖,能明顯感受到西域與中原、游牧與農耕兩種不同文明碰撞交流的氣息。張掖位于水草豐美的河西走廊中段地區,是溝通東西的重要節點、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唐代玄奘法師西行取經就路經此地。張掖位于西北,邊塞氣息濃郁,北涼、西夏都曾在此建立政權,更添異族風情。但同時,張掖又深受歷代中原文化熏陶,直至今天亦保留著濃重的古典韻味。
張掖大佛寺建于西夏,寺內保存著中國最大的臥佛,在這里很容易讓人想起那副著名的回文聯:“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釋迦牟尼涅槃像長達十數丈,閉目側臥,笑意隱約,有種獨特的禪意。大佛的奇異之處在于雙目,正視時雙目閉合,但若從佛足處觀之,佛像眼睛卻是睜開的,似乎正凝視著什么。大佛寺位于張掖市區,是喧囂紅塵中的一處僻靜所在,幾乎無人在此焚香,少了煙霧繚繞之下的神秘感,卻更增古樸、典雅之韻。寺里收藏了大量明清時期的經文,手抄本和印刷本都有,無一錯漏的工整字跡透出禮佛者的虔誠,令見者動容。殿前木窗上保留了整面清代木雕,殿內壁畫上繪著《西游記》與《山海經》,精致細膩、栩栩如生,暗示著古代文化的輝煌。
張掖亦有著令人稱奇的自然景觀——丹霞地貌。丹霞地貌以臨澤為盛,規模宏大,氣勢磅礴。臨澤少雨干旱,也許丹霞的形成與此相關。丹霞山上極少有植物生長,整座山都由懸崖峭壁與砂礫組成,以赤紅為主色調,間有暗褐、沙黃、黛青等顏色,斑斕異常。人在其中,能充分感受到自然的偉大與自身的渺小。丹霞山上的顏色分布整齊,極少駁雜、紛亂,不少山峰上呈現出波浪狀的彩色紋理,極為壯觀。“火焰山”在丹霞地貌中是常態,明亮的紅、橙、黃三色依次排列,仿佛整座山都布滿熾烈的火焰。這“火焰”雖是靜止的,卻能隨著光線與觀景角度的變化時深時淺,濃淡不一,由此具備了動態的美感,令人不由地驚嘆造物主的神奇。
張掖盛產小棗。在臨澤時常能見到棗樹,無論房前屋后或者田埂路旁,甚至荒灘曠野都種植棗樹。一路上,常有農人兜售自家曬制的干棗,昧美價廉。大約是降雨稀少且土質貧瘠之故,臨澤棗個頭不大,但肉質肥厚,甜而不膩,食之齒頰生香。買上一包,游覽途中隨時品嘗,風味極佳。
在張掖,還有一種極富特色的小吃叫搓魚子,既可充當主食,亦可入菜。搓魚子的原料是面粉,小麥、蕎麥、青稞面皆可,它兩頭尖細,中間渾圓,形似魚苗,因此得名。搓魚子是手工制成的,當地人幾乎家家都會做搓魚面,有經驗的主婦甚至能同時搓三到四條搓魚。搓魚子能下到湯中煮成類似面條的食物,也能控干水分后干拌而食,各具特色。
張掖是一座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城市,現代文明與古代文明相織,人文景觀與自然奇景共存。
古城甘州,名不虛傳!
嘉峪關:鐵血柔情
此次行程,在嘉峪關景點處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三個小時,但給人印象最深的也是它。作為長城西起之始,嘉峪關恢宏端莊,儼然是“嚴關百尺界天西”的氣勢。關城箭樓上有旗幟,招展風中,發出獵獵破空之聲。嘉峪關建于明初,至今城體依舊保存完整。城墻通體土黃,不是那種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土色,而是邊塞風沙打磨過后金燦燦的沙石之色,映襯著高而潔凈的蒼穹,色彩鮮明而大氣。但關城上并非全無歲月滄桑之痕。數百年間,它經受過裹挾沙礫的大風洗禮,也積存過西北嚴冬的紛紛白雪。走在嘉峪關的城墻上,能清晰地感受到,這是一座活著的城墻,它正低聲對每一個來此的游人傾訴。
從光化門至柔遠門,一路走來,耳邊似乎依稀響著守關將軍縱馬巡游時噠噠的蹄聲、戍邊戰士們列隊操練時低沉的吶喊;也許,這里有過秋日塞外的雍雍雁鳴,刁斗金聲也曾響徹寒夜。站在城墻上遠眺,向南能望見祁連雪峰,西北則是荒涼光禿、山色“焰焰如鑄銅”的黑山。假若古時于此,不知能否聽到胡騎啾啾?
在遙遠的西域,臨近邊陲的城關多少都帶著些悲情色彩,比如陽關西去不見故人的凄涼,又或者玉門長盼遙遠春風的無奈,就連嘉峪雄關附近也流傳著哀戚無比的民謠:“一出嘉峪關,兩眼淚不干。向前看,戈壁灘;向后看,鬼門關。”唐時,張議潮率軍起義,收復吐蕃統治下的西北十一州歸附長安,邊陲之地的民眾似乎對于家國有著更強烈的歸屬感。同理,嘉峪關除了給予邊陲百姓物質上的庇護,更是他們精神上的依賴。關城之外是廣無人煙的茫茫戈壁,出關后,不僅要經受嚴酷的自然環境考驗,也意味著割斷了與故土、故人的最后一絲聯系。難怪在舊時,人們將此看作生離死別之地。
明時長城的主要用途是軍事防御,今日卻產生了一些有關長城的奇怪論調。我在嘉峪關時聽到有游人議論:長城是中華民族的恥辱柱,無法抵御外敵,只能靠修一堵墻來抵擋,云云。然而,嘉峪關的修筑是在明初,當時明朝的軍事實力處于頂峰狀態,又何來國力羸弱一說?實際上,不采取主動進攻的姿態,并不意味著無力與懦弱,相反,這正是參透了“天地之大德日生”的悲憫。沒有鞘的刀刃,無論如何鋒利,都只是不知收斂的殺伐之器,不足以真正使人心歸服,傳威揚名。因此,真正強大的民族永遠不會將戰爭的能力錯認為力量的象征。而關內東、西兩道城門分別取名“光化門”、“柔遠門”,更體現了以德化人、懷柔安遠的儒家道德思想,歸根結底是“仁”。
嘉峪關內大、小景點共十數處,其一為“擊石燕鳴”,大意是曾有雙燕筑巢于此,一日雙燕出關,日暮時雌燕先回,及雄燕飛至,關城已閉,遂觸墻,而關內雌燕為之不忍,亦悲鳴而亡。雙燕死后靈魂不散,用石子擊打此處墻體或石塊,即有“唧唧”燕鳴之聲。古人視燕鳴為吉音,因此到后來更發展成將士出征前,其家眷子女會于燕鳴石處祈福。也許這只是個杜撰的傳說,但無疑給這荒涼的邊關增添了一縷柔情,觸動人心底柔軟的角落。征人情思,無論是思念或企盼,都是最樸素且強烈的。嘉峪關內有九眼泉,常年涌流不斷,既可供軍民用水,亦可澆灌田禾。嘉峪關有水,峪泉活水使嘉峪關成為方圓數百里之內的希望之源,也使它具有濃厚的生活氣息。
今日的嘉峪關,隱約還能見到繁華時的影子。關城內有街市、戲臺、文昌閣與關帝廟,甚至連游擊將軍府也設在此處,其重要性可見一斑。現今,了卻戰爭的威脅,嘉峪關少了刀光劍影的戾氣,多了安寧平和之意。商戶眾多,游人如織,街市熙攘的太平畫卷重又打開。嘉峪關之美,不僅在景,更在情。在這里,既能尋覓到“羌管悠悠霜滿地”的恫悵凄涼,亦能感受“葡萄美酒夜光杯”的熱烈豪壯。
奇景奇情,相得益彰。
敦煌:大漠明珠
提起敦煌,第一反應便是茫茫沙海,是由此延伸到西域三十六國乃至更遠的絲綢之路。的確,這里是中原通往西域的咽喉之地,漢唐盛世的風采與西域各國的風情在此融匯。敦煌作為為數不多的綠洲之一,祁連山雪水的滋養使它成為沙漠中的希望所在。各國商隊、行人,無論是西去還是東行,都需要在此休整。昔日的敦煌極盡繁華,但在今日,人們會驚訝地發現,敦煌只是一座清靜的小城。街面不論大小,無一例外都極其潔凈,仿佛有來自大漠的風,吹盡了一切塵埃。敦煌只有數萬人口,整個城市顯得安寧而略帶寂寥。洗盡鉛華后的內斂與歲月時光留下的滄桑,在這里有著完美的體現。
從市區到鳴沙山不過幾公里,這意味著真正的沙漠離敦煌不過一箭之地。西北多大風,沙丘移動的速度令人咋舌,但無論風沙多大,敦煌從未被吞噬。到了鳴沙山,典型的大漠風光一覽無余:大、小沙丘連綿不絕,起伏著延向遙遠的地平線。鳴沙山的沙子綿柔細膩,風經過后,留下了形似漣漪的痕跡,那“漣漪”有時竟布滿了整座沙丘。由于游人眾多,近處的地面上留下了無數個堆疊腳印,凹凸不平,宛如海中細碎的波浪,而遠處的巨大沙丘卻表面光滑。天空清澈純粹,呈明朗且濃重的藍色,無一絲云絮。無阻礙的陽光熱情地親吻著沙丘,使得沙丘自沙脊線為界,一半明亮,一半幽暗。隨著陽光角度的變化,沙丘上的陰影也自深至淺,奇幻莫測。
鳴沙山有駱駝,供游人騎行觀光。駱駝皆為雙峰,駝峰間鋪設著木條與毛氈制成的鞍架。趕駝人將四五峰駱駝用繩串成一列,為首的駱駝佩戴銅鈴,行動時叮當作響。聲聲駝鈴響徹在沙山間,有種獨特的蒼涼意韻。
到了鳴沙山,不能不看月牙泉。行百十來步,繞至最大的沙丘后,沙山環繞之中,赫然出現了一彎泉水,因泉面彎曲如新月而得名“月牙泉”。月牙泉坐落在鳴沙山深處,“綿歷古今,沙不填之”。它與鳴沙山仿佛是共生關系,長久以來,兩者一直相互依存。月牙泉的出現無疑為酷熱的沙山增添了一絲清涼、一縷柔情。泉邊生長著大叢的綠色植物,甚至有幾顆古樹,樹身明顯超過了一人合圍的寬度,想是在此生長已久。于靠近水面的樹蔭下稍事休憩,暑天沙漠的燥熱之感明顯減少了許多,偶有涼爽、濕潤的微風吹拂,舒適愜意。
敦煌有種飲料叫杏皮茶,大約是由杏干煮水制成。杏皮茶色澤暗紅,半透明,昧甜而略帶酸澀,有淡淡的藥氣。這杏子也有典故,名為“李廣杏”,據說是漢代大將軍李廣由中原引入西域的。敦煌呈現出明顯的沙漠氣候,夏季干熱,全年少雨,但貧瘠沙地出產的李廣杏卻皮薄多汁,甘美可口。當地人煮杏皮茶多在夏日,冰鎮后飲用,是消夏解暑的良品。
當地飲食偏向西域,常見手把羊肉、烤全羊、羊肉串等。敦煌的羊肉,肉質鮮美不帶腥膻,瘦而不柴。羊肉配合著孜然、花椒等佐料燒烤烹調,熱辣滾燙,香氣四溢,儼然大漠風味。
逛夜市時,能發現敦煌不少特產都與沙漠有關,比如胡楊木制成的工藝品,比如駝絨畫,比如色彩艷麗、花紋各異的大絲巾等,偶爾還能見到狼牙掛件、玉石打磨成的夜光杯,不一而足。
學術界有門學問叫“敦煌學”,主要以敦煌莫高窟出土的文獻為研究對象。莫高窟始建于東晉十六國時期,有僧人于此鑿壁建洞,用以修禪,而經歷了北朝、隋唐等朝代后,佛窟的規模到達頂峰,因此莫高窟又名千佛洞。除去修行的僧人,貴族官員與普通人家也紛紛開鑿佛窟,為的是祈福禮佛。莫高窟的佛窟無一例外都朝向東方,據說能夠最大限度地利用光照,足可見古人的智慧。在這里,能充分感受到,延續千年的古老文明正在以獨特的方式,生長著,呼吸著。莫高窟的寧靜,帶有禪意,充滿了靈動與生氣。
絲綢之路上,茫茫大漠中,敦煌是一顆明珠,絲毫不因時光的流逝而失去光澤,永恒地散發著獨特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