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留在我身邊

開篇：弟弟家的孩子去農村的爺爺奶奶家串門，四條大狼狗兇猛地沖她咆哮，弟妹嚇唬道：“你離狗遠一點兒！它們咬你！”三歲剛過的小女孩兒別過臉，倔強地拽著我的衣襟說：“大姑，我要看狗！”我從來都不是人性本善的擁躉，卻始終相信人與動物有著某種天然的親密感，只是這種親密感經常在我們尚未成年的某個階段被家人硬生生地撕斷，在內心里投下一團陰影，恐懼的，抑或是內疚的……本期策劃，我們要講的就是它、你和家人的這種三角關系。

在我的身高還不到一米二的時候，我常常覺得自己是村子里最孤獨的人。鄰居的哥哥不愿意和我玩，永遠以俯視的姿態與我對話，多大的喜悅都失去了滋味。早些日子看港劇《超能老豆》，里面有句臺詞戳中了我：“如果想和小朋友交流，首先要蹲下來。”我迫切地需要一個可以和我平等交流的對象。

直到我遇到小白。

一個偶然的機會，老媽捎上我去表姐家串門。老媽在屋子里與大人談笑風生，我在曬谷場上閑逛，沒留神踩中了一坨軟綿綿的東西。我急忙挪開腳，發現一只小白狗正一動不動地趴在那兒。我蹲下來輕輕撫摸它的背，“汪、汪”叫了兩聲企圖得到它的回應，而它只是一言不發地趴著，黑溜溜的眼睛眨了一下。它的眼睛真好看，我在心里想。“這是大母狗剛產下的崽兒，太多小狗我忙不過來，你要是喜歡就帶回家吧。”耳邊忽然響起了表姐的聲音，我羞澀地低下頭，還沒想好如何拒絕，她已經把小狗塞在我的懷里。我開心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卻沒看到老媽眼里的厭惡。

回家后，我把它系在一個角落里。老媽像個沒事兒人似的，從不過問小狗的事兒，照顧小白的重任便落在我一人身上。那時候還沒放假，早上六點多我就得趕去上課，于是晚上臨睡前要把水和食物準備好。農村里沒有狗糧這個概念，所謂的食物是我從晚餐的剩飯剩菜里挑出的骨頭和肉。沒吃過狗糧的小白不介意這些，哼哧哼哧邊吃邊搖尾巴。

小白的身體長得很快，不吃肉是不行的。那時候家里過得比較拮據，隔一天才能吃上肉。每次吃肉，我只吃幾塊，剩下的隨便地嚼幾下就吐出來，待收拾飯桌的時候拿給小白吃。有一次我拿肉給小白吃的時候，被老媽發現了，氣得不行的她罵了我一頓，還指著小白對我說：“你這個不懂事的孩子，再有下次我就把這條狗送人！”

我媽搞不懂我為什么對一條小狗那么好，它不會在我難過的時候陪我說話，也不會在我放學回家的時候叼拖鞋給我，但我不奢求它能給予我什么啊，我只想竭盡全力地對它好，看到它快樂地搖尾巴，我就很快樂，一種叫作“責任”的感覺將內心填得滿滿的。

有天夜里我去客廳倒水喝，聽到我媽在聊電話，她想約個時間讓人來家里把小白接走。那天晚上我擔心得睡不著，次日早上我解開了小白的繩子，想讓它隨便找個地方躲一躲……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學，回家后卻怎么也找不到小白。我媽讓我別喊了，狗已經送人了。我的眼淚啪嗒啪嗒流了下來，不斷地追問狗送給誰了它現在在哪兒，而老媽只是自顧自地忙活著，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后來老爸去廣西出差，回來時給我帶了一只玩具狗。第二天我把那只玩具狗送給了鄰居的哥哥，老爸逮著我一頓打，問我為什么要送人。

我抽抽搭搭地說：“因為它不是小白。”

等我經濟獨立后，我會認認真真地養一條狗，把那些虧欠小白的愛都悉數贈予它。這一次，請你留在我身邊，讓我好好來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