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人力車時代的北京：20世紀20年代的城市、居民與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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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謙德（David Strand）的《人力車時代的北京：20世紀20年代的城市、市民與政治》一書標題很形象，瞬間就讓人回想起了有關北京的一幅生動畫面—當時確實也是這樣—滿街的人力車和車夫。的確如此，該書關注的并不是一些大人物—著名的政治家和護衛老北京城的強大軍事家—而是一些普通百姓；不僅僅有人力車夫，還有警察、珠寶商、銀行家、餐館老板、工人以及工會人士等。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妓女們的困境與人力車夫的情況比起來相差無幾，盡管作者指出妓院提供了“相當的環境來孕育政治和社會的陰謀詭計”，但是她們還是被遺漏了。對于那些在大街上掙扎求生計的人力車夫們，作者給予了很多的筆墨。在大篇幅討論了城市里其他人之后，人力車夫又重新出現在后來的章節中，以及該書最后以1929年10月人力車夫以大暴亂抵制電車的使用事件結束，這些都絕非偶然。無論是一手資料還是二手資料，都被用來描述人力車行業的組織構成與運作流程以及人力車夫苦澀艱辛、不堪一擊的生活。史謙德大量借用了老舍的著名小說《駱駝祥子》—一個人力車夫的故事。正如史謙德所指出的，①David Strand, Rickshaw Beijing: City, People, and Politics in the 1920s, Berkeley/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9, p.282.老舍可能是厭惡現代政治的，但是小說家豐富的個人經歷以及敏銳的觀察力仍然有助于提高我們對那些在20世紀20年代“生活在苦?！敝械娜藗兊母兄?。作者將北京人與他們的政治觀念放在大眾民族主義、社會抗爭和城市沖突的框架中進行討論，發現百姓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公共城市文化中，從而出現了現代公民。英語里的“公民（citizen）”譯成漢語中的“市民（字面上為城市的居住者）”可能是一個不錯的翻譯。但必定會令人產生懷疑的是，這樣一個西方概念是否能夠準確地應用到1920年的北京居民身上，包括人力車夫身上呢？正如該書所表明的，傳統的甚至是古老的因素（特征）依然強烈地影響著現代政治。不甚清楚的是，作者討論的群體政治實際上是否受到了少數政客或軍事家的操縱。在描述20世紀20年代的北京時，史謙德并沒有忽略國家的一些重大事件，比如：1919年的五四運動、1925年的五卅運動和1929年北伐軍占領北京。①此處原文為：the capture of Beijing by the Nationalists in 1929.而實際上北伐軍占領北京的時間應為1928年。—譯者注有趣的是，該書記錄了五卅運動期間身居北京的共產黨杰出領導人李大釗和鄧中夏，但是他們具體干了什么卻沒有詳細闡述。對于共產黨人是否確實是那場愛國主義運動的真正組織者，人們是很想知道的。盡管該書有時太過于關注奇聞逸事，但仍是一部成功的敘述性作品，任何關心北京現代史及其早期共和政治的人應該都會對其感興趣。除此之外，該書的總結章節寫得很是精辟，分析和評論也很深刻，其中的意蘊已遠遠超出了北京城的限制。

美國漢學家芮效衛

美國漢學家芮效衛（David Tod Roy，1933—2016），芝加哥大學研究中國文學的榮譽退休教授，其最重要的成就是用30年時間將《金瓶梅》譯成英文出版。美國時間2016年5月30日，芮效衛在芝加哥去世，享年83歲。

芮效衛一家與中國淵源頗深。其父芮陶庵(Andrew Tod Roy，1903—2004) 是美國長老會傳教士。芮效衛1933年出生于南京，兩年后其弟弟芮效儉(J.Stapleton Roy) 也在南京出生。芮效衛1991年至1995年期間曾任美國駐華大使。中國抗日戰爭勝利后，芮效衛隨全家返回美國，1948年他又和全家一起回到南京。1950年，17歲的芮效衛在南京秦淮河邊一家二手書店找到《金瓶梅》，從此與《金瓶梅》結下不解之緣。

在哈佛大學讀本科的時候，芮效衛主修歷史并開始研究語言和文學。他想成為一名研究中文學者。在哈佛大學以及之后的普林斯頓大學，芮效衛都教授中國文學。

為了能很好地研究《金瓶梅》，他花了近兩年時間為每一行詩詞、每一句諺語做卡片索引。最后做了幾萬張卡片。1982年，芮效衛在多年潛心研究的基礎上，以萬歷本為源本，開始翻譯《金瓶梅》。1993年，《金瓶梅》譯本第一冊出版。八年之后，該書第二冊出版。芮效衛平時教學很忙，只有周末才有空翻譯，由于要參考無數的中文資料，翻譯耗時耗力。2013年11月，年近80歲的美國漢學家芮效衛完成了《金瓶梅》最后一卷《死亡》的翻譯，他用30年時間完成了這部中國古典小說的翻譯，并由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出版。

英譯版五卷本《金瓶梅》的總頁數有2 500多頁，注釋多達4 400多條。芮效衛的英譯本忠實原著，力圖最大限度地傳達原著的語言和文化信息，每卷中注釋所占的篇幅均高達三分之一。研究者認為，他的翻譯不僅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英文譯本，也為金學研究者提供了一部不可多得的學術文獻。

芮效衛在完成了這項巨大工程后，被診斷出罹患肌萎縮側索硬化癥，三十年焚膏繼晷辛勞翻譯終有成果，他卻被確診惡病，但芮效衛并未哀悼即將到來的陰沉命運，而是如釋重負般深表欣慰，因為他在健康之時已經完成了精致復雜的中國古典世情小說《金瓶梅》的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