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廣州這兩天氣溫驟降,昨天還穿著短袖短裙,今天一覺醒來就要裹上棉襖了。翻翻日歷,原來已經小雪了。
古籍《群芳譜》中說:“小雪氣寒而將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也就是說,“小雪”節(jié)氣到來之時,天氣寒冷,降水形式由雨變?yōu)檠藭r“地寒未甚”,雪量尚且不大,故而稱為小雪。
在我的家鄉(xiāng)湖北,小雪前后,天公也會很應景地下起雪來。小時候,我和妹妹只要一聽說下雪,就會興奮異常。在下雪那天,穿上盼望了好久的紅色靴子,戴上母親一針一線為我們縫制的毛線帽,約上三五伙伴,踏上潔白的、一塵不染的雪地,在那銀裝素裹的世界里肆意玩鬧,堆雪人、打雪仗……直到袖筒、鞋子里都灌滿雪,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溫暖的家中。早已做好熱氣騰騰的晚飯的母親,一邊嗔怪我們不該在外瘋這么久,一邊為我們換上已經在爐邊烤了許久的棉衣棉鞋。我和妹妹則一邊任由母親“擺布”,一邊還回味著剛才打雪仗的場景,得意時還會“咯咯”地大笑。
長大后,我卻怕起冷來。每年中秋剛過,手腳就會變得冰涼,晚上睡覺,被子也睡不暖。高中的學習特別緊張,幾乎沒有一點喘息的機會。在那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習慣早起忙碌的母親每日都將暖暖的內衣擺在床頭,為我們熬著噴香的小米粥或紅棗湯。
我和妹妹晚自習后一起回家,漆黑的夜路總是讓我們心中惴惴不安,直到看到從家里透出的燈光,在黑夜里是那么明亮和溫暖,心才會安定下來。因為我們知道,是慈愛的母親為我們點亮了那溫馨的燈光;因為我們知道,溫馨的燈光下,有我們慈愛的母親。于是加快腳步往家里趕……
大學畢業(yè)后,我執(zhí)意要到廣州來工作。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離開家鄉(xiāng)時母親不舍的眼神,而我走得堅決且從容,一步也沒有回頭,甚至扔下了母親為我新彈的那床笨重的棉被,我固執(zhí)地認為在廣州一定用不上。“這下可好了,你的冬天應該好過了。”第一年的春節(jié),因為害怕家鄉(xiāng)的寒冷,我沒有回家,母親在電話那頭對我說。
如今,我已在自認為四季如春的廣州生活了十多年。我以為在這個南方的城市沒有冬季,其實是我想錯了,這邊也有如家鄉(xiāng)一樣的冬季,只是沒有雪,也見不到小時候取暖用的爐子。
“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現(xiàn)在,我也成了一個母親,每每為兒子操心不已時,我更加體會到了母親對我們的關愛,而母親也將對我們的愛延續(xù)到了孫輩身上。
記得有一年春節(jié),我執(zhí)意要父母到溫暖的廣州來過年。過完年,父母臨走前一周的一個晚上,我寫稿到夜里11點,卻發(fā)現(xiàn)母親房間的燈還亮著。我悄悄推開門走進房間,見母親正戴著父親的老花眼鏡,一針一線地在縫一床被子。“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睡覺?”
“我這幾天看了看亮亮(我兒子的小名)的被子太薄了,這大冬天的根本睡不暖,就想著給他再加一層棉絮。”母親頭也沒抬一下。
“那也不用這個時候弄啊,明天再說吧。”我催促母親趕緊睡覺。
“明天還有明天的事情呢,我看亮亮有幾條褲子的腰也大了些,穿著肯定不舒服,趁我走之前,把它們都改好。行了行了,你趕緊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母親不由分說地將我推出了房間。
這以后,每年11月一過,我就能收到母親親手為兒子打的毛衣,有時還有圍巾和手套。
“媽,以后不要再打了,這些上哪買不到?”我并不是埋怨母親,只是心疼母親的勞累。我知道,這些毛衣從款式到顏色,都是母親精心挑選的,都凝結著她對我兒子滿滿的愛。看著這一件件毛衣,我仿佛看到了小時候每年新年,母親為我們兩姐妹縫制的漂亮的外套和帽子。
電話響起,是母親,“我們這邊都下雪了,我看了天氣預報,你們那邊馬上也要降溫了,你要注意保暖,特別是腿和腳,一定要穿得暖和一些,我新彈了一床新棉被,比較厚,昨天已經給你快遞過去了,你收到后最好先曬一曬……”
母親還在電話那頭不停地囑咐著,我暗自落下淚來,因為那些年的雪,那些年的燈光,還有長久以來母親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