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活檢鉗變得柔軟

文/王 碩

讓活檢鉗變得柔軟

文/王 碩

二月份的英國有點冷，我跟Dr.Dusmet抱怨每五分鐘下一次的雨，他的回答是：“Welcome to London!”

有幸受英國皇家布朗普頓醫院（Royal Brompton Hospital）的邀請，以臨床觀察員的身份進行為期三個月的參觀訪問。第一天參觀Dr.Dusmet的手術就被這個英國老頭的氣質所吸引。典型的英國老紳士：懷表，帶袖扣的襯衣，標準的倫敦腔，還有冷幽默。他很樂于交談，向我解釋英國的一切，天氣、生活、政府、醫療。他問我，中國醫療環境怎么樣？我也向他解釋了醫患矛盾、信任危機、醫鬧。老頭聳聳肩，繼續演示手術。

氣管鏡取活檢是胸外科常規的有創操作，纖維支氣管鏡通過鼻孔經過氣管進入患者的肺支氣管，找到腫瘤后用活檢鉗抓取組織并取出。通常會在鼻粘膜、喉、氣管內進行表面麻醉，但患者氣管內進入異物后嗆咳，抓取活檢后出血，都是非常常見的并發癥。在國內我給病人做活檢操作前通常會告訴患者一會兒會很難受，要堅持。但操作的過程中，由于患者身體和（或）心理無法耐受被迫中止操作的情況也是有的。Dr.Dusmet今天演示的操作讓我對醫患之間冰冷的器械交流方式有了新的認識。一張大床舒服地被調成半坐位，Dr.Dusmet特意讓護士把屏幕對著患者。“看，我們進來了，這就是你的氣管，還不錯吧？”患者一直盯著顯示屏，似乎還是有點緊張。“火車開進山洞，進隧道了，你這里跟倫敦的天氣一樣，吸痰清障！”雖然我沒找到笑點在哪兒，但是護士笑了，患者也跟著笑了。“好，我們到站了。”Dr.Dusmet指著屏幕上的瘤子，“活檢鉗，抓取！包裹傳送，收到。看，小禮物。”向患者展示完取樣標本后放進標本袋里送檢。“回病房咳嗽可能會有點出血，禮物總是有包裝的嘛。”跟患者握手，患者被送回病房，操作結束。整個過程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下完成。

我忍不住拿起手機從患者背面拍了張照片，操作原來是可以這樣做的。固化的臨床思維模式讓我一直認為，醫生是主導者，患者是一個個獨立個體，器械和設備是我們之間聯系的方式。我們冰冷地交代所有的操作風險，冰冷的器械操作過程中患者只是成為了手里的“活兒”，告訴患者：過程是痛苦的，你需要做的只是配合和忍耐。今天Dr.Dusmet讓患者全程參與自己的操作，并且使一個痛苦的有創操作過程變得容易接受。我想這就是站在患方的角度，把患者當成社會情感生活中的“人”，患者得到了精神的鼓勵，而精神的力量是強大的，強大到能讓金屬的活檢鉗變軟一些。

倫敦的天氣有些冷，倫敦的醫院有點暖。

作者單位/天津醫科大學第二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