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問題與改進建議

李小榮

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則伴隨著資產評估實踐的產生而發展，但相較于財政稅務、金融和會計等傳統學科領域的研究，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作者分析了中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存在研究方法單一，研究隊伍缺乏梯度，研究領域有待進上步拓寬等問題，并指出這些問題的原因在于資產評估行業發展時間短，研究人員激勵不足和重視程度不夠。作者提出要重視基礎理論研究和跨學科研究，提倡研究方法的多樣性，提供更多學術研究和交流平臺及解決激勵不足問題等建議。

中國的資產評估行業產生于20世紀八十年代，而關于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則伴隨著資產評估實踐的產生而發展。經過近30年的歷程，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但相較于財政稅務、金融和會計等傳統學科領域的研究，依然有很長的路要走。2016年《資產評估法》的頒布和實施標志著中國資產評估行業進入了新時代，資產評估行業將迎來新的發展機遇，不管是資產評估理論還是實踐，可能均需要認真反思過去和籌劃未來，這樣才能更好地發展資產評估行業。作為一名資產評估方面的學術研究者，筆者將結合自身的觀察和體會，闡述當前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存在的問題、產生這些問題的原因，并提出改進建議，希冀對資產評估未來的學術研究有所幫助。

一、當前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存在的問題

從目前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現狀來看，存在的幾個突出問題表現如下：

（一）局限于本學科研究

當前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基本上是就資產評估論資產評估，針對不動產、動產、無形資產、企業價值、資產損失或者其他經濟權益等不同評估對象采用資產評估的基本理論進行研究，或者對資產評估基礎理論、資產評估實務問題、資產評估的行業管理和評估教育等按照資產評估的思維和分析方法進行分析、總結和提升。這樣的研究方式使得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陷于僵化狀態，難有創新。就從筆者指導的資產評估碩博論文經驗來看，學生的論文千遍一律地研究評估方法、評估參數的確定或者研究某個特殊行業的評估問題，每年如此，鮮見眼前一亮的選題。另外，由于資產評估學科是一門實踐性較強的學科，只從資產評估這一學科本身的方法論來研究，往往使最后的成果更像實務類文章，缺乏理論貢獻。這也是為什么目前知名資產評估專家更多來自于評估機構的原因，因為評估機構的專家不僅熟悉評估實踐，也掌握了深厚的資產評估理論基礎，而高校學者雖然在理論方面具有比較優勢，但較少接觸評估實務。而資產評估學術研究更多是高校學者的職責，高校學者如何在資產評估學術研究上做出更多貢獻？運用跨學科的視角研究資產評估可能是方法之一。

（二）研究方法單一

目前的資產評估學術研究更像是早期的會計研究，主要研究方法是規范研究，研究方法單一。而成熟學科的研究方法應該是多樣性的。一般來說，研究方法包括：檔案研究（Archival）、實驗研究（Experimental）、實地研究(Field Study)、文獻綜述（Review）、調查研究（Survey）、理論研究（Theoretical）和規范研究（Normative）。我們通常將檔案研究（Archival）稱為狹義的實證研究。夏立軍（2008）將中國會計研究劃分為兩次轉型，第一次轉型是“從規范到實證”（大體是從1997年至2007年的十年時間），第二次轉型是“從本土到國際”（大體是從2008年開始的十到二十年時間）①。由于這兩次轉型，中國的會計研究學術水平突飛猛進，不僅在國內權威期刊上涌現許多高質量的研究成果，而且一些學者開始在國際頂級期刊暫露頭角。相較于會計學科，資產評估學科目前研究方法的單一，導致目前資產評估領域的文章難以在高質量的期刊發表，資產評估領域的國家級科研項目更是寥寥無幾，影響了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發展。

（三）學術研究者少，沒有形成老中青結合的研究隊伍

高校學者是學術研究的主力軍，但目前高校中完全以資產評估作為研究方向的學者非常少，大多學者將資產評估作為輔業進行研究，而將傳統學科作為研究主業，這使得資產評估學術研究人員數量難以保證，投入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精力有限，形成一批資產評估學術人才隊伍的充分條件不具備，影響了高質量學術成果的產出。年輕學者施展才華的平臺少，從目前資產評估的學術會議參與者和資產評估政策制定參與者來看，基本固定在少數知名專家，很少見到年輕學者的身影，而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話語權，如果長期掌握在少數專家手中的話，將影響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多樣性，難以形成百家爭鳴的學術氛圍，況且年輕學者的知識結構緊跟時代，經受了更嚴格的學術訓練，讓更多的年輕學者加入，更能推動資產評估的學術發展。

二、存在問題的原因分析

導致我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存在上述問題的原因，可能有以下幾點：

（一）資產評估行業發展和學科建設時間短

中國的資產評估行業起步較晚，開始于1988年的大連煉鐵廠與香港企榮貿易有限公司的合資項目，在不到30年的時間內，中國的資產評估行業實踐精彩紛呈，各項制度建設均已達到了較高的水準，可謂成績卓越，但是要成為一個成熟的學科，不到30年的評估實踐或行業發展難以為學術研究提供大量素材，高校學者難以對具有中國特色的資產評估實踐提煉和總結出具有中國特色的理論，因此停留在就資產評估論資產評估、采用規范研究等較為單一的研究方法的狀態也在所難免。此外，中國資產評估學科建設時間較短，2005年才有高校招資產評估專業本科生，2010年，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決定設置資產評估專業碩士學位，而資產評估方向的博士生則在中央財經大學、廈門大學、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等少數高校招生，從而使研究資產評估的學者特別少，學術研究隊伍難有保證，制約了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

（二）研究人員激勵不足

激發高校教師進行學術研究的一個重要機制是職稱評定，要獲得職稱晉升需要在高質量的期刊發表論文，而目前資產評估的專業期刊只有《中國資產評估》一本，而且這本期刊還不是CSSCI期刊，在高校的期刊等級劃分中級別較低，倘若完全以資產評估作為研究領域很難獲得職稱晉升，這就使得高校教師將主要研究領域放在其他更容易發表高質量文章的領域上。職稱晉升除了考察發表論文外，還考察是否主持過縱向科研項目，比如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社科基金、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等項目，但是這些縱向項目較少資助資產評估領域，在研究方法上，這些項目也側重于資助實證研究，這也使得以資產評估為研究方向的研究者難以獲得縱向課題。社會影響力也是激勵高校教師從事學術研究的重要因素，但是相較于會計金融這些當前熱門的專業領域，資產評估領域的研究更難獲得社會的關注，研究成果難以獲得國家重要決策部門的重視。概言之，從事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難以獲得高質量的期刊論文發表、縱向課題和社會影響力，從而很難吸引和激勵高素質的科研人員投身于資產評估學術研究中。

（三）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重視不夠

資產評估學科在高校的學科建設中重視還不夠。有的高校將資產評估學科設在財政稅務學院，有的高校設在會計學院，有的高校設在商學院，有的高校設在經濟學院，等等，而這些專業的主干學科是財政稅務、會計、工商管理或經濟學，資產評估則是一個小學科，難以得到領導的重視，自然在師資和資源方面得不到最佳配置，影響了資產評估的學術發展。作為資產評估行業的主管部門中國資產評估協會在推動資產評估理論研究方面做了許多工作，但是似乎更重視資產評估實踐，研究導向更偏向于實務或政策研究，對學術研究重視不夠，而與資產評估更為接近的會計學科也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學科，但是會計的學術研究蓬勃發展，因此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也離不開中國資產評估協會的重視。

三、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改進建議

針對我國當前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存在的問題，提出如下改進建議：

（一）重視基礎理論研究和跨學科研究

基礎理論是一門學科的奠基石和靈魂，只有將資產評估的基礎理論梳理研究透徹，形成有中國特色的資產評估基礎理論，才能指導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作為未來開展資產評估實證研究的理論基礎，為此，中國資產評估協會可以設置一些關于資產評估基礎理論的重大課題交給高校學術研究者進行系統研究，或者由目前知名的高校專家牽頭多名年輕學者組成的研究團隊，向國家自然科學基金或社科基金申請關于資產評估基礎理論的重大課題，最后形成一系列關于資產評估基礎理論的著作或高水平論文。實際上，關于資產評估基礎理論的研究倡議在2015年全國資產評估專業學位教育指導委員會第五屆培養單位會議上討論過，但至今，進展不多，仍需進一步探索推動這項工作的機制。資產評估學術研究也需要從單學科研究走向跨學科研究。筆者認為，跨學科研究至少有兩個好處，一是跨學科研究可以擴大資產評估的研究范圍，增加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趣味性，從財務學的研究情況來看，財務學的研究從單純研究公司財務，到研究政治與公司財務、文化與公司財務、心理學與公司財務、宏觀經濟與公司財務、勞動經濟學與公司財務、地理經濟學與公司財務等等，使得財務學的研究范疇逐步擴大，涌現了許多有趣的研究話題，資產評估如果進行跨學科研究，將改變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僵化的局面，豐富資產評估的研究領域；二是跨學科研究可以使資產評估的研究問題在其他權威期刊發表增加了可能性，目前資產評估話題的文章發表期刊有限，倘若進行跨學科的研究，可以投稿的高質量期刊范圍增大，這有助于激勵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者，也可以提高資產評估的學術地位。

（二）提倡研究方法的多樣性

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目前主要以規范研究為主，其他研究方法運用得不多，筆者認為，未來資產評估學術研究應該走向規范研究與實證研究并重的局面，規范研究主要運用歸納演繹的方法提出作者的觀點，闡述“應該是什么”，實證研究則更多通過事實數據說話，用已有的理論解釋現象，研究“是什么”和“為什么”。實際上，中國的資產評估起源于防止國有資產流失，在國企改革中扮演重要角色，并購重組也是資產評估的最重要業務領域，國企改革和資產評估、并購重組和資產評估，還有資本市場與資產評估，都可以產生需多實證類的研究話題。資產評估機構和會計師事務所一樣是資本市場重要中介機構，但是關于審計方面話題的研究則涌現在國內外高質量的期刊上，而資產評估機構的高質量研究卻幾近空白。筆者認為，制約資產評估實證研究的一個重要原因在于資產評估方面的數據匱乏，在公開的數據庫中，據筆者所知，只有CSMAR中有資產評估增值率和聘任資產評估機構的名稱等數據，但是這個數據本身在準確性方面還存在一定問題，而關于資產評估收費、資產評估師特征的數據則沒有，而會計則有許多數據庫可以運用，因此，未來相關部門可以多建立資產評估方面的數據庫，便于開展資產評估的實證研究。還有實驗研究、實地研究、調查研究等研究方法，資產評估的研究者都可以采用。

（三）提供資產評估學術研究與交流平臺

高質量、多數量的期刊是反映一個學科是否成熟的重要指標。我們可以審視與資產評估學科相近的會計學科，在會計學科里有像《會計研究》、《中國會計評論》、《財務與會計》、《會計之友》、《財會月刊》、《財會通訊》、《財務研究》等專業期刊，而且國內還創辦了諸如《China Journal of Accounting Research》和《China Journal of Accounting Studies》等英文期刊,而目前資產評估方面的專業期刊只有《中國資產評估》。因此，資產評估界應該努力創辦更多專業期刊，為資產評估學術研究提供平臺。近期，全國資產評估專業學位研究生教育指導委員會和中央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共同創辦了《資產評估研究》，但評估類的期刊依然有限，未來除了將《中國資產評估》和《資產評估研究》建設為高質量期刊外，還應繼續創辦專業期刊，適當時機還需創辦英文期刊，提高我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國際影響力。另外，需要增加高質量的資產評估學術研究會議，為資產評估學術研究者提供交流平臺，當前有的資產評估會議交流更多側重資產評估教育和資產評估實務研究，純學術研究的高品質會議較少，特別是針對年輕學者的學術會議較少，而年輕學者是學術研究的生力軍，應該為年輕人提供更多的平臺。筆者有個想法是，每年舉辦1-2次中國資產評估青年學者學術會議，會議向全國資產評估青年學者征文，篩選高質量的學術論文進行匯報和點評，增強年輕人之間的交流互動，并邀請知名經管類期刊的主編或編輯進行指導，提高資產評估學術論文的研究質量，培養更多的資產評估年輕學者，解決目前資產評估研究隊伍知名年輕學者稀缺的問題。

（四）解決激勵不足問題和重視資產評估學術研究

針對高校教師對資產評估學術研究動力不足的問題，筆者認為，首先應該提高資產評估的行業地位，只有資產行業地位上升了，從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人員才覺得研究資產評估有意義，當資產評估成為熱門專業時，自然而然會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中，2016年《資產評估法》的頒布和實施對提高資產評估行業地位具有重要作用，應該會掀起一股資產評估研究熱潮；其次科研項目向資產評估高等院校傾斜，國家級、省部級課題以及評估協會課題適當地資助資產評估學科領域研究，能激勵高校科研人員從事資產評估的學術研究；再次，資產評估主管部門或雜志社設置一些優秀論文獎勵，每年對高質量的資產評估學術論文進行獎勵，頒發榮譽證書，可能一定程度上可以鼓勵高校教師的研究熱情。此外，近期中國資產評估協會組織了首批資產評估行業領軍人才培養工程，這是推動資產評估行業發展的重要舉措，但是這個培養工程主要針對實務人才，如果能夠組織資產評估行業學術類的領軍人才培養工程，將能調動高校教師從事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積極性，從而推動資產評估學術研究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