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埔軍校一期師生中的浙江籍中共黨員

朱丹　申屠莉

[摘要]黃埔軍校成立前后，浙江共產黨人積極參與了籌建工作，浙江的中共和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積極推薦優秀青年和優秀團員報考黃埔軍校。大革命時期，黃埔軍校一期浙籍師生中的共產黨員為反帝反封建做出了積極貢獻。大革命失敗后，一期浙籍師生中共黨員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有的仍保持了堅定的信仰，有的則與中共漸行漸遠。

[關鍵詞]黃埔軍校；浙籍；中共黨員

[作者簡介]朱丹（1966-），女 ，漢族 ，浙江武義人，浙江大學法學碩士，浙江財經大學法學院，副教授，從事社會學、歷史學研究。申屠莉（1978-），女 ，漢族， 浙江東陽人，浙江財經大學法學院，講師，從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基金項目]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規劃基金項目“抗戰時期青年知識分子民族精神研究——基于黃埔老兵口述史的解讀”（14YJA710042）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D239 [文獻標識碼]E [文章編號]1006-8031（2017）01-0032-03

成立于1924的“陸軍軍官學校”，因其校址設在廣州東南的黃埔島，俗稱黃埔軍校。它是由孫中山創立的中國第一所真正具有現代意義的軍事院校。黃埔軍校是國共合作的產物，在兩黨的共同努力和蘇俄政府的大力幫助下，迅速發展成為組織機構嚴密、體制編制健全、有相當規模的軍事學校，吸引了大批優秀青年投考學習。早期黃埔師生在學校革命思想指導下，在身經百戰中鍛煉成長，掀起了轟轟烈烈大革命斗爭，為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爭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勛。大革命失敗后，黃埔師生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有的仍保持著堅定的共產主義信仰，有的則與中共漸行漸遠。

浙江籍師生在早期的黃埔軍校中一直占有不低的比重，這與浙江省自辛亥革命以來的革命傳統分不開。不少浙籍共產主義者參加了黃埔軍校教育和行政領導工作，浙江的進步青年紛紛以考取黃埔軍校為榮。據有關資料統計，在一至四期黃埔學生中，浙江籍學生數分別為44、68、180、149位，合計441人，占據四期總學生數的8.85%。[1]本文著重探討一期師生中的浙江籍中共黨員。

一、黃埔軍校一期師生中的浙江籍中共黨員概況

據《陸軍軍官學校最初組織官長名錄》和《第一期教職員名錄》，黃埔軍校第一期共有教官73人，其中能確定的共產黨員身份的11人，浙江籍的中共身份教官2人，占18%。黃埔軍校第一期正取生350名，編為第一、二、三隊；備取生120名，編為第四隊。1924年11月，軍政部講武堂亦稱湘軍講武堂學生158人并入軍校，編為第六隊。第一期畢業生總共635人。能確定共產黨員身份的88人，浙江籍的中共身份學生6人，占6.8%。浙籍一期中共身份師生基本情況見表1。[2]

黃埔軍校成立之初，浙江共產黨人和社會主義青年團組織積極推薦優秀青年和選派優秀團員報考黃埔軍校，參加廣東根據地建設。浙江諸暨人，中共黨員宣中華受黃埔軍校籌備會委托，在杭州負責辦理招生事宜。胡公冕受共產黨委派回浙南一帶招募黃埔軍校學生，隨后又招募教導團戰士一千多人。早期共產黨人，浙江蕭山人沈玄廬也參加了黃埔軍校招生工作。杭州的團組織選派宣鐵吾、宣俠父等五人，寧波的團組織選派浙江奉化人裘古懷等二人，紹興的團組織選派浙江紹興人曹素民等二人，嘉興的團組織選派浙江嘉興人柏拔山前往廣州黃埔軍校學習。[3]可以說，早期報考黃埔軍校的基本上是追求進步，有革命理想和革命信念的優秀青年。

二、進入軍校前后的革命經歷

黃埔一期師生中的浙籍共產黨員在入軍校前就是追求進步，胸懷壯志的人士。金佛莊于1918年進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學習。1922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同年秋轉為中共黨員，并成為浙江第一個黨組織——中共杭州小組的3名成員之一。次年6月，赴廣州出席中共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1924年春，奉命到廣州參與創建黃埔軍官學校，任軍校第一期第三學生隊上尉隊長，軍校國民黨特別黨部執行委員。胡公冕于1921年10月在杭州第一師范加入中國共產黨。第二年作為中國代表團成員，參加第三國際在莫斯科召開的遠東各國共產黨及民族革命團體第一次代表大會。回國后，他仍在杭州第一師范以教書為掩護進行革命活動。1923年9月間，胡公冕在上海謁見了孫中山先生。同年，根據黨的決定，以個人身份加入國民黨。1924年1月，他作為浙江省代表之一，參加了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后參加黃埔軍校籌建工作，受命招收黃埔第一期學生。宣俠父于1916年考入浙江省立特種水產學院，畢業后以第一名的成績獲準公費去日本留學。在日本認真研究馬克思主義，因積極參加社會活動而被母校停止公費留學待遇。1922年，宣俠父回國，在杭州、臺州等地從事革命活動。1923年在杭州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不久，轉為中國共產黨員。1924年5月，他受中共浙江省委的委派，組織并帶領樊嵩華、陳德法、石祖德、胡宗南等十余人，經上海去廣州投考黃埔陸軍軍官學校。樊崧華1924年3月經宣俠父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受革命影響，積極要求進步。在軍校時刻苦努力學習，成為第一期中的高才生。他的二位兄長此時都已擔任較高軍政職務，叫他到他們身邊去，他卻志存自立，不想依附兄長。其長兄樊光曾任民國時期代外交部常務次長，二兄樊崧甫在國民黨時期任過軍長，集團軍副司令，二人早年都參加過辛亥革命。

一期的浙籍中共黨員學生在校期間表現活躍，積極參加社會活動。宣俠父是一期學生中的特殊人物，在整個一期同學中年紀最長，文才口才均佳，在同學中頗孚眾望。入學軍校不久，因蔣介石破壞民主制度而抗命不從。1924年初秋，被蔣介石開除出黃埔。在真理面前寸步不讓的宣俠父是黃埔一期唯一被開除的學生。

一期浙籍中共黨員學生也是黃埔軍校社團組織的活躍分子，積極參加火星社、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等黃埔軍校內的革命社團組織。火星社成立的時間約在1924年底，其時周恩來已到校擔任領導工作，第一期學生已將屆畢業。它是由第二期學生中的共產黨員李勞工、周逸群等倡議組織的。參加該組織的人除當時在校一部分共產黨員學生外，還吸收了一部分接受共產黨影響較深的左派學生。浙籍一期的陳述即為該組織成員。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是在中共黃埔軍校特別支部和軍校政治部主任周恩來領導下，以該校教職員和學生中的共產黨員為核心的革命團體。該團體于1925年2月1日成立，起到了宣傳革命，團結革命軍人及豐富革命學生生活的作用。在大革命的洪流中，中國青年軍人聯合會一直站在反帝反軍閥斗爭的最前列，在兩次東征、平定楊劉叛亂及與孫文主義學會分子斗爭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陳述、俞墉均積極參加了該團體的活動。

宣鐵吾進黃埔后，思想即逐漸傾向于后者。在校期間，與蔣介石、蔣經國關系密切，是國民黨右派組織“孫文主義學會”骨干分子。

三、大革命時期的表現

大革命是指從1924年至1927年期間，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合作領導下進行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爭。大革命時期是黃埔軍校最輝煌時期，以愛國革命為核心的黃埔精神使黃埔軍校聲譽傳遍全國。軍校師生積極支援廣東的工人運動和農民運動，參加反帝反封建革命斗爭，先后參加平定廣州商團叛亂、第一次東征、平定滇桂軍閥叛亂和第二次東征，對統一廣東、鞏固廣東革命根據地，作出了重大貢獻。黃埔軍校一期師生浙籍共產黨員在大革命時期戰死四人，犧牲比例高達50%。

兩位教官身份的浙籍共產黨員身先士卒，率先垂范。胡公冕在1925年春任教導二團一營黨代表。討伐陳炯明時調為第二營營長。后胡公冕任前衛司令，在攻打龍煙洞的戰斗中負傷。傷愈后，到黃埔軍校政治科擔任大隊長，當時的政治部主任即為周恩來。北伐開始，胡公冕任北伐軍總司令部政治宣傳大隊長。北伐軍攻占南昌后，任總司令部副官處長，后調任團長，率團向浙江挺進，任東路軍前敵總指揮部政治部主任，北伐軍光復杭州，一段時間負責浙江行政事務。金佛莊是第一期第三學生隊隊長，并被選為特別黨部執行委員，歷任黃埔軍校教導第二團第三營營長、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二團黨代表和團長等職。先后參加平定廣州“商團”和滇、桂軍閥劉希閔、楊震寰叛亂及討伐廣東軍閥陳炯明部的兩次東征。金佛莊戰功卓著，為黃埔軍校教導第二團爭得“黨軍榮譽旗”立下了卓越功勛。1926年12月初，金佛莊主動請命秘密赴杭州，策動江浙地方軍隊起義。途中因其行蹤被孫傳芳密探偵悉，11日在南京下關碼頭被捕，12日被秘密殺害于雨花臺。

陳述在軍校畢業后歷任黃埔軍校教導第一團見習、排長、副連長。1925年2月參加第一次東征，率敢死隊攻打淡水城時中彈犧牲。江世麟歷任黃埔軍校入伍生隊見習，教導第二團第一營第三連二排排長、政治指導員。參加了第一、二次東征。1925年10月，在第二次東征河婆戰斗中自愿報名參加攻打淡水城的奮勇隊，戰死在離淡水城墻十五米處。俞墉歷任第四期入伍生團第九連連長，第二十師補充團營長。1925年起參加第一、二次東征作戰，平定楊劉叛亂之役和北伐戰爭。宣鐵吾在黃埔軍校畢業后任黃埔軍校教導一團排長，國民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連長，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憲兵營長，參加兩次東征和北伐戰爭。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樊崧華。他軍校畢業后先任排長。1925年，在第一次東征廣東陳炯明中任敢死隊長。每次作戰沖鋒在前，在東征軍攻克淡水時立了功，升為教導第一團連附，不久任代連長。東征軍征戰三個月，十分艱辛，樊崧華曾對人說：淡水之戰，任決死隊長的有三個人，兩個同志都戰死了，只我獨存，還以微功升為中尉兼代連長，目前敵人力量仍很強大，前途仍多困難，作為革命軍人，不成功即成仁。1925年3月，在棉湖之戰中，樊崧華連作為先頭部隊在前開路。陳炯明部悍將林虎率三師大軍圍困東征軍先頭部隊。樊崧華率部奮戰，受了重傷，倒地不起。敵人沖過來想把他俘虜，樊崧華大聲說：“我今為主義而死，豈能受屈辱”，仍舉槍射向敵人。彈盡后，敵人刀槍并進，樊崧華壯烈犧牲。全連士兵奮戰，只有三人生還。這次作戰因先頭部隊奮戰，擋住了敵人，使東征軍后繼部隊得以作好戰斗部署，擊退敵人反撲，取得勝利。樊崧華犧牲后，聞者無不為之惋惜。1931年，蔣介石曾撰《樊崧華烈士傳》，對他表示悼念和表彰，說明蔣并不知道樊崧華的共產黨員身份。

宣俠父被開除出黃埔軍校后投入全部精力為黨工作。1925年春，受黨組織委派在李大釗處工作。其后在國民黨軍隊馮玉祥部做政治宣傳工作，開創了共產黨在國民軍軍隊中政治工作的新局面。之后又與其他同志一道創建了甘肅省第一個黨組織——中共甘肅特別支部，積極發展黨員，團結動員廣大民眾和國民黨左派及上層進步人士，廣泛開展革命宣傳和反帝反封建斗爭，開始了蘭州地區及甘肅省在共產黨的直接領導下有組織的革命活動。

四、結局

經歷大革命考驗以后的黃埔一期中共身份浙籍師生由原來的8人銳減為4人。這4人分別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胡公冕、宣俠父在黨內外積極工作，忠誠于革命事業。俞墉、宣鐵吾則與中共漸行漸遠，但在抗戰時期也為民族解放事業做了一些事情。

大革命失敗后，胡公冕與共產黨失去組織關系。土地革命時期，胡公冕在浙南組織了紅十三軍，任軍長，在浙南地區十幾個縣堅持了兩年多游擊戰爭和土地革命，沉重地打擊了反革命勢力。1932年4月不幸被國民黨逮捕入獄，經營救于1936年獲釋。西安事變時，在黨的指示下，他利用與胡宗南的舊部屬關系，赴甘肅固原、陜西鳳翔，勸阻胡宗南部東犯，為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出了力。抗日戰爭時期，他根據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政策，做了許多抗日救國和有益于革命的工作。解放戰爭時期，為國民黨將領投誠起義做了大量工作。從1950年起，先后任政務院參事、國務院參事。解放后，任政務院參事。1979年6月辭世，享年93歲。1984年1月，被追認為中國共產黨黨員。

1928年8月，宣俠父回諸暨開展農民運動。1929年，宣俠父入國民革命軍梁冠英部，任二十五路軍總參議和南京政府軍事參議院參議。宣俠父在此時同“左聯”交往密切，但考慮到他當時的身份，公開加入左聯顯然不妥。后經左聯黨團組織決定，吸收他為左聯秘密盟員。1932年秋，去張家口支持馮玉祥建立抗日同盟軍。1934年3月，介紹吉鴻昌加入中國共產黨。1935年，宣俠父化名宣古漁，到香港進行統戰工作。在宣俠父等協助下，李濟深等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成立了中華民族革命同盟。1937年3月，黨組織又派遣宣俠父到西安協助周恩來開展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工作，因工作卓有成效，招致國民黨當局忌恨，1938年被暗殺于西安。

俞墉在1929年參加鄧演達組織的“黃埔革命同志會”，任中央辦事處宣傳委員。鄧演達遇害后為蔣介石赦免，入中央訓練團黨政班學習，后曾任浙江省國民兵訓練委員會委員，浙南警備司令部參謀長。抗日戰爭爆發后，入陸軍大學特別班第三期學習，畢業后任第一戰區新兵補訓處總教官，軍事委員會天水行營少將參議。1946年退役，1947年去世。

宣鐵吾在大革命失敗后，脫離中共組織關系。1932年1月任第五軍第八十八師參謀長，參加“一二八”淞滬抗戰。同年底任復興社中央干事會干事。1933年起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侍衛長，國民政府警備司令部參謀長，浙江省政府保安處處長兼杭州警備司令。1936年10月授陸軍少將。抗戰爆發后一段時間內主要在浙江任職，曾任浙江省保安司令部司令、浙江抗敵自衛團副總司令等職。1938年春，其基本部隊改編為陸軍預備第十師，任師長。1939年2月任第三戰區第十集團軍第九十一軍軍長兼錢塘江北岸守備司令。1943年2月當選三青團第一屆中央監察會監察。同年8月赴重慶任軍委會侍從室侍衛長，國民政府財政部緝私署署長。1945年8月，陸軍大學將官班畢業，任中央訓練團上海分團主任，后任上海市警察局長兼淞滬警備司令部中將司令。1948年9月授陸軍中將。1949年夏往香港定居，后轉赴臺北。1964年2月病逝。

[注釋]

[1]此表主要依據陳予歡所著的《風云際會——黃埔軍校第三期生研究》（中山大學出版社2008年10月第一版）、《雄關漫道—黃埔軍校第四期生研究》（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年12月第一版）相關成果整理.

[2]此表主要根據曾慶榴、江鐵軍所著的《關于黃埔一期中共黨員的考證》（載《廣東黨史》2002年第4期）的研究成果整理.

[3]浙江共青團組織派革命青年參加黃埔軍校學習的相關資料參考了《北伐戰爭與浙江青年》一文，原文載2011年1月4日的浙江共青團官網，詳見http：//www.zjgqt.org/Item/1114148.as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