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之實踐與思考

□王從志

（臺州市公安局，浙江臺州 318000）

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之實踐與思考

□王從志

（臺州市公安局，浙江臺州 318000）

臺州市公安局從嚴防冤假錯案發生、提升命案辦理質量等角度出發，建立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通過明確上提要求、加強制度規范、做實“三個協同”、打造命案精品、建立評價體系等措施，規范了命案辦理，提速了辦案效率，確保了命案質量。該機制進一步明確了偵查結案標準，理順了偵訴關系，是深化刑事司法改革的有力舉措，對堅守法律底線、防止冤假錯案發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命案；上提；審核；公平正義；臺州市公安局

為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批示精神，適應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進一步規范命案偵辦工作，確保命案辦案質量，臺州市公安局以全市公安機關“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批示精神堅守防止冤假錯案底線”大討論活動為契機，秉承“遲到的正義非正義”理念，在全市范圍內實行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確保每一起命案都經得起歷史的檢驗，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筆者結合自身工作實踐，對臺州市命案上提移送起訴機制建設作一介紹，以期為提升命案辦理質量、嚴防冤假錯案發生提供一些思路和參考。

一、現實考量

前些年，杜培武、佘祥林、趙作海、張氏叔侄等冤假錯案被披露和報道，引發了社會大眾的強烈關注，成為社會輿論的熱點和焦點。冤假錯案的發生給當事人的人身、健康等權益造成嚴重損害，極大損害了司法權威和公信力，如何提升案件特別是命案的辦案質量引發了我們深深的思考。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的提出，正是基于如下幾點現實考量。

（一）公平正義的價值定位。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是政法工作的核心價值追求”、“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修改后的刑事訴訟法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原則，強化了對犯罪嫌疑人權利的保障。兩高三部《關于辦理死刑案件審查判斷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關于辦理刑事案件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要求公安機關依法、全面、客觀地收集、審查、判斷證據，準確認定案件事實，有效防止冤案錯案的發生。這些法律規定的核心內涵就是要實現司法的公平正義。2013年，中央政法委出臺《關于切實防止冤假錯案的規定》，公安部下發《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刑事執法辦案工作，切實防止發生冤假錯案的通知》，把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公安機關作為國家政權捍衛者、公平正義維護者、群眾權益保障者，必須堅守法律底線，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決不能辦冤假錯案。

（二）辦案理念的亟待轉變。在以偵查為中心向以審判為中心轉變的訴訟制度改革背景下，公安機關不同程度地存在重破案輕辦案思想，在辦案過程中，重視偵查、破案、抓人，當犯罪嫌疑人到案后，往往就剩一兩人辦案；一些領導“過問案件偵破的多，過問案件質量的少”，特別是一些中層干部對命案后期辦案情況掌握不全、了解不深，案件質量審核把關不到位，重大案輕小案思想明顯，如故意傷害類的命案，前期被害人未死亡，基層公安機關僅做一般故意傷害案件處置，現場勘查、現場訪問等偵查措施存在欠規范、不到位的情況，當被害人死亡成為命案，時過境遷，很難再進行有效的證據提取和固定。一些辦案民警存在“只要有口供，不愁沒證據”的落后思想，在辦案過程中，偏重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忽視對客觀證據的收集，當口供與客觀證據不符時，不得不進行大量的核查、補證工作，嚴重影響了偵辦效能。

（三）命案偵辦的問題導出。首先，全市命案辦理標準存在差異。臺州有十個縣（市、區）公安（分）局，對應九個縣級檢察機關，每個地方對命案偵辦的要求不一，特別是對命案證據有各自的理解和把握的重點，全市很難實現統一。其次，命案辦理效率不高。命案由縣級公安機關偵查終結后移送縣級檢察機關審查，再由縣級檢察機關審查后移送市級檢察機關起訴；案件退查的，由市級檢察機關經縣級檢察機關退回縣級公安機關補充偵查。這樣的程序設置，多了縣級檢察機關這一環節，上下檢察機關之間有時又難免出現審查意見不一致，造成移送起訴和補充偵查工作費時長、效率低的情況。再次，命案質量有待提升。取證不及時、不全面問題仍然存在，如有些物證未提取、證據提取不規范、物證保管不到位、檢驗鑒定不夠嚴謹。在命案偵辦過程中，也存在前期處置不當或不到位、偵技結合不夠緊密等問題。命案質量作為執法質量的風向標，體現了公安機關整體執法水平和效果，因此，命案質量問題必須予以重視再重視，挖掘最大的提升空間。

二、具體做法

2013年9月，臺州市公安局召開全市公安機關“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批示精神堅守防止冤假錯案底線”座談會，專門就命案是否上提移送起訴進行了大討論，絕大部分意見贊成市局上提命案。根據公安部《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改進刑事執法辦案工作切實防止發生冤假錯案的通知》和省公安廳《關于加強和改進刑事案件法律審核工作的意見》的精神和要求，市局黨委認為，命案上提移送起訴是防止冤假錯案、堅守法律底線的有效途徑，決定對全市命案上提，直接移送市檢察院審查起訴。2014年，市局多次與市檢察院協調溝通，充分探討命案上提移送起訴的必要性、可行性，研究相關工作措施，形成統一意見后，于2014年9月聯合印發《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起訴工作暫行規定》，并于2014年10月1日正式運行。

（一）明確上提要求。上提的范圍包括全市公安機關辦理的涉嫌故意殺人、故意傷害、強奸、搶劫、綁架、放火、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等犯罪造成被害人死亡，可能判處無期徒刑以上刑罰的案件以及衍生的窩藏、包庇等案件。上提命案應當符合偵查終結條件，做到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犯罪性質和罪名認定正確，法律手續完備以及依法應當追究刑事責任。對于上提的命案，各縣（市、區）公安（分）局在案件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十五日前，制作命案上提審核報告書，連同案件卷宗、物證等材料，移送市局審核，由法制支隊負責辦理。案情復雜、期限屆滿不能偵查終結的案件，由各縣（市、區）公安（分）局辦理提請批準延長偵查羈押期限工作，并提前告知市局。

（二）建立制度規范。2014年9月，市公安局與市檢察院聯合印發的《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起訴工作暫行規定》，明確了工作程序、對接部門等基本框架，為建立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提供了最基本的制度保障。2015年，在全面實行命案上提移送起訴的基礎上，市公安局重點加強工作標準和運行機制建設，相繼出臺《命案上提審核直接移送審查起訴工作規范》《臺州市公安機關命案辦理評判標準》，與市檢察院、法院聯合印發《命案證據收集、審查判斷工作指引》，保障命案上提移訴工作常態化、規范化運行。2016年5月，市公安局重新修訂了《臺州市公安機關命案辦理評判標準》。在上提審核命案過程中，市公安局注重提煉各地的先進做法，如溫嶺市公安局對現場勘驗檢查、尸檢過程中提取到的物證分袋密封集中保管，臨海市公安局采用命案光盤一案一檔，對案件的錄音錄像光盤進行有效的封存等。對這些好的做法，市公安局吸收后作為統一標準向全市推廣。

（三）做實“三個協同”。著力源頭管控，著眼偵查辦案全過程，建立命案合成作戰偵辦機制，確保命案在每一環節都有“質量保證”。一是所隊協同。針對失蹤人員、未知名尸體、非正常死亡三類案（事）件的處置，市公安局在早些年就出臺了工作規范，著力解決疑似命案前期處置不規范、不到位問題，做到所隊在現場保護、現場勘查、調查訪問等前期處置上的無縫銜接。緊盯被害人沒有立即死亡、重傷可能死亡等傷害致死案件，派出所接處警時保護好現場，刑偵部門第一時間介入。偵查人員牽頭派出所開展前期調查訪問工作，做到及時、全面，技術人員直接開展現場勘驗工作。通過所隊協同，在案發第一時間第一環節確保了命案質量。二是偵技協同。切實解決以往偵技脫節問題，在偵辦過程中，偵查人員與技術人員隨時互通情況。案發后嫌疑人很快到案的，偵查人員不僅按部就班調查取證，更要掌握現場物證、尸體檢查、檢驗鑒定等情況，技術人員從偵查破案角度來反觀現場勘查和物證檢驗鑒定工作。通過偵技同步、協同配合的緊密型工作模式，確保案件言詞證據與客觀證據之間一一對應，形成嚴密的證據鏈條。三是偵審協同。進行預審改革，在縣級公安機關建立了獨立編制的預審大隊，命案在犯罪嫌疑人逮捕后一律移送預審辦理。針對偵查人員擅長偵查破案而預審人員注重證據效力的實際，市公安局要求做到兩者各取所長、優勢互補。偵查人員嚴格按照《臺州市命案證據收集審查判斷工作指引》的要求，規范命案證據的收集、固定、保管、委托鑒定等相關工作，為保證命案質量打下扎實基礎；預審提前介入命案辦理工作，與刑偵部門一起共同研究取證工作，接辦案件后，嚴格審查判斷證據，直接承擔后期的補證工作。偵審銜接順暢、密切配合、相互支持，確保了命案偵辦工作順利進行和案件質量。

（四）打造命案精品。市公安局明確由法制支隊負責辦理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賦予法制支隊預審功能，并于2015年10月將法制支隊更名為法制預審支隊。命案上提后，市公安局預審民警必須到看守所面對面訊問每一個犯罪嫌疑人，踏勘重要、有疑問現場，核實關鍵證人，梳理痕跡物證。從2014年10月運行到2016年6月，市公安局民警提審犯罪嫌疑人247人次、詢問證人383人次，遠赴安徽、湖南、重慶等地調查取證。市公安局強化對命案證據的合法性審查，注重非法證據排除，確保命案辦理質量。如黃某殺人案，犯罪嫌疑人案發后在逃十余年，隱姓埋名并進行整容，歸案后同案犯卻準確無誤地辨認出嫌疑人。市公安局民警核實后發現原辦案民警有指認行為，取證程序不合法，將該證據以非法證據予以排除，保證了證據的客觀性和來源的真實性。與此同時，積極加強與辯護律師的溝通。在移送起訴之前，通過電話、面談等形式，充分聽取辯護意見，特別是無罪、罪輕的辯護，切實保障犯罪嫌疑人的訴訟權益。命案在移訴前告知受害人家屬，便于其了解辦案情況和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辦理。案件退回補充偵查的，由市檢察院退回市公安局，市公安局直接或牽頭縣（市、區）公安（分）局補充偵查。補充偵查完畢后，再由市公安局移送市檢察院。

（五）建立評價體系。市公安局根據《臺州市公安機關命案辦理評判標準》，對全市上提審核命案進行嚴格審查評判，評判成績計入對各縣（市、區）公安（分）局的執法質量考評，2015年、2016年都明確在全市執法質量考評中專門考評命案辦案質量，促使縣級公安機關從上到下重視命案辦案質量。市公安局對上提審核命案進行逐一評判、逐一點評，在網上通報命案辦理情況和存在問題，狠抓整改措施落實，確保每一起案件都質量過硬。建立命案偵辦責任倒查機制，對每一起命案都要進行全方位倒查，毫不手軟地進行追責，在對責任民警追責的同時，更突出對基礎工作、組織偵破、案件審核等領導的責任認定與追究，對存在嚴重問題的，下發執法建議書或糾正違法通知書，努力形成上下齊抓共管命案的工作局面。

三、工作啟示

臺州市公安局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自2014年正式運行以來，共上提命案84件124人，并全部移送審查起訴。該機制作為全國首創，受到了廣泛關注，人民網、新華網、《法制日報》等媒體進行報道；先后在2014年全省公安機關深化執法規范化建設現場推進會、2015年全省公安執法改革與規范化建設座談會上作經驗介紹；公安部“全面深化公安改革”專欄專門對此作了介紹；2016年2月12日，《人民公安報》頭版頭條作了題為《臺州：以改革之力推進法治公安建設》的報道。命案上提移送起訴工作機制日趨完善，命案質量大幅提升，效率明顯提高，辦案不斷規范，得到了檢法部門的一致肯定。通過探索和實踐，筆者主要有以下四點體會。

（一）要守牢命案辦理最底線。確保命案經得起歷史和法律的檢驗，是公安機關執法辦案底線之底線。命案上提最鮮明的特點就是建立訴前冤假錯案發現機制，通過“換人辦案”的模式，市公安局預審民警從不同角度對案件重新進行書面和事實雙重審核，強化公安機關的預審功能，換而言之，就是在內部審核把關上及時發現錯誤、糾正錯誤，避免辦錯案、辦冤案。市公安局法制預審支隊民警不參與一線的偵查辦案，避免了先入為主可能產生的主觀臆斷，有利于充分發揮命案“質檢員”的監督職能，為案件移送起訴設立最后一道防線，找問題、找差錯，對存在非法取證的及時予以排除，嚴防冤假錯案的發生。因此，命案上提機制是防止冤假錯案發生的一項有力的改革舉措，應該持之以恒地做好、做實。

（二）要務求命案訴訟高效率。公正與效率是刑事訴訟的兩大價值目標。在實現公正的前提下，要進一步提高辦案效率，切實減少訴訟成本。該機制運行之前，命案由縣級公安機關移送到縣級檢察院，縣級檢察院審查后移送市檢察院起訴。因為隔了縣級檢察院這一層，縣級公安機關與市檢察院往往銜接不夠順暢。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的案件，改變管轄的，從改變后的人民檢察院收到案件之日起計算審查起訴期限，也就是說，到市檢察院后，重新起算審查起訴時間。市檢察院要面對10個縣（市、區）公安局，也存在多頭對接問題。該機制運行后，由市公安局統一移送市檢察院審查起訴，節省了重新計算的近一個月時間。據統計，該機制運行以來，從公安移訴到檢察提起公訴，平均縮短47日，命案退查率下降36%。以往命案犯罪嫌疑人在看守所羈押的時間動輒半年，有的甚至達一年多，實行命案上提后，羈押時間明顯縮短，對看守所來說，也減輕了監管的壓力。

（三）要堅持偵查辦案專業化。臺州市公安局把建立專業的辦案隊伍置于基礎性、戰略性的地位，狠抓偵查、辦案、預審等能力的全面提升，確保適應命案辦理的新形勢、新要求。針對當前法律規范快速發展、辦案要求不斷提高的新情況，全局通過專門辦班、庭審旁聽、案例剖析等多種途徑，及時更新民警的業務知識，注重民警辦案經驗的積累內化，提升民警的偵查辦案能力。辦案民警注重命案犯罪嫌疑人有罪、罪重證據提取，重視對無罪、罪輕證據的獲取，更加注意收集對案件的起因、犯罪嫌疑人主觀動機等平時容易忽視的情節的查證，強化對QQ、微信、語音聊天等新型社交媒介證據的提取、固定，從案件發展經過、犯罪構成要素上進行整體把握，確保形成證據鎖鏈。更加突出預審審訊能力建設，切實提升預審在偵辦命案等重大疑難復雜案件中的攻堅克難的作用。通過培養一支專業硬、能力強的偵查辦案專業隊伍，保證命案的質量。

（四）要強化緊密型內外協作。從命案發生到犯罪嫌疑人被判決，涉及到多個部門、多個警種、多個環節。這就要求部門間要各司其職、警種間要密切配合、環節間要銜接順暢。在縣級公安機關，通過建立諸警種協同作戰工作機制，做到所隊之間、偵技之間、偵審之間的協同作戰，保證命案在市公安局上提之前就質量可靠。市公安局指揮全市重大命案的偵查破案工作，特別是在案件偵破過程中給予強有力的技術支持。命案上提后，市公安局對每一件命案都進行書面審和事實審，補足補強證據，排除非法證據，切實提升審核實效。市公安局上提審核是縣級公安機關命案辦理工作的有效延伸，起到了一個精益求精的作用。同時，市公安局與市檢察院積極開展訴前溝通、訴中討論、訴后補充，公安認真聽取檢察意見，及時加以證據完善，有力保證了命案訴訟的順利進行。市公安局還加強與市中院的溝通與協調，進一步加強以審判為中心的案件審核和證據審查，確保偵查、審查起訴的案件事實證據經得起法律的檢驗。

[1]沈潔潔，馮常華，余順廣.避免地方“一竿子到底”辦案[N].浙江法制報，2014-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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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世平，金朝.檢查機關公訴部門移送案件工作制度研究[J].法制與社會，2012（11）.

（責任編輯：華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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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040（2017）01-0105-04

2016-10-10

王從志，浙江省臺州市公安局副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