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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權益的民事責任*
——以《民法總則》第185條為中心
王葉剛
《民法總則》第185條對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保護做出了規定,其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在解釋該條時,為更好地實現其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規范目的,應當擴張其保護的主體范圍和保護的人格權益范圍。為限制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保障個人的行為自由,應當明確界定該條中公共利益的范圍,將其界定為維護社會風氣與社會公共道德。行為人在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權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除需要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承擔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民事責任外,受害人本人或者其近親屬仍有權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
英雄烈士;人格利益;公共利益
2017年3月15日,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審議通過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以下簡稱《民法總則》),該法第185條對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保護做出了規定:“侵害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該條對于維護民族精神、弘揚社會公共道德、有效保護英雄烈士人格利益具有重要意義。但該條也引發了諸多爭議,其中爭議之一在于,該條是否屬于死者人格利益保護規則?其保護范圍是否限于英雄烈士以及與英雄烈士類似的人?[1](P858)換言之,如果行為人侵害了英雄烈士以外的人的人格利益,同時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是否需要依據該條承擔責任?與此相關的問題在于,如果行為人侵害了英雄烈士的人格利益,但沒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行為人是否需要依據該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
要回答上述問題,首先需要確定《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目的,即:該條的立法目的究竟是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還是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如果將該條的規范目的界定為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則行為人在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但未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其也應當依據本條承擔責任。[2](P402)如果將該條的規范目的界定為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則行為人在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但未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則無須依據本條承擔民事責任。關于該條的規范目的,有學者認為,該條屬于對英雄烈士進行特別保護的規定,雖然規定了“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但行為人依據本條承擔民事責任并不以“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為必要。[3](P401-403)還有學者認為,該條屬于死者人格利益保護條款,其主要目的是為了保護死者人格利益,而不是為了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即使本條文特別強調對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進行的保護,是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揚善抑惡,仍然是對死者人格利益的保護,適用的是同樣的民法法理”[4]。本文擬從《民法總則》第185條出發,對該規則的規范目的進行探討,并在此基礎上對該規則進行解釋,以求為該規則的準確適用提供參考。
從《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來看,其一方面強調對“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進行保護,另一方面又以“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作為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條件,這就給準確界定該條的規范目的帶來了困難,這也是學者對該條的理解產生爭議的重要原因。本文認為,《民法總則》第185條并不是專門的死者人格利益保護條款,其規范目的也不僅僅是為了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而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主要理由在于:
第一,從該條的文義來看,其并沒有對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進行全面列舉,同時將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作為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條件,表明其主要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具體而言:一方面,如果將該條的立法目的認定為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則該條應當對英雄烈士等所享有的人格利益進行全面列舉,但該條只是列舉了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四項人格利益,而沒有對隱私等其他人格利益進行保護。*從最高人民法院于2001年頒行的《關于確定民事侵權精神損害賠償責任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3條的規定來看,死者也應當享有隱私利益。可見,該條主要對英雄烈士等與公共利益密切相關的人格利益提供保護*從我國的司法實踐來看,在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的糾紛中,影響社會道德風尚的行為主要體現為侵害英雄烈士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等。,而沒有對其他人格利益進行保護,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該條的規范目的并不在于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而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另一方面,該條以“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作為行為人依據本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的條件,也意在強調其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規范目的。如果將該條的規范目的界定為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則不應當額外增加“損害社會公共利益”這一責任成立條件。例如,行為人將某英雄的肖像用于某國慶紀念品的包裝上,客觀上起到了宣傳英雄事跡的作用,而沒有損害社會風氣,在此情形下,行為人未經許可使用該英雄人物的肖像,應當構成對該英雄人物肖像權的侵害,但由于該行為并沒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因此,行為人也無須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承擔民事責任。
第二,從歷史解釋看,應當認定該規則的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從《民法總則》的立法過程來看,“民法總則草案”的歷次審議稿都未出現英雄烈士人格利益保護的條文,該條文是在十二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審議《民法總則(草案)》時增加的,之所以增加該條文,是因為當時“有的代表提出,現實生活中,一些人利用歪曲事實、誹謗抹黑等方式惡意詆毀侮辱英烈的名譽、榮譽等,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社會影響很惡劣,應對此予以規范。全國人大法律委員會經研究認為,英雄和烈士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精神的體現,是引領社會風尚的標桿,加強對英烈姓名、名譽、榮譽等的法律保護,對于促進社會尊崇英烈,揚善抑惡,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意義重大”,因此建議增加本條。[5](P440)從該條文的制定過程可以看出,立法機關增加該規則的直接誘因是實踐中發生的“邱少云案”*參見“邱少云烈士之弟訴孫杰、加多寶公司案”,北京市大興區人民法院(2015)大民初字第10012號民事判決書。、“狼牙山五壯士案”*參見“葛長生、宋福寶分別訴洪振快名譽權侵權糾紛系列案”,北京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6)京02民終6272號。等侵害英雄烈士糾紛,而且該條文有強化英雄烈士人格利益保護的立法意圖,但其主要規范目的應當是為了“促進社會尊崇英烈,揚善抑惡,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主要是為了引領社會風氣,保護社會公共利益。
第三,將該條的立法目的界定為死者人格利益保護條款,可能弱化死者人格利益的保護。《民法總則》頒行前,我國立法并沒有專門對死者人格利益保護做出規定,而只是通過司法解釋和最高人民法院的相關批復對死者人格利益進行保護[6](P401),其中最為重要的規范性文件是《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依據該司法解釋第3條的規定,在行為人以侮辱、誹謗等方式侵害死者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隱私等人格利益時,死者近親屬有權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如果將《民法總則》第185條解釋為死者人格利益保護規則,由于《民法總則》的效力位階高于司法解釋,這是否意味著《民法總則》第185條取代了《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的上述規定?如果采此種見解,則將弱化死者人格利益保護:一方面,《民法總則》縮小了死者人格利益保護的范圍。從《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3條的規定來看,其所保護的死者人格利益范圍主要包括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隱私等人格利益,而《民法總則》第185條僅列舉了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這四項人格利益,其保護范圍顯然小于《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另一方面,《民法總則》提高了死者人格利益保護的條件。《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3條雖然也使用了“違反社會公共利益”這一表述,但其只是行為人侵害死者人格利益的方式之一,并非死者人格利益保護的條件。例如,依據該條第2項的規定,行為人“非法披露、利用死者隱私”即構成對死者隱私的侵害,此種侵權責任的成立并不需要損害社會公共利益。而《民法總則》第185條將“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作為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條件,顯然是提高了責任成立條件,這可能不利于保護死者人格利益。因為在許多情形下,行為人侵害死者人格利益并不當然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此時,該行為將難以受到《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還應當看到,死者人格利益保護雖然可能與社會公共利益相關,如侵害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同時可能影響社會風氣,但并非所有侵害死者人格利益的行為都當然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因此,“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不應當成為侵害死者人格利益民事責任的成立條件,將《民法總則》第185條解釋為死者人格利益保護規則并不妥當。
第四,將該條理解為對英雄烈士進行特別保護的規定,在規范層面和價值層面均存在一定的問題。從規范層面看,將該條理解為僅保護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就需要明確英雄、烈士的認定標準,我國雖然對烈士的評定標準有一定的規定,但何為英雄,則很難認定,只要是做出了顯著成績和特殊貢獻的,都可以被稱為“英雄”[7](P400),這將帶來法律適用方面的難題。同時,英雄并不要求已經犧牲,對于仍處于生存狀態的英雄而言,其享有各項具體人格權和人格利益。因此,如果將《民法總則》第185條解釋為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保護規則,可能使其中關于英雄人格利益保護的規則淪為具文。為避免這一結果,只能將該條中的“英雄”理解為已經犧牲的英雄,此時,《民法總則》第185條將屬于死者人格利益保護規則,而且其保護范圍限于“英雄烈士等”,而不包括一般的死者人格利益[8](P858),這在價值層面有違人格平等原則。我國立法歷來重視對個人人格的平等保護,1982年《憲法》第38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人格尊嚴不受侵犯。禁止用任何方法對公民進行侮辱、誹謗和誣告陷害。”該條規定每個公民的人格尊嚴都受法律保護,意在宣示人格平等的價值理念。[9]此后,1986年《民法通則》第101條也做出了類似規定。*該條規定:“公民、法人享有名譽權,公民的人格尊嚴受法律保護,禁止用侮辱、誹謗等方式損害公民、法人的名譽。”《民法總則》第4條規定了平等原則,第109條強調對個人人格尊嚴的保護,都意在強化個人人格的平等保護。有學者認為,民事主體法律地位的平等不僅體現為民事活動中的地位平等,還體現為死亡后的平等保護。[10]此種觀點應當肯定:如果法律對死者的人格利益進行保護,則每個人死亡后都應當受到法律保護,這也應當是人格平等的重要內容;將《民法總則》第185條僅理解為保護英雄烈士等死者的人格利益,顯然有違我國立法所一貫堅持的人格平等的原則。
反之,如果將《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目的界定為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則不會出現上述規范層面和價值層面的問題。從我國現行立法來看,除《民法總則》第185條外,其他人格權保護規范都著眼于保護個人利益,而非保護社會公共利益,而《民法總則》第185條僅調整侵害個人人格權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這就可以有效區分該條與其他人格權保護規范,不會出現前述規范交叉與沖突等問題。該條使用“英雄烈士等”這一表述,也為規范侵害英雄烈士以外的人的人格利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提供了依據,而非一概排除其他英雄烈士以外的人的人格利益保護。因此,將《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目的界定為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可以使該條獲得價值上的妥當性。
(一)侵害對象是“英雄烈士等”
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該條所規定民事責任的成立要件必須是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關于何為烈士,《烈士褒揚條例》和《軍人撫恤優待條例》分別對公民被評定為烈士的條件和現役軍人被批準為烈士的條件做出了規定*參見《烈士褒揚條例》第8條、《軍人撫恤優待條例》第8條。,如在依法查處違法犯罪行為、執行國家安全工作任務、執行反恐怖任務和處置突發事件中犧牲的公民,以及在執行外交任務或者國家派遣的對外援助、維持國際和平任務中犧牲的公民等。因此,該條中“烈士”的內涵和范圍相對明確。但關于如何理解該條中“英雄”的含義,學者們存在一定的分歧:一種觀點認為,該條中的“英雄”屬于形容詞,用于修飾“烈士”,即應當將該條的“英雄烈士”解釋為“具有英雄品質的烈士”。在此種觀點看來,如果將此處的“英雄”理解為名詞,“則在其人格權益被侵害但尚未達到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程度時,應當由其自主決定是否要求侵權人承擔民事責任,這是民法尊重意思自治的基本要求。只有在英雄烈士已經犧牲,其在事實上已經無法要求侵權人承擔民事責任時,才需要本條特別規定該侵權人仍然需要承擔民事責任”[11]。另一種觀點認為,該條中的“英雄”屬于名詞,即屬于與烈士并列的人。此種觀點又可以細分為兩種不同的觀點:一是認為“英雄”可以是生存的英雄,也可以是已經去世的英雄人物[12](P857);二是認為,此處的“英雄”應當指已經去世的英雄人物。[13]
本文認為,本條中的“英雄”應當屬于名詞,而且其不限于已經去世的英雄人物。將該條中的“英雄”解釋為修飾“烈士”的形容詞并不妥當。一方面,從《烈士褒揚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軍人撫恤優待條例》關于烈士評定和批準的規定來看,能夠被認定為烈士的公民或者現役軍人基本上都是“英雄的”,將《民法總則》第185條中的“英雄”解釋為形容詞,用于修飾烈士,在客觀上并無必要。而且,將“英雄”理解為形容詞,用于形容“烈士”,是否意味著不具有英雄特征的烈士就不受本條保護?另一方面,在將本條中的“英雄”解釋為名詞時,并不意味著該條沒有意義。如前所述,《民法總則》頒行前,我國立法雖然也保護人格權,但其主要著眼于保護個人利益,而沒有對侵害個人人格權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進行規范。此時,《民法總則》第185條強調對公共利益的保護,仍然具有重要意義,因為在行為人侵害英雄人物的人格權益且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情形下,英雄人物本人仍然可能放棄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社會公共利益也將難以維護*即便該英雄人物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也只是對其個人利益的救濟,而沒有對遭受損害的社會公共利益進行救濟。,這就有必要借助《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追究行為人的民事責任。此外,由于該條的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對英雄人物而言,不論其是否已經去世,對其人格利益的侵害均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可能,而且從該條的文義來看,其并沒有將保護范圍限定為已經去世的英雄。因此,該條中的“英雄”可以是仍處于生存狀態的英雄人物,也可以是已經去世的英雄人物。
關于該條中“等”字的理解,存在不同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應當采用同類解釋規則,將其解釋為與英雄、烈士具有同等地位的人。[14](P858)但關于何為“與英雄、烈士具有同等地位的人”,此種觀點并沒有做出明確說明。另一種觀點認為,該條所規定的“等”具有特定的指向,其是指“在我國近現代歷史上,為爭取民族獨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國家繁榮富強做出了突出貢獻的楷模”,“只要是能夠作為民族精神的代表、民族文化的旗幟的人,都可以納入本條保護的主體范圍”[15](P402)。本文贊成第一種觀點,即應當采用同類解釋規則解釋該條中“等”字的含義。所謂同類解釋規則,是指如果法律上列舉了具體的人或物,并將其歸入“一般性的類別”,則該“一般性的類別”應當與具體列舉的人或物屬于同一類型。[16](P395)從《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來看,其使用“英雄烈士等”這一表述,意在擴大保護范圍,但按照立法者的觀點,其并沒有無限擴大保護范圍的意思。[17](P440)本文認為,在運用同類解釋規則確定該條中“等”字的含義時,需要考慮該條保護社會公共利益的規范目的,即對某人而言,凡是侵害其人格權益能夠產生同侵害英雄烈士人格利益相似的結果(即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則應當將其納入本條中“等”字的范疇,反之,則不應當納入“等”字的范疇。此種解釋方案實際上要求在個案中對該條中“等”字的含義進行具體判斷:如果行為人侵害了他人的人格權益,同時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則不論受害人是否屬于與英雄烈士具有同等品質的人,其都應當納入該條中“等”字的范疇;反之,如果行為人侵害他人的人格權益,但沒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即便受害人屬于“民族精神的代表、民族文化的旗幟”,其也不應當納入該條中“等”字的范疇。
(二)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
從《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來看,其在規定所保護的人格利益范圍時采用了具體列舉的方式,即僅列舉了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這四項人格利益,而且沒有采用兜底性的規定。也就是說,行為人只有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時,才需要依據該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
問題在于,如果行為人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其他人格權益,同時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此時,行為人是否需要依據該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例如,行為人披露英雄烈士等的隱私,同時造成了不良的社會影響,此時,其是否需要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承擔民事責任?本文認為,本條的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其主要規范侵害他人人格利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行為,因此,不論是侵害英雄烈士等的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還是侵害其隱私等其他人格利益,只要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原則上都應當受到法律的同等評價。從我國現行立法來看,雖然《侵權責任法》、《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等也規范了侵害人格權益的行為,但其規范目的在于保護個人利益而非公共利益。《民法總則》第185條僅列舉了姓名、肖像、名譽、榮譽四項人格利益,而沒有規定其他類型的人格權益,導致了不同人格利益在價值評價上的失衡,應當構成法律漏洞。對此,可以考慮運用類推適用的方法填補該法律漏洞。也就是說,如果行為人的行為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其他人格利益,同時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的,可以考慮類推適用《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追究行為人的民事責任。
(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
從《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來看,行為人只有在侵害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且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才需要依據該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公共利益是由法律和行政法規規定的有關國家安全、促進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等方面的利益。[18]公共利益應當與國家、社會的整體利益保持一致,應當是社會成員多數人的利益,而不應當是某一個小團體、極少數人甚至個別人的利益。[19](P244-245)該條將損害公共利益作為此種民事責任的構成要件,有利于凸顯該條的規范目的,并可以為該規則的解釋提供價值指引。但公共利益在性質上屬于不確定概念,其在內涵和外延上都具有廣泛的不確定性[20],將其作為行為人承擔民事責任的條件也會產生一定的問題:一方面,可能賦予法官過大的自由裁量權。由于公共利益的內涵和外延不確定,不同法官對公共利益的認識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別,即便在同一案件中,在判斷某一行為是否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不同法官可能得出相反的結論,這就可能導致司法的不統一,影響司法的權威性與公信力。另一方面,可能影響個人的行為自由。由于公共利益的內涵不確定,個人的行為一旦涉及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的保護,即便是純粹的學術研究或者新聞報道,也有可能需要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承擔責任,這將降低人們行為的可預期性,對個人的行為自由構成重大妨害。
正是基于上述原因,為保障《民法總則》第185條的準確適用,需要準確界定該條中公共利益的范圍,從而為法官的裁判提供具體的指引,以保障類似案件得到類似處理。就公共利益這一概念而言,其內涵具有不確定性和開放性,在不同領域內和不同情形下,其內涵會存在一定的差別。[21]例如,在征收、征用中,公共利益主要體現為建設國防設施,發展交通、水利、衛生、教育等公共事業*參見《國有土地上房屋征收與補償條例》第8條。,而在政府信息公開領域,公共利益可能體現為國家秘密、公務員工作秘密等。[22]因此,在界定公共利益的范圍時,應當考慮其所處的語境和情境,尤其考慮具體法律規則中使用該概念的立法背景和立法目的。從《民法總則》第185條的立法背景來看,制定該規則的主要誘因是實踐中發生的“邱少云案”、“狼牙山五壯士案”等侵害英雄烈士人格利益糾紛,制定該規則的主要目的是為了促進社會尊崇英烈,揚善抑惡,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據此,應當將該條中的“社會公共利益”界定為維護社會風氣與社會公共道德。也就是說,即便行為人的行為侵害了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但如果其沒有損害社會風氣以及社會公共道德,也不應當依據該條承擔民事責任。例如,在前文所舉案例中,行為人未經許可將某英雄人物的肖像用于自己的產品包裝,該行為不僅沒有影響社會風氣和公共道德,反而宣傳了英雄事跡,取得了良好的社會反響。在此情形下,行為人的行為并沒有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不應當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承擔民事責任。
此外,還需要探討的是,《民法總則》第185條在規定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的民事責任時,將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作為責任構成要件,這是否意味著,如果行為人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但并未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就無須承擔民事責任?本文認為,此種理解并不妥當。《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因此,在行為人侵害英雄烈士等的人格利益并未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時,雖然不需要依據本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但這并不意味著該行為不構成侵權。在行為人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符合侵權責任的構成要件時,其仍然需要承擔侵權責任,具體而言:對仍然生存的英雄等人,其人格權益受法律保護,在行為人侵害其人格權益時,其有權依據《民法總則》、《侵權責任法》等法律的規定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對已經去世的英雄烈士等人,如果行為人侵害其人格利益,其近親屬有權依據《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3條的規定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當然,從《精神損害賠償司法解釋》第3條的規定來看,其在死者人格利益保護方面仍存在一些不足,例如,其僅規定了精神損害賠償這一責任承擔方式,而沒有規定其他責任承擔方式,保護的范圍也僅限于姓名、肖像、名譽、榮譽、隱私等幾種人格利益;再如,其所規范的行為僅限于侮辱、誹謗、貶損、丑化等方式,而沒有規定未經許可的利用等行為。我國《民法總則》并未專門對死者人格利益保護作出規定,死者人格利益保護問題仍有待于我國民法典人格權編的系統規定。同時,由于《民法總則》第185條意在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因此,行為人在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同時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情形下,除了需要依據《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定承擔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民事責任外,受害人本人或者其近親屬仍有權請求行為人承擔侵害人格權益的侵權責任。
《民法總則》第185條對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保護規則做出規定,該規定對于維護民族精神、弘揚社會公共道德具有重要意義;同時,該規則著眼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而不再局限于私權保護,這也是我國法上侵害人格權益民事責任制度的重大發展。但從該條規定來看,其只是規定了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利益、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民事責任的構成要件,至于何種主體有權向行為人提出請求*如前所述,在行為人侵害英雄烈士等人格權益時,受害人或者其近親屬雖有權請求行為人承擔侵權責任,但由于《民法總則》第185條的規范目的在于保護社會公共利益,因此,受害人及其近親屬應無權依據本條向行為人提出請求。有學者主張,在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情形下,可以由有關機關或者組織提起公益訴訟,此種觀點值得贊同。參見王利明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詳解》,下冊,859頁,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張新寶:《〈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403頁,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行為人應當承擔何種民事責任以及此種民事責任與其他責任如何有效銜接等,該條均沒有做出細化規定,期待我國民法典分則人格權編或者侵權責任編對此做出細化規定。
[1][8][12][14] 王利明主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詳解》,下冊,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17。
[2][3][6][7][15] 張新寶:《〈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釋義》,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
[4][10][13] 楊立新:《英烈與其他死者人格利益的平等保護》,載http://www.legaldaily.com.cn/fxjy/content/2017-03/16/content_7056376.htm?node=70948。
[5][17] 石宏:《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條文說明、立法理由及相關規定》,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9] 鄭賢君:《憲法“人格尊嚴”條款的規范地位之辨》,載《中國法學》,2012(2)。
[11] 張新寶:《侵害英烈人格權益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的規定解讀》,http://www.legaldaily.com.cn/fxjy/content/2017-03/22/content_7063445.htm。
[16] 王利明:《法學方法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2。
[18] 王軼:《論物權法的規范配置》,載《中國法學》,2007(6)。
[19] 趙震江:《法律社會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
[20][21] 胡鴻高:《論公共利益的法律界定——從要素解釋的路徑》,載《中國法學》,2008(4)。
[22] 王敬波:《政府信息公開中的公共利益衡量》,載《中國社會科學》,2014(9)。
(責任編輯 李 理)
On Civil Liability for Infringement of Personality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Heroes and Martyrs ——Focusing on Article 185 ofGeneralProvisionsoftheCivilLawofChina
WANG Ye-gang
(School of Law, Minzu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081)
Article 185 of theGeneralProvisionsoftheCivilLawprovides protection for the personality interests of heroes and martyrs and so on, which are neither the rules of the protection of the personality interests of the deceased nor the special protection of the heroes and martyrs.The purpose of the norm is to protect public interests.In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is article, in order to better achieve the purpose of protecting public interests of the Article, it should expand its scope of application.In order to limit the discretionary power of the judge and guarantee the freedom of the individual, the scope of public interests in the Article should be clearly defined as the maintenance of social atmosphere and social public morality.When infringing the personality rights and interests of heroes and martyrs and so on while at the same time harming the public interests, the infringer has to take civil liabilities in accordance with Article 185 of theGeneralProvisionsoftheCivilLawfor harming public interests.In addition, the victim himself or his close relatives shall have the right to request the infringer to bear tort liability.
heroes and martyrs; personality rights and interests; public interests
*本文為2017年度中央民族大學青年學術團隊引領計劃項目“民法總則制定與商事立法疑難問題研究”成果。
王葉剛:法學博士,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講師(北京 10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