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一邊賣菜一邊寫《余罪》

梧桐雨

一部總播放量突破20億的“爆款”刑偵劇《余罪》，不僅讓童星張一山大火，也使小說原作者常書欣倍受關注。2016年10月，他的又一力作《黑鍋》也將登陸熒屏。作為目前最熱的刑偵懸疑劇作家，他被譽為下一個“海巖”。看過《余罪》絲絲入扣的故事，許多粉絲以為常書欣是名老警察，但事實令人詫異，他竟然蹲過8個月牢。從服刑人員、菜販子、煤礦工人到今天的網(wǎng)文“大咖”，這個山西漢子的傳奇人生，比他創(chuàng)作的小說更精彩！

邊緣人的苦澀坐牢經(jīng)歷改變一生

作為著名網(wǎng)絡文學作家，常書欣的筆鋒犀利老練，他創(chuàng)作的刑偵類小說人物生動鮮活，劇情絲絲入扣。經(jīng)常有人問他是否當過警察，常書欣總是紅著臉，有些羞于啟齒地道出真相：“沒當過警察，我只蹲過大牢。”

1975年，常書欣出生在山西晉城沁水縣一個普通家庭，自小性格叛逆，愛打架鬧事。讀初中時，就因為偷自行車進過派出所。1993年，18歲的他爬火車南下廣州闖蕩。“身上沒錢，什么本領也沒有，只能在城邊游蕩，拾破爛、偷東西、混社會……為了活下來，什么事都干了。”說起不羈的少年往事，常書欣至今面露尷尬。

在廣州不僅沒賺到錢，連飯都吃不飽，困窘中的常書欣頭腦一熱，冒出個念頭：搶劫！他蹲守在廣州鬧市區(qū)的火車站，看著人家從兜里掏出人民幣，沖上去一把奪過對方的錢包就跑。結(jié)果，他很快就被警察逮住了。好在包里錢不多，他判得不重。

8個月的牢獄生活苦不堪言，不僅要每天勞作，吃喝拉撒睡還都處于被監(jiān)管的狀態(tài)，那種失去自由、遠離陽光的滋味，令常書欣感覺度日如年。在牢里，他看到了人性中的善與惡，認識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嫌疑人，小偷、搶劫犯、辦假證的、販毒的、殺人放火的……后來，這些人物也成了他小說中的常客。常書欣說：“他們經(jīng)常一起吹牛，小偷說他如何偷東西，說得非常詳細。他們給警察交代案情都不會那么細致。”當時的常書欣萬萬沒想到，牢獄生活竟然成為他寫作的財富。

出獄后，常書欣通過一年補習，考上了山西某大學的英語專業(yè)，可惜沒讀完，就因為打架被學校開除了。與此同時，他又聽聞父親車禍去世的噩耗，人生頓時跌到了谷底。好在這一次，他意識到不能再墮落下去了，那段牢獄生活已經(jīng)為常書欣上了最生動的人生一課——沖動是魔鬼，有時一個壞念頭，就能葬送你的青春乃至生命！想堂堂正正活出個人樣，唯有走正道，哪怕再苦再難，起碼活得心安理得！

但是，當年那個案底成了常書欣終身揮之不去的陰影，主流社會不接納受過刑事處罰的人。“案底無意間就把人邊緣化了，公務員不能考、公司看到你怕。”為了生存，他蹬過三輪車，賣過菜和書報，做過電腦生意，開過出租，下過煤礦，賣過彩票，推銷過保健品，還給小報社當過通訊員……在從事寫作前，常書欣干了N份不同的職業(yè)。“大部分的小市民都是這種生存狀態(tài)，都是生活逼出來的，走投無路一回，就什么都會了。”這些經(jīng)歷讓常書欣了解普通人生活的常態(tài)和市井智慧，也更熟悉警察和罪犯，“不管警、匪哪一方，他們本身的人性扭曲和掙扎才是最精彩的。”

常書欣說自己年少魯莽，幸好29歲時就成家了，娶了個好太太，從此成為“妻管嚴”。2008年的時候，他在賣電腦，閑時無事可做，想著自己也能說說故事，就進入了網(wǎng)文作家這個門檻較低的寫作隊伍。但一切沒那么順利，常書欣第一部作品《紅男綠女》一直寫到60多萬字都沒有簽約上架，這相當于全部是免費讀物，自然沒有收入。

炎夏的傍晚，偶有朋友找常書欣出去喝啤酒消暑，他總以“我還得寫作”為由婉拒。“呦，你還真把自己當作家呢？”“如果連常哥這號人都能當作家，那我回家就能開個作協(xié)！”朋友們的冷嘲熱諷是那樣刺耳。那時候常書欣很沮喪，覺得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包括妻子，都時常嘮叨他連個電費都寫不回來，還瞎折騰個啥！

經(jīng)歷變財富網(wǎng)上“敲”出一片天

常書欣把處女作《紅男綠女》堅持寫到70多萬字時，終于被起點中文網(wǎng)簽約了！第一個月，他就通過“賣字”賺了900塊，那時候他工作一個月才賺1000多元;第二月就賺了兩千元錢，他請親友們吃了一頓大餐，并借助幾分酒意向大家宣布：“以后我就靠寫小說賺錢還房貸了，這比打工輕松！”

常書欣自稱水平不高，只是喜歡金庸、古龍、梁羽生的武俠小說，受金大師的影響最大。遇到創(chuàng)作瓶頸不想碼字時，他就停下來，認真想想以前的苦生活，然后就又信心百倍了。因為白天要賣電腦，忙里偷閑搞創(chuàng)作的常書欣熱了困了，就用毛巾沾冷水擦一把臉給自己提神。沒有學歷，無人指導，他有的只是十多年來在社會低層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和那份“笨鳥先飛”的勤勞。

常書欣坦言，一開始寫的作品很粗糙，現(xiàn)在回頭看簡直慘不忍睹，但寫作就是個從量變到質(zhì)變的過程。“一開始就得多寫，寫多了文字會慢慢變好的。”他認為，網(wǎng)絡寫手屬于生長在野蠻環(huán)境里的一群人。一開始就有人罵，而且罵得很難聽。當然，也不完全是罵聲，會漸漸收獲粉絲與贊譽。他就是一直在這樣冰火兩重天的環(huán)境里熬出來的。

創(chuàng)作和練字是常書欣每天的必修課

擅長創(chuàng)作都市涉案小說的常書欣，平時對現(xiàn)實生活中的刑偵案件高度關注，他小說中的案子基本都參照了真實案例，還有一部分是他服刑時聽警察講的故事。比如《余罪》中的武小磊案就是真實案例，警察追了18年也沒有放棄;比如小說的滅門案，是早年他家鄉(xiāng)鄰市的一起案子，而這些真實的犯罪分子，就都成為故事的原型了。

“現(xiàn)實比小說更加精彩，舉個例子，有個性質(zhì)很惡劣的殺人案發(fā)生后，幾千個警察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犯罪分子。其中有個民警說野地里搜幾天都搜不到，是不是掉到旱井里去了？于是他趕了群羊來，突然有個羊掉井里了，就這么找到了旱井里的犯罪分子。我覺得刑偵最精彩的不是結(jié)果，反而是千頭萬緒找正確方向的過程。”談到推理和破案，常書欣就像一個老刑警似的，雙眼放光。

常書欣筆下的故事散發(fā)著濃郁的都市生活氣息，充滿著令讀者感同身受的代入感，這種極強的現(xiàn)實主義風格和他本人的生活閱歷密切相關。其涉案小說對犯罪心理、犯罪團伙組織結(jié)構(gòu)、犯罪手段的描寫栩栩如生，從混跡街頭的扒手、流氓，到橫行海上的毒梟都能信手拈來。

累積至今，常書欣已經(jīng)有長篇小說《紅男綠女》（305萬字）、《香色傾城》（160萬字）、《黑鍋》（305萬字，已售出影視改編版權）、《余罪》（290萬字，已售出影視改編版權）、《超級大忽悠》（200萬字，已售出影視改編版權）等7部作品，共計1700萬字左右。盡管《余罪》已成為近5年最暢銷的小說，并且早早地被買走了影視版權，但出版之路充滿坎坷，輾轉(zhuǎn)兩年，小說《余罪：我的刑偵筆記》2015年年底才得以出版。

常書欣創(chuàng)作的《余罪》，講述了一個立志混到畢業(yè)回家當片警的警校“學渣”余罪，意外被選為警隊臥底的故事。早在實體書出版之前，《余罪》就位列百度風云榜小說榜的前十名，還和《三體》《盜墓筆記》等作品一起入選“首屆中文小說閱讀快感排行榜前20”。

《余罪》是一部刑偵小說，也是一部推理小說，更是一部市井眾生相。正是這種“市井氣”給了小說讀者和網(wǎng)劇觀眾巨大的新鮮感。作為一個警校剛剛畢業(yè)的菜鳥警察，余罪一身痞氣、邪招不斷，在本劇開篇，余罪有一句獨白就說：“好人當不了警察，因為善良在作奸犯科的人看來，是一種可笑的懦弱。”雖然這樣的人物在同題材的港劇和美劇中很常見，卻是國內(nèi)刑偵劇中“另類”的警察形象。

2016年，小說《余罪》暢銷100萬冊，成為近年來原創(chuàng)小說的口碑之作。今年5月，同名網(wǎng)劇播出后，更成為全網(wǎng)話題之王——由童星張一山主演的《余罪》，第一季上線72小時播放量破億，豆瓣網(wǎng)友給它打出8.6分的高分。《余罪》在前期不被看好的情況下，成了《太子妃升職記》之后的又一部現(xiàn)象級網(wǎng)劇，堪稱年度最火！

蛻變?yōu)椤昂r”各地警察成“粉絲”

在都市倫理劇、青春校園劇“霸屏”的當下，《余罪》的出現(xiàn)猶如一針強力荷爾蒙，讓所有觀眾感到血脈僨張。這部網(wǎng)劇展現(xiàn)了一個光怪陸離而又真實存在的地下世界，被譽為內(nèi)地版的《無間道》和《使徒行者》。在微博、天涯、虎撲等各大論壇中，一晚上就熬夜看完全劇的觀眾超過半數(shù)，無數(shù)網(wǎng)友直呼“太過癮、太刺激”，豆瓣知名紅人王大根如此評價：“確實沒見過路子這么野的國產(chǎn)劇，爽，潑，邪！”

余罪雖然又賤又壞，但他賤得可愛，壞得有底線，在大是大非面前，有英雄情懷，給人以震撼。說到《余罪》為什么能夠這么火，常書欣認為，它貴在真實。“《余罪》沒有什么偶像、鮮肉，沒有無病呻吟，只有活生生的故事，是一種緊張、激烈、刺激的感官體驗。這部網(wǎng)劇的火應該是意料之中的，因為沒有哪部劇敢像《余罪》這樣粗糙而真實。”

如今，《余罪》第一季點擊量已超過12億，第二季也高達8億多。因觀眾對該劇續(xù)集的呼聲甚高，第三季也在拍攝之中。毫無疑問，《余罪》已成為近年來口碑最高的IP網(wǎng)劇，而作為目前最熱的刑偵懸疑劇作家，常書欣也被視為著名作家和編劇海巖的“接班人”。

同其他看小說的讀者群不同，《余罪：我的刑偵筆記》的大部分粉絲竟是來自全國各地的警察。他們認為《余罪》站在了非常公正的角度上，不像體制內(nèi)描繪得高大上偉光正，也不黑化警察的形象，他們很有認同感。如今，常書欣所居住的小縣城的整個刑警大隊，差不多都是他的粉絲。這些警察也很吃驚：“我們還一直以為你是同行呢。”還有一個鄭州的警察專門飛到山西，找上門來要一個他的簽名。從“壞人”變成了名人，這令老常多少有些尷尬。

“有一位山東的刑警，他一眼就看出來我蹲過號子。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沒蹲過你感觸不會這么深，我一下子被震驚到了。他說我著眼的角度不一樣，會在罪犯的身上發(fā)掘他們?nèi)诵灾械拈W光點，他一看就知道，能看到這個角度的，不是警察就是罪犯。可惜，我是后者。”警察朋友們非常熱情地和常書欣聊天，時常會參與小說劇情的討論，為情節(jié)發(fā)展出謀劃策，提供一些現(xiàn)實案例。比如警銜設置錯了，他們會馬上指出來。常書欣說，《余罪》里制藥廠制毒案、偷牛案，還有余罪偵破的滅門案，《黑鍋》里的銀鼠案等，都是他從警察朋友那兒聽到的真實案件。常書欣十分感激他們的幫助。

見過常書欣的人，很難把他和傳統(tǒng)的作家形象聯(lián)系在一起：長長的頭發(fā)隨意披在肩頭，著裝隨意，說話家常，聊到高興時爽朗大笑，說到不滿意時直接開罵。跟這樣的人交談，就像在菜市場遇到了街坊，親切又沒有距離感。盛名之下的常書欣在沁水縣城的生活很安逸也很傳統(tǒng)，沒什么人知道深居簡出的他竟然是名人，只有幾個親友知道他在寫書。

在網(wǎng)上突然走紅讓老常感到尷尬。“坐牢的經(jīng)歷時刻提醒著我，要活在真實的世界里，不要膨脹，不要忘記過去。我的生活沒有多少變化，也就是多了幾個記者。”生活中的常書欣和朋友們該擼串擼串，該嘲諷嘲諷。大家知道《余罪》火了之后會直接說，沒想到你小子居然真成作家了。甚至家里人也習以為常，妻子和女兒都不看老常寫的書，她們一個喜歡看韓劇，一個喜歡看動畫片。所以對于成名這件事，常書欣一直覺得挺尷尬的，“墻內(nèi)開花墻外紅，真實的世界和外界的看法完全不對等嘛。”他笑著說。

如今女兒也上高二了，妻子和女兒將老常看得嚴嚴實實，每天的生活就是接送孩子、看小說、碼字。“在家沒地位，哈哈，出去喝個酒都得向二位女領導請示，但挺幸福挺滿足的。”作為服過刑的人，他格外珍視眼下這種普通人的生活。常書欣說，書再火，他也不敢驕傲，因為這份平實的幸福來之不易。

近期，常書欣的涉案小說《黑鍋》將震撼出版。而根據(jù)《黑鍋》改編的青春偵探大劇《警察鍋哥》，也將于2016后10月登陸熒屏！從當初的小菜販、煤礦工人到今日炙手可熱的“海巖第二”，常書欣用他的人生沉浮闡明了一個道理：人處在什么位置不重要，關鍵是你朝著什么方向努力！

編輯：莫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