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性貿易壁壘協議》中國民待遇含義之辨析

常玲毓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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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性貿易壁壘協議》中國民待遇含義之辨析

常玲毓

武漢大學法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在WTO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審理印度尼西亞訴美國有關丁香味香煙案的過程中，對《技術性貿易壁壘協議》中國民待遇的含義和適用作出了較為詳盡的闡釋。其在以往對GATT第3條的分析方法的基礎上，對國民待遇在本協議下的適用標準作出了創造性的解釋，在發展了WTO法律體系下國民待遇規則內容的同時，也使得兩項規則之間產生了潛在的沖突。

國民待遇；同類產品；不低于待遇

國民待遇原則作為世界貿易組織(WTO)非歧視性原則重要組成部分，彰顯著WTO自由、平等、公平等現代法治精神，成為WTO法律體系的基石。在WTO法律體系中，國民待遇條款蘊含于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三大領域之中。具體而言，在貨物貿易領域，國民待遇集中體現在《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第3條，服務貿易的國民待遇主要規定在《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第17條，知識產權領域的相關條款主要在于《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TRIPS)協議的第3條。同時，多邊貿易協議中的《政府采購協議》(GPA)第3條也規定了國民待遇。然而，WTO尊重成員國國內管理的自治性，希望在維持貿易自由化和成員國政策獨立之間保持平衡。因此，縱使GATT和GATS中的眾多條款共同構成了國民待遇這一規則，但卻沒有對其進行精確定義，使其在具體適用中，需要爭端解決機構根據條約法和現實的情況作出客觀的解釋。

同為WTO體系下的《技術性貿易壁壘協議》(TBT)也是如此，其中的第2條即規定了與國民待遇規則相關的內容。2011年至2012年，WTO爭端解決機構對”美國：影響丁香味香煙生產銷售的措施案(以下簡稱“美國丁香味香煙案”)中涉及國民待遇規則的條款，在結合《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的規則的前提下，對其進行了系統的解釋。本文的第一部分將簡要介紹該案事實和爭議點，第二部分將對該案中涉及國民待遇條款的部分進行總結和評述，第三部分將在前述分析的基礎上進行總結。

一、案情介紹

2009年6月22日，美國在其頒布的《防止家庭吸煙與煙草控制法》(FSPTCA)中規定，任何香煙或其組成部分均不得含有除煙草味與薄荷味外的特征性風味，否則將受到食品藥品管理局的一系列強制措施制裁。本條的目的是保護其國民的生命健康安全，尤其是防止青少年因受到風味香煙的引誘而增加年輕煙民數量。從2000年到2009年，丁香味香煙在美國市場上占香煙總數的0.1%，而這些丁香味香煙大多數來自于印度尼西亞。該項規定導致包括印尼生產的丁香風味香煙的出口量大幅降低，而同樣含有特征性風味薄荷味香煙卻因此市場份額大幅增加，且這些薄荷味香煙大部分為美國本地生產。印度尼西亞方面認為涉案該法規使美國從印尼進口的丁香煙相比美國的同類產品受到了差別待遇，違背了《TBT協定》的國民待遇原則?；诖藸幾h，專家組和上訴機構進行了詳盡的解釋，并產生了不同的意見。

二、爭端解決機構的分析

作為GATT和TBT中的基本原則——國民待遇原則，其相關規定都適用于美國丁香味香煙案的涉案措施。然而，印尼方面選擇將TBT項下第2.1條作為主要的訴請依據，僅將GATT第III：4條作為替代的(alternative)訴請。因此，WTO專家組依據印度尼西亞的訴請，先對TBT項下的國民待遇規定展開分析。

(一)同類產品

1.GATT與TBT對“同類產品”的釋義

GATT第3條第4款規定，締約方領土的產品進口至另一締約方領土時，在有關影響產品的國內銷售、許諾銷售、購買、運輸、分配或使用的全部法法律、條例和規定方面，所享受的待遇應不低于國內同類產品所享受的待遇。

TBT第2.1條規定：“各成員方應保障在技術法規方面，給予源自任何成員領土進口的產品不低于其給予本國同類產品或來自任何其他國家同類產品的待遇。

從語言表達上看，TBT與GATT的文字釋義十分相近，二者均針對進口產品提出了“不得低于國內同類產品所享受的待遇”這一要求，因此，在理解“同類產品”這一要點上，爭端解決機構以往關于GATT的判例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2.專家組對“同類產品”解釋過程

然而，即使在適用GATT第3條時，因所涉事實不同，所適用的解釋方法也會有所不同。GATT在其適用案件中，對認定同類產品所采用的最常見的辦法是是GATT工作組在其有關邊境稅調整報告中衍生出的一系列標準(以下簡稱“BTA標準”)，包括(1)產品的性質、品種和質量；(2)產品的最終用途；(3)消費者偏好和習慣；以及(4)稅則分類。除此之外，在加拿大訴歐盟限制石棉產品進口案中，上訴機構指出同類產品的認定從根本上來講是要考察產品之間競爭關系的性質和程度。同時，TBT受其所規制的內容的限制，其國民待遇原則所適用的客體限于技術措施，而GATT所適用的范圍更加廣泛。因此，在美國丁香味香煙案中，不能直接照搬以往對GATT的文義解釋方法。

根據《維也納條約法公約》，對條約的解釋還應結合上下文并且參照條約的目的和宗旨。因此，專家組進而結合TBT協議的序言和附件，從整體上對國民待遇原則進行解讀。TBT協議的附件一規定了技術壁壘的定義和TBT協議訂立的目的，從而能夠有效地幫助專家組理解TBT項下的國民待遇規則。由于TBT協定的序文和附件對“正當目的”的強調，再加上本案爭議措施907條款聲稱以保護公共健康為目的，專家組認為這一目的是其所必須考慮的。同時，TBT協議的序言中明確表示，本協議意圖促進GATT宗旨的進一步實現。專家組認為，既然是“進一步”(further)實現，即應在GATT的基礎上作出不同理解。因此，在理解“相同產品”時，不應從“競爭關系”這一角度出發，而是應當考慮美國在實施這一政策時的公共健康因素。

3.上訴機構的不同意見

但是，上訴機構在這一問題上與專家組持不同觀點。上訴機構認為TBT和GATT中體現的利益平衡從原則上來講是相同的。上訴機構認為，依據美國丁香煙案，TBT是對GATT相關條文的進一步發展(step forward)。TBT在序言部分即表明其致力于平衡各方利益，即避免對國際貿易造成不必要限制與承認成員方監管自由之間的平衡。GATT也有類似規定，具體體現在第III條規定的國民待遇義務和第XX條規定的例外。一項技術措施的頒行往往具有多重目標，裁判者或爭端當事人都難以單純通過對措施的籠統分析而窮盡列舉此措施所涉及的所有目標。若某產品所處的市場中，與其他同類產品的競爭關系十分激烈，但從措施的管理目的角度判斷并不在“類似產品”之列，則后續的“較差待遇”比較對象就不再完整，最終結論的客觀性也將遭到削弱。因此，僅以爭議措施的目的為依據用以區分類似產品則顯得有失妥當。

上訴機構認為TBT第2.1條對“同類產品”的詮釋，在本質上是在解釋該案中進口產品和同類產品之間的競爭關系。這一詮釋實際上也就上訴機構遵循GATT第III：4條項下的法律原則的做法。但同時，上訴機構也表明如果前述“監管目的”影響前述競爭關系，也應當將其考慮在內。然而，上訴機構在審理過程中沒有完全忽視“宗旨與目標”在認定同類產品時的價值，而是采用了一種更為溫和的方式，即涉案措施的目標只有在其可能影響相關產品之間的競爭關系的情況下才應當被視為相關的因素予以考慮。

(二)“不低于”待遇

美國丁香煙案上訴機構基本上是采取了WTO爭端解決機構判例中有關競爭關系的認定標準，即認定涉案措施是否違反TBT第2.1條時應當考慮相關市場上的競爭關系是否發生了改變，從而導致進口產品相比國內同類產品受到了損害，同時也在此基礎上有進一步的發展。

三、結論

美國丁香味香煙案中針對TBT中國民待遇規則的解釋是在《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的基礎上所進行的一次系統性的闡釋。對于判斷第2.1條意義上的同類產品，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原則上遵循了GATT第III：4條的解釋原則，二者爭議的焦點仍然是涉案產品競爭關系的性質和程度，對監管措施的目標的考慮影響本案所涉競爭關系。與專家組意見不同的是，上訴機構在認定“同類產品”時更傾向于減少適用障礙。在分析“不低于”待遇中，一方面，上訴機構繼續遵循WTO以往在處理涉及GATT第3條時的分析方法進行剖析。另一方面，上訴機構采取體系解釋和目的解釋的方法，依據TBT的序言和第2.2條在TBT協議中概括出一個類似于GATT第20條的例外條款。然而依據第2.2條，TBT國民待遇原則似乎從非歧視義務擴展到較少貿易限制的層面。TBT協議中可供抗辯的事由范圍似乎比GATT第20條更大，因此，TBT的國民待遇規則與GATT的國民待遇規則在適用上存在沖突。然而，這種沖突的產生取決于申訴方的主張，可以通過爭端解決機構行使自由裁量權予以避免。

[1]楊向東.WTO體制下的國民待遇原則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8-1-1.

[2]United States-Measures Affecting the Production and Sale of Clove Cigarettes，WT/DS406/R.

[3]United States-Measures Affecting the Production and Sale of Clove Cigarettes，WT/DS401/AB/R.

[4]European Communities - Measures Affecting Asbestos and Asbestos Containing Products，WT/DS135/AB/R.

[5]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1994.

[6]The Report of Working Party on Border Tax Adjustments，BISD 18S/97.

[7]Korea-Measures Affecting Imports of Fresh，Chilled and Frozen Beef，WT/DS161/AB/R，WT/DS169/AB/R.

D922.29；D

A

2095-4379-(2017)09-0120-02

常玲毓(1992-)，女，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法學院，2014級國際公法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貿易法、歐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