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變奏

□安 諒

手機的變奏

□安 諒

老宋匆匆找到明人時，因為慌張，說話都有點結巴了。明人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明人讓老宋坐定，喝了幾口茶，稍微安定一些，才由他打開話匣子。

原來，那天他們班子開會。一把手剛出去解手，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響起來。手機固執地響著，正傳達文件的人也噤聲了，大家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都在靜等那電話自行掛斷。孰料，那手機聲十分執拗，響鈴甚是刺耳。老宋是辦公室主任，發覺大家都盯著他，于是心有幾分擔憂地走了過去。還沒等他碰到那個手機，手機聲戛然而止。而偏偏這時，一把手推門進來，撞見了這一幕。

老宋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誰都知道一把手從來不許任何人碰他的手機。

老宋此時真期盼在座的哪一位能為他解釋一下，他自己的舌頭已然打卷了：“剛剛、有、有、電、電、話……”但所有的人都迅速垂下了眼簾，仿佛剛剛這一幕并未發生。

一把手用眼睛掃了一下大家，也沒吭聲，就坐下了。

會議繼續。但在會議中，老宋的心一直忐忑不安。

直至過了好幾天，老宋仍心神不定，他覺得一把手忽然對他不冷不熱的，一定是介意著這件事。

老宋知道明人與他們一把手關系甚密，所以特來向明人討教求情。明人聽罷，說了一句：“也許人家早把這事給忘了，你自己卻放不下。”老宋腦袋撥浪鼓似的晃著：“不、不、不，我忘、忘不了，他老人家也一定不會忘。”他再三央求明人，方便時一定向一把手探探口風，為他做個說明求個情。明人勉強答應了。

但還沒等明人與他們一把手聚聊，老宋又來電了。這回他也是舌頭打著卷兒的，但明顯是激動和興奮。

老宋告訴明人，他被提任了，還是一把手親自提名的。他問是不是明人幫他與一把手說情了。

明人絲毫沒有貪功之念，明確告訴了他實情。這么看來，一把手根本沒有在乎那件事。明人也答應，什么時候與他們一把手再做溝通。

但這溝通的時間又被雙方的忙碌拖延了好久，直至明人與這位一把手在一個宴會上相遇，兩人舉杯小酌時，那事已過了兩個年頭。此時，一把手已退居二線，是那種功成身退，主動提前讓賢；而老宋，則又被提升了，頂替了一把手的位置。

明人直言不諱地提及了那件事，沒想到這位一把手仁兄對此竟然記憶猶新。他說，他記得很清楚，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裝模作樣的，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而老宋有點不安地站在那兒。

“那你不記恨他？”明人問。

“我記恨他干嗎？他坦誠、磊落，比那些人更實在。我要找的接班人，就是這樣子的！何況，我手機里也沒有秘密。”

明人心中釋然，也不由得夸獎起這位仁兄明察秋毫的獨特眼力與寬大坦蕩的胸懷。

一把手仁兄又俯下身子，靠近明人說道：“再說了，如果我手機里有什么特別隱私，他看到了，從來不吭聲，不也顯示出他的人品嗎？”他說罷，意味深長地笑了。

明人愣了愣，隨即也拊掌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