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莎
(延安大學魯迅藝術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
淺談極簡主義設計中簡約的藝術“張力”
李麗莎
(延安大學魯迅藝術學院,陜西 延安 716000)
近年來,隨著設計風格的多樣化,深受禪宗文化影響的極簡主義設計可謂設計界的一淙清流,以簡約而不簡單的形式滌蕩著人們的心靈,影響人們的生活理念和審美觀念,并推動設計向至美的境界發展。文章分析極簡主義設計的精神內涵和它對禪宗文化的傳承,以及“中國風味”極簡主義設計在日本極簡主義影響下的發展現狀,闡釋極簡風格在設計中如何將傳統文化、人文情懷通過空間、色彩、媒介為人們呈現簡約的藝術“張力”。
極簡主義;禪宗文化;“中國風味”
早在20世紀30年代,包豪斯設計學校第三任校長密斯·凡·德·羅(Mies Van Der Rohe)就提出“少即是多”(Less is More)的“極簡主義宣言”,后來,在被設計淹沒的消費市場中,日本逐步成為了極簡主義風格設計的大本營。如今,極簡主義設計已發展成為倍受設計師乃至消費文化高度認可的設計風格,設計回歸本原,人們重新關注生活中最自然、質樸的一面。
“極簡”顧名思義,簡約到極致,去偽存真,只留下最純粹的因素,用極少的元素表達極豐富的內涵。如同“有無相生”的傳統道家思想,“空白”看似“虛無”,實則“無盈”,是設計師為了營造一種不能企及的意境之美,讓人融入其中,自覺聯想“象外之象”或“景外之景”。在這里,極簡主義設計的“無”既是對“Less is More”的東方式回應,又包容了自然界中多元化的“有”。故,“無”更能概括極簡主義設計精髓,并用“色”“形”“韻”等形式體現其獨有的意境和審美。
極簡主義設計作品色調統一,主張將一種顏色用到極致。而最為常見的極簡之色是被稱為“全色”或“無色”的白。它最能激發想象力,由白色凸顯的質地能強有力地喚起任何物體的物質性,讓人越過其他色彩的干擾直接關注設計本身,引發無限思考。
同樣,極簡主義設計作品中大面積的留白也會讓人印象深刻。“留白”不等于不存在。對設計而言,它所呈現的是整體空間中的“負”空間,表現為間隔的距離感,能使人通過自身的文化修養,從設計作品中極簡的圖形結構形成整體的感觀。這種間隔的距離感雖不是構成極簡主義設計的唯一要素,卻是其最具魅力的部分,能讓人在繁雜的世界中得到片刻的喘息和小憩。就如同著名設計師山本耀司設計服裝時,注重設計面料與身體間的間隔,穿他設計的衣服總感覺有風拂過,舒心不已。這便是對極簡之形——“間隔”的最好詮釋。
此外,極簡主義設計崇尚的減法不僅針對設計物本身,更是對人們生活觀念上的去偽存真。從內核上延續了樸素靜默的精神,從設計思維到設計方法,無不追求形式和功能上的和諧美,使設計作品自然得像從土壤中生長出來一樣,人們從中體悟返璞歸真、回歸自然的極簡之韻。
如今人們承載的外在太過繁雜,內心就愈加沉重,而深受禪宗思想影響的極簡主義設計則努力向觀者傳達著“心靈的自由才是最大限度的自由”這般對自身的再認識和對自由的再定義。特別是近年來,日本極簡主義設計在全球設計風格多元化共享的發展中,逐漸成為一股新興力量被國際設計領域矚目學習,開啟了影響全球設計的“極簡主義”時代,其思想內涵,在一定程度上改變著現代人的審美甚至生活理念。
眾所周知,禪宗思想對中國傳統文化影響深遠。然而它對日本文化產生的作用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且日漸成為了日本文化之精髓。禪宗與日本民族的哲學觀和人們儉樸的生活方式緊緊融合,從而引發日本茶道中對簡樸的審美,經過幾代人的沿襲傳承形成了一套日本特有的佛教禪宗文化,簡言之,“禪”是日本民族的靈魂之所系。它重視精神實體,追求單純樸素的形式,經過自解、自悟達到“梵我合一”,講求“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它重視心性,拒絕一切形式的矯揉造作,直面事物本質,最終在精神上獲得超脫與安寧,直至獨享絕對空寂、純粹的精神世界。
日本極簡主義設計正是通過“禪宗為體,極簡為用”的手段對禪宗思想、樸素美學進行傳承,追求生活的陳跡,投射出內斂的意味。人們在極簡風格的作品里很難尋求均衡,因為在設計師眼中,大自然并不是完全對稱與平衡的,這也正是禪宗思想中所呈現的“物體不完整的形狀和有殘破的形態”意念。
在日本極簡主義設計作品中,還強調人與環境協調共生的人生觀,并在微小的事物、品行中體現人道主義的莊嚴。它很容易產生親切和憐愛之感,讓物體以矮小的形狀呈現禪宗的客氣品格和道教的樸素美學。日本現代著名設計師深澤直人的“無意識設計”便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它像一顆鵝卵石,由玻璃纖維制成,既可以當作沙發,又可以當作咖啡桌。設計師讓設計回歸本質,在看不出來的細節中,讓觀者對事物和生活無不充滿感動。
同時,日本禪宗信奉簡易優于復雜、幽靜優于喧鬧、輕巧優于笨重、獨特優于龐雜。故而,設計追求暗示而不揭露內涵,不著痕跡地“創造自然”,從思想和環境中去除混亂,面對日常中的“我”進行深層次的內省、內悟。這歸根結底離不開設計師的“反思”精神,如無印良品設計總監原研哉先生提出的“Redesign”那樣,擱置產品固化的形態,從最初的起點重新審視,才能找到新的設計思路和切入點。
以上設計思維和理念無不表露日本極簡主義設計對簡單質樸的追求,其風格從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禪宗美學等相互交融慢慢積淀而成。形式雖簡約,內涵卻不簡單,讓觀者以一顆平常心去感悟自然的本真,也正是極簡主義設計對禪宗精神的另一種詮釋,為“中國風味”的極簡主義設計提供了寶貴經驗借鑒。
在高速發展的今天,設計師的思維走向多元,中國設計也在用極簡的形式呈現中國風格,傳達中國韻味,高揚民族文化和中國精神。
20世紀80年代初,香港設計受“東洋文化和西方文化融合”的啟發,將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思想應用到設計中,形成港式“中西合璧”的設計風格,成為了內地設計的范例。香港設計師陳幼堅設計的“漢字鐘表”具有鮮明的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表盤周圍看上去都是殘缺的漢字,當指針走到每一個整點就會添加一筆,恰好構成一個完整的漢字。設計思維巧妙,表現形式簡潔,藝術境界唯美,將傳統意蘊和時尚優雅賦予在作品中。陳幼堅認為,設計師只有學會運用“西方眼光”反觀中國傳統文化,才有可能從傳統元素中獲取靈感,設計出美觀而不失深度、廣度、厚度的作品。
設計發展到20世紀90年代,設計思路變得愈加寬泛,設計作品更多地運用傳統文化和藝術思想,飽含淡泊、質樸的道家思想和審美情趣。如王序的作品《重源》描繪“歲月改變,我不變”,看到了中國設計對傳統文化本原的追溯與傳承。
如今,帶有“中國風味”的極簡設計作品拋去冗余信息,直述設計本意,具備了內容洗練之美,在設計中采用極簡的文字或圖形結構本身的力量,傳達無限的傳統文化內涵。如西安世園會會徽“長安花”的設計,取意于“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詩句,構思則源自《道德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由三、四、五、六邊形自然花瓣組合而成的“百花吉印”,釋意為三生萬物,花開吉祥;四合為土,天圓地方;五葉生木,林森蔭育;六流成水,潤澤萬物。其中,三邊花瓣結構還形如漢字“人”,位于圖案中心,展現以人為本,代表文化、責任和理性;四邊形猶如西安古城墻,喻指“長安城”,既展現古都特點又象征和諧民居;五邊瓣花結構意指金、木、水、火、土五行,象征自然萬物;六邊形狀如雪花,態似流水,則寓意上下東西南北六合,象征包羅萬象的宇宙。從三到六自然遞進,展現了人、城市、自然、宇宙的和諧共生,契合世園會“天人長安,創意自然”的主題。“長安花”的設計,通過圖形結構的“有”來引出背景的“無”,透過背景的“無”來烘托含而不露的“有”,看似極簡的“長安花”,卻給觀者呈現出極具“中國風味”的藝術張力,用“不自覺的中國性”把設計師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思考用意象的形式呈現在作品中,以“無”的形式體現出“有”的無限東方意境。
當前,極簡的圖形語意、形式美感、極簡的視覺心理需求和緊疏有致的版式空間,“中國風味”的極簡主義設計已成為我國設計界共同的文化美學觀。但就目前的設計而言,大多只停留在表現現代設計語言,未觸及中華傳統審美本原。我國已不乏富有個性的設計,欠缺的是能夠把事物的故事、精髓同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元素進行分解、融合、凝練和再創造。探究極簡設計換發的無限張力,就是促使設計師個人品質、素養和文化自信的提升,啟迪社會,影響更多的設計,這很耐人尋味且任重道遠。
[1]王受之.世界平面設計史[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2.
[2]王建疆.莊禪美學[M].蘭州,甘肅文化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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