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太害羞了

小巖井

人生中有些傻事，我們遲早要經歷，比如追求理想，比如遭遇失敗，還比如喜歡與表白。

這些傻事如果能趁早做、趁早感受，那么人生是不是會少些遺憾，多些暢快？

因為害羞而錯過，這才是回憶中最讓人遺憾的事。

那時候喜歡一個人，第一感覺就是自己配不上他（她），越喜歡他（她），越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其實配不上又如何呢？這并不代表自己沒有權利去追求愛。

這些年我常常感嘆，如果高中時候的我有現在的個性，可能就會彌補好多遺憾。其中我最遺憾的莫過于暗戀一個女生卻一直不敢對她表白。

我想起我可憐的17歲，對想接近的人還沒開始接觸，就已經給自己發出一種警告：“不要過去，你不值得讓別人喜歡。”在別人拒絕自己之前，我就先蔑視了自己。喜歡一個人，似乎會讓自己內心產生自卑的情緒。

高二開學后不久，我就在一天內連續三次偶遇同一個女生，而且是一個青春、嬌艷的扎著馬尾辮的姑娘。身為一個死忠的“馬尾控”，我對這種仿佛是從水彩畫里走出來的女孩毫無抵抗力。

那天中午陽光正好，在人聲嘈雜的學生食堂里，她從我身旁走過。有香味嗎？在我的記憶中是有的。但記憶不可信，不過我喜歡它有時候會騙我，尤其是在這么微妙的時刻。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她的米色格子襯衫上，反射過來的光穿透我年少的“維特之心”。從那以后，我似乎總能碰見她，碰見她的時候，我就像被無形的手點了穴，毫無知覺地發呆遠望，直到聽到身旁朋友的嗤笑。

我的暗戀，眾人皆知。然而在對感情的表達上，再好的朋友也愛莫能助。

那個時候的我是那么單薄，如鄭板橋筆下的墨竹，清瘦而自負，怯弱卻驕傲。

我渴望著在一個遙遠而模糊的未來瞬間，帶著輕松的笑意、自信的身形，走到她的身旁柔聲問候：“姑娘，我可以請你吃晚飯嗎？我有一個好長的故事要告訴你，關于你，還有我。”

我暗戀了她5年。整整5年，我們沒有說過第二句話。

你肯定要問：“怎么是第二句話？那第一句話是什么呢？”

第一句話，真的就只有一句話。

那是高考結束后，我很不開心，幾個好兄弟看出了我的憂愁，紛紛鼓勵我向她表白。

那天傍晚，我們喝了點兒白酒，來到以后很難再來的操場。夕陽懶洋洋地不肯走，余暉一點點拉長我們等待的時間。

她終于出現了，身旁跟著一個女伴，她們繞著跑道走走停停，輕聲細語。

兩年了，我唯一知曉的，就是她經常飯后在操場上散步。

我被推搡到她們面前，她用那如小鹿般純凈的眼神望著我，目光穿透我的五臟六腑、七魂八魄。

“你……干嗎啊？”

“沒……沒什么……對不起……”

這是我第一次跟她面對面說話，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臟快要炸裂的緊張與羞澀。

當兄弟們在后面大喊“加油”的時候，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臉龐“唰”地紅成了一種嬌羞的美。

然而下一秒，我就以子彈出膛的速度狂奔起來，奔出跑道，奔出操場，奔出學校……也奔出了那個青春時代最懦弱、可笑的回憶……

此后我的生活總像是缺了點什么，我的夢中總有一個搖曳的馬尾辮。

我努力讓自己博學、開朗，像初春生長的毛筍，期冀早日雨后天晴，鉆出地面，大聲對這個世界說“你好”。

我報名參加了辯論社、話劇社、學生會，越是能夠鍛煉我與他人交流的地方，我越要積極地融入其中。

三年過去了，我似乎變了一個人，可以輕松、自然地與人交談，隨意、簡單地表達自己。

終于，我要去留學了。留學前的聚會，有人說起曾經的糗事，我當年那個落荒而逃的笑話自然不會被落下。

“再試一次吧，趁你還年輕，趁你依然喜歡她。”朋友建議。

朋友說出了我的心聲。

我曾問過自己：“我喜歡她什么呢？”她漂亮嗎？其實也還好；她聰明嗎？我更加不知道。

我并不了解她，為什么她的存在卻對我如此重要，為什么她總是如此頻繁地出現在我的夢里。

我需要一個答案，也許圓滿，也許破碎，但我不想再半途而廢。

在互聯網發達的今天，找一個人并不是多么難的事。

在一個深夜，我在沉思了許久之后，終于將這些年的想念與愛戀一股腦兒地轉化成郵件發送給了她……

一周后，我站在她的學校門口，看著似曾相識又煥然一新的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帶著三分羞澀、七分親切地緩緩走向我。

心依然會跳，但我相信，這次我能按住那根線，不讓它再次引爆。

“好久不見，學長。”她輕輕地歪著頭，露出一絲小小的狡黠，“你這次不會又突然跑起來了吧？嘿嘿。”

當初我要是不逃跑就好了，這明明是個多么爽朗、可愛的人兒啊！

我吸了一口氣，對她微笑著說：“姑娘，我可以請你吃晚飯嗎？我有一個好長的故事要告訴你，關于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