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玉器人為審美價值

□TEXT 劉繼卿

淺析玉器人為審美價值

□TEXT 劉繼卿

玉器人為審美價值，是指通過人工獲得較大幅度提升玉材審美價值的部分，主要表現在玉器造型設計和雕琢工藝上。造型設計是形成玉器的胚胎基因，雕琢工藝是滿足胚胎基因健康發育的必要條件。因此，玉器的造型樣式、題材內容、藝術含量多少等，皆來源于造型設計；玉器設計目標能否充分地表現出來，雕琢工藝則是滿足造型設計不可或缺的工序。故而玉器所呈現出來的審美效果，是玉材之美、設計水平與制作工藝的綜合展現。造型是玉器設計的核心，既是充分展示玉質美、型韻美、紋飾美、寓意美和工藝美的基礎；又是于審美中融入人們的希望、心志和情懷手段；因而它是展示玉器總體效果和決定玉器價值命運的基礎；更是變廢為寶、大幅度地提升低檔或一般玉材使用價值的藝術創造活動。玉器造型設計的基本原則是以料選型，除了突出型韻美，還應該主題鮮明、內涵深刻和喜聞樂見。一件表現主題不夠鮮明的玉器，多是雜亂無章地堆砌了多種圖案，這種玉器很難令人恭維。所以單憑構圖造型的主題是否突出，就可以基本判斷出玉器設計者的造型能力。雕琢工藝是玉器審美的有機組成部分，要力爭做到紋飾線條清晰流暢、干凈利索、準確無誤，即便制作難度極大也應該做到雕痕化盡，渾然天成；紋飾粗糙模糊和生硬則是工藝不佳的表現。

圖1 悟憚一尊坐禪和尚，沒有五官，即所謂遠人無目。黑首，意味著已經闡明玄奧的禪理萬物皆空。素身，寓意已出六界。

玉器造型通常分為繁縟細膩和簡約概括兩大類型。優秀的玉雕藝術作品，對玉雕造型設計的基本要求是構圖準確、繁簡得當；構圖不論繁簡，都要做到準確生動，布局有條不紊，形神兼備，韻味濃厚，富有情趣和場景情節；意境深遠，品位高雅，并能陶冶性情、啟迪修為、令人愛不釋手，以及具有教育引領風尚的效果；為了突出神韻，造型既可細膩到毫發畢現，又可簡約至只有主體輪廓，亦可夸張變形到形態稚拙；而任何對表現主題無益之處都會有損于主題的鮮明度。那些造型虎與犬不分，模糊不清，形神皆非，布局雜亂無章、繁瑣擁擠者，無疑都是造型拙劣的表現。玉器造型入繁難，入簡更難。造型要達到一目了然、準確無誤、生動逼真，自然是造型的繁縟細膩寫實程度越高，形象的逼真程度才越高，制作的工作量會更大；因而這是一種造型準確、工藝復雜、制作難度較大的造型類型，不但需要極高的造型設計能力，更需要嫻熟的雕琢技藝和豐富的實踐經驗方能達到。但是，如果僅從藝術含量方面考量，當形象逼真到唯妙唯俏時，往往把形象死死地鎖定在某一具象的某一瞬間上，常常會喪失視覺遐想的外延空間；從藝術創作要求上講，有失于高于生活原則。這種手法若火候拿捏不當，還容易落入“匠氣”之臼。

造型簡約概括類玉器，不論具象還是抽象歷代都有出現；隨著審美表現手法習慣的漸變，古代出現較多，爾后越來越少見，目前更為罕見。玉雕的最高境界是返樸歸真，造型紋線以無勝有，以少勝多，意境虛實相互襯托。優秀的簡約概括型玉器，只求神似，造型大多只有必要的構圖輪廓，幾乎沒有裝飾紋線，若有也常常作為神奇的點睛妙筆呈現，如僅用一條簡短的紋線、一個穿系和造型兼用的鉆孔，便能讓造型鮮活起來。這些介于似與不似的造型，看似笨拙，卻內涵深遠、出神入化、外延空間大，審美效果耐人品味，突顯了大巧若拙的造型意境。制作這種玉器，需要極高的造型概括能力和準確得體的雕琢工藝。由于造型和工藝極為簡潔，沒有敏銳的觀察能力，粗看時甚至還難以馬上辨認出它是什么造型，但是，只要經過細心地觀察或命題提示，就會霍然明白它的造型和寓意；這是它與“四不像”低檔玉器的根本區別之處。構圖簡約只是這類玉器造型的外貌特征，造型高度概括、凝練和內涵深邃才是它的類別本質。

玉雕藝術的優劣不在于玉器品種、風格和工藝繁簡，而在于玉器表現出來的造型神韻。藝術創作風格和審美習慣，存在著地域性和個體傾向性，以及審美層次差異，造成了對同一件藝術作品的評價常出現意見相左。對玉器的評價，除了公認不入流的低檔玉器之外，也會存在著見仁見智的爭議。我個人認為繁縟細膩者直觀逼真，雅俗共賞，工藝價值突出，能夠獲得很多人的喜愛。簡約概括者造型高度精煉，類似梵高的抽象畫，以及齊白石等人的中國國畫，基本都難以在現實中找到一模一樣的實物，卻又比實物更富神韻。此類由于構圖簡潔而常常被人忽視，實則是剪除繁雜，洗盡鉛華，精簡了造型構圖，突顯了藝術神韻，擴展了藝術意境；在失去了幫襯和掩飾等輔助手法的情況下，造型難度增大，能使審美外延獲得放大更是難能可貴。它還常常能給藝術欣賞能力強者帶來發現美的意外驚喜，只可惜因脫俗而曲高和寡。由于這種玉器出現的概率較低，稀有性更高，具有更大的收藏潛力。衡量藝術品的價值，其藝術性、稀少性是兩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優秀的簡約概括型玉器這兩個方面都兼而有之，因此其價值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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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臨場發揮、一蹴而就的精辟文章、優秀的書法等藝術作品，看似在不經意間偶然創作出來的，其實離不開當事人平素積累的相關知識和實踐經驗，以及當時的精神狀態與所處創作環境氛圍的醞釀發酵，才能激發出思維亢奮的“頓悟”火花。試想《蘭亭序》如果離開了當時的場景，能一氣呵成嗎？如果沒有王羲之深厚的書法功力，更難成就萬世杰作。一件優秀簡約型玉雕作品的產生，也常常是在某種場境激發下靈感突然閃現，隨之玉雕杰作水到渠成，事后制作者還會擔心因倉促而不夠完美，但又找不到需要改進之處；當時過境遷以后，由于靈感的消失，加之相似玉料的難以再現，就很難再復制出這樣的作品，尤其那種意境和韻味就更難達到了；這就是珍品玉器很難再現的原因。因此，這類藝術作品多是難以復制的絕品、孤品；由于其難得性，價值自然難以對比和估量。能夠刻意模仿出來的任何藝術作品，絕對不是罕見的藝術珍品，更難成為絕品、孤品，充其量也只能稱之為精雕細刻的工藝美術精品。

圖5 琥珀杯利用光學原理，制作出盛有茶水之感。可見匠心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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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器創作者自身的造型素養和創作場景，是產生出優秀玉器作品的兩個非常關鍵條件。玉雕設計出現的靈感，實質是玉料狀態與最佳玉器造型兩個觸點被創作思維連接瞬間的霍然閃現。對多數人來說，可能要經過反復探討、深思熟慮、不斷完善方可完成，于是形成“問石相玉的時間要比雕琢玉器的時間更長才能制作出好玉器”的觀念。對潛質大的人來說，在一定精神狀態和環境下，瞬間即可出現靈感火花。有個典型案例：榮獲1971年第一屆全國工藝美術品展覽會國寶稱號的《雛雞出殼》，是玉雕青年只用兩三個工時完成的。所以產生兩個靈感觸點被連接的思維過程與時間并非絕對相關。如果這兩個觸點始終都難以被思維連接起來，或者在玉雕設計者的素養中根本就缺少最佳玉器造型這個觸點，這個靈感的火花就絕對不會出現。這就是有些玉雕工作者能夠在不經意間輕易設計制作出精品玉器，而有些玉雕工作者一生都難以制作出一件優秀玉器作品的根本原因。

玉雕工具隨著科技進步得到了長足發展。由于玉器造型的自身限制，到目前為止，只有部分玉器品種能夠使用電腦設計圖樣、機械自動制作成玉器；用電腦設計的造型圖樣排版，紋飾帶有復印的死板感；而且大型和帶有特殊工藝的玉器，以及表現個性風格、藝術神韻的優秀玉器，還有巧妙使用玉材的俏色玉器，仍然需要傳統的造型設計和雕琢工藝才能完成。人工勞動價值的普遍提高，一般審美效果的人工玉雕成本必然要提高，造型神韻和雕琢工藝精美的大師級玉器價格會更高。由于全機制玉器的制作成本低于人工玉器很多，而審美效果有些還高于后者，商人自然喜歡選擇高利潤的全機制玉器，導致玉雕制作方式成為消費者在關注玉材和造型之外又一個方面。這既是考驗玉器商人誠信的尺度；更是進行玉雕鑒賞、評價不可或缺的內容。

圖7 商代晚期玉鳥不看標題，很難一眼看出是鳥的造型。經過題示，是一只很耐人品味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