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邦妮
我的初戀是轟轟烈烈的。現在想想,簡直是慘烈的。
那個人比我低一屆,是我的學弟。十年前,還不流行姐弟戀,所以,我們的戀愛在當時算是很出奇的。那是一個好看的男孩,現在我還是這么認為。最要緊的是我們在精神層面特別契合,聽一樣的日本流行歌曲,看一樣的漫畫、散文和小說。我后來再也沒有遇見過一個這樣的人。我記得他喜歡安達充和的漫畫,雖然我并不喜歡,但是在我們分手之后,我看完了安達充和所有的書。
我們早戀的事情被父母發現以后,我記得他們抓起我的頭發,把我的頭往墻上撞,用鐵骨的雨傘打我打到傘骨斷掉,我卻不覺得有多疼,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因為那是偉大的愛情,不是嗎?他被罰跪在玻璃碴兒上,膝蓋上全是傷疤。老師們早已拿我們沒辦法,三天兩頭地找我們談話,開晨會的時候,我們被拎到第一排罰站……好吧,我們都習慣了。
現在想想,我們怎么就那么高調啊!但是我這個人,從來都不會低調。我們每天一起上學和放學,每天給對方寫情書,后來還有學妹跟我說:“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們在操場上遇到,就對視了一眼,然后默默地走開。你知道那時我覺得你們有多么美好嗎?”
在我17歲的時候,我最痛恨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太小了,不懂愛情。”如今,我已經27歲了,我還是很痛恨這句話。誰說17歲時就不懂愛情了?我們懂,只是沒有能力承擔愛情罷了。如果說愛情必須步入穩定的婚姻與人生,那17歲的愛情不叫愛情;如果說愛情是兩顆星球在茫茫宇宙中相遇并且碰撞,那17歲的愛情就已經足夠了。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我們這兩顆星球撞擊出了多么壯觀的景象,在我心里,就像是瑰麗的星云一樣。
很多年以后,我發現他仍然看我的博客并且給我留了言。他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會分手。”而這時我已經不再像一個死不瞑目的冤魂一樣,渴望知道原因。他還記得很多瑣碎的細節,記得當時的那個少女,這就足夠了。
現在的我還沒有足夠的智慧,如果讓我嘗試解釋原因,那我只能說:“當時我們太小了,還不懂得,愛情除了有激情和燦爛,還有無奈、沉重、無聊和平淡,就像人生,總有青春之外的部分。那時的我,就像濃度最高、溫度最高的火焰,全然不懂得這些,只知道拼命地燃燒,燒成了灰燼。”
也好,現在我偶爾會想,我們的戀情就像在鼎盛時期猝死的少年,留下的永遠是少年的形象,而死去的東西是永遠不變的,就像是猛烈噴發的火山、巖漿凝固的姿態。有時回憶起來,就是一個悶熱的夏天,汗水淋漓,太陽炙熱,我不停地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