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璽
(蘭州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蘭州 730020)
【博士論壇】
魏光燾與關中水利和基礎設施建設
趙維璽
(蘭州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蘭州 730020)
魏光燾擔任陜西巡撫期間,正是戊戌變法的重要時刻。任內,魏光燾積極順應時代潮流,在陜西大力編練新軍、創辦學堂。同時,在經世致用思想的指導下,以民生為重,將陜西的農業生產和基礎設施建設作為施政的重點。大力興修華州、華陰水利工程,修復龍洞渠等舉措的推行,為陜西關中地區農業經濟的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滄龍河的治理、西安至咸陽道路的修治、朝邑縣黃河水患的解決,對于改善關中地區的交通和社會環境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魏光燾;關中;龍洞渠;朝邑
魏光燾,字午莊,湖南邵陽人。生于道光十七年(1837)。初為人司庖廚。[1]咸豐六年(1856),投效江西軍務。同治六年(1867),奉調赴陜甘,隨從左宗棠鎮壓回民起義。七年五月,率軍在宜川攻滅流入陜境的捻軍殘部。八年,署理甘肅平慶涇固道。十年三月,實授。光緒二年(1876),關隴肅清,經左宗棠保奏,奉旨賞加按察使銜。[2]
光緒十年(1884),新疆建省,魏光燾于次年擔任甘肅新疆布政使。十五年,劉錦棠回籍省親,清廷諭令魏光燾護理新疆巡撫。[3]十七年(1891)五月十二日,請假回籍省親,旋即開缺。*參見《邵陽市文史資料·第7輯》第99頁,1987年版。二十一年(1895)8月,升任陜西巡撫。1900年,八國聯軍進犯北京,因勤王有功,任陜甘總督。辛丑議和后,調授云貴總督。光緒二十九年(1903),調任兩江總督。1904年9月,出任閩浙總督。不久即遭鐵良奏劾,被開缺。1916年3月卒于家。
魏光燾一生雖宦跡甚廣,但與西北的關系尤為密切。撫陜期間,正是維新變法之際,他在陜西一方面大力創辦新式教育、編練軍隊,以圖富國強兵,同時關注民生疾苦,體恤民瘼,大力興辦關中水利工程和改善基礎設施,為關中乃至陜西經濟的振興做出了重要貢獻。目前學術界對于其興辦關中水利和基礎設施的研究甚少,有些論著僅止于將其這一舉措作為注腳來闡釋關中水利的興建狀況,而全面、翔實地展示魏光燾對關中水利建設貢獻的論著尚未見到。故筆者以相關一手史料為依托,擬文對魏光燾興辦關中水利和基礎設施做一探討,以期引起對這一歷史人物的關注。
陜西自古以來即為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之一,很早即是中國的農耕發達之區。境內地勢,南北多山,東西均屬平原地帶,因此水利灌溉在陜西農業發展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早在秦漢時期,陜西的灌溉事業即已具有相當的規模。秦代的鄭國渠、漢代的白公渠曾聞名一時,舊式的灌溉設施在歷史上對陜西農業經濟的發展起到過重要作用。正如有史料所指出的 :
吾國水利事業,考諸典籍,當以陜西興辦為最早,如禹鑿龍門,奠平水土,周公制定水田,以岐周為筆基,秦初鄭國鑿涇,斥鹵化為沃壤,漢有白公,復興堰渠,民食賴以資給,蕭曹開山河大堰,關中運輸無缺而座能奠定漢業,諸葛武侯大興水利于漢中,軍民兼受其利,是皆事實詳缺,不可磨滅。降及隋唐,關中水利,尚遠勝于東南,其經濟之富力,猶居首要地位,五代以后,中原凌亂,時苦異族之侵逼,宋室文弱,國力不振,更因環境關系,呈現衰落之象,社會事業,遂無人注意,所有水利,湮廢殆盡*參見《陜西經濟十年1931—1941》(內部出版),1997年第224頁。。
可見,唐代以前陜西關中地區水利的興盛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王朝帝都的優勢地位,至宋元明清之后,隨著政治中心的轉移,陜西水利日趨衰落已成定局。
進入近代以后,關中地區的水利灌溉事業尤為衰敗。同治年間的陜西回民起義對關中地區的創傷巨大,涇陽縣為龍洞渠的主要灌區,同治元年(1862)縣城失陷后,龍洞渠水利遭到了破壞,涇陽、三原、高陵、醴泉“民生之仰資于此渠者,頓失利源。”[4]上冊,132曾有人慨嘆 :“天災人禍,時相迭乘,非特昔賢之遺跡未能盡考,即有利于民生之水工事業,亦率湮沒不彰。”[5]236廣大百姓基本處于靠天吃飯的境地,周期性的旱災不斷發生,給陜西人民的生活帶來了極大困難。光緒二十一年(1895),護理陜西巡撫張汝梅以講求水利為要務,認為“若不再圖整頓,將來不特水利盡廢,抑且民困日深”[4]下冊,55,故奏請在省城西安設立水利局,委派候補知府周銘旗擔任提調,總理局務,督飭各地興修水利工程,但并未取得成效。
魏光燾任陜西巡撫后,派人周歷履勘,對于水利工程較小的地區,飭令屬下隨時分別疏浚。工程較大者,“或因民地阻止,或因費絀停工。”只有分派士兵通力合作,才能起到節省費用和事半功倍之效。華州和華陰兩地的河渠,總計14道,位于華州者有赤水、遇仙、石堤、太平、羅紋、構峪六河,在華陰境內者為方山、甕峪、仙峪、蔥峪、敷水、長澗六河,另外有西溪、晉公二渠,分溉各州縣。近河的土地,河流發源于山谷,向北流入渭河。這些水渠因年久失修,導致河身長期淤積,日淤日高,下游河水壅滯,形成北高南下之勢。“每遇大雨,沙遂溜下,河流湧溢,此決彼潰,東西數十里積水彌漫,經冬不涸,居民田禾淹沒,商旅阻滯不行。”*參見魏撫軍《請疏濬陜省水利折》秦中書局匯報,光緒二十三年,第159~161頁。不僅給當地農業生產帶來很大損失,而且也對交通造成了嚴重影響。光緒二十二年(1896),華州、華陰各地州縣水澇成災,魏光燾通過隨時賑濟和奏請緩免錢糧等措施,暫時穩定了當地災民,但僅舒緩了一時之困,并未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為了尋求長久之安,發揮水利工程對發展農業生產的重要作用,魏光燾奏請將華州、華陰的水利予以大力整頓,將河渠淤塞地區分段予以挑浚疏通,水渠淺者挖深,窄狹者加寬,用挖出的土來修筑河堤和道路,被河水沖刷的土地,一律予以修復。并在河流下游卑洼地區另外開通一條支河,使水性遵循就下而流的規律,這樣地方可以免除河水泛濫的隱患。因施工時間較長且工程較大,不能專靠民力完成,故應該選派士兵和當地百姓共同合作興修。開通支河,所占用的軍民土地,應由政府估算給予價值補償,并奏請免除其田賦。長安縣屬附省三橋地區,用石頭架起一座橋梁通行,夾河兩岸,地面全部隆起,中間低洼地帶甚多,總計長達三十多里,到達渭南,因多年積水停淤,交通阻塞。魏光燾奏請購買民地添開渠道,選擇一些地段設立幾處水壩閘門,并且鑿池開田,以消除積潦之水。此外,急需消除水患的就是涇陽縣的龍洞渠。該渠為戰國時期鄭國渠故道,清朝雍正五年(1727)曾撥款重修,引涇河水并開鑿山泉從涇陽縣到達醴泉、三原、高陵,并惠及臨潼北境。后來因涇河流水日下,水低岸高,不能引為灌溉,于是又專引瓊珠、篩珠二洞山泉加以貫注,水利的作用很小。又加之年久失修,渠身淤積,泉眼也被堵塞,石洞渠底滲漏很多,導致下流的各地不能有效灌溉。因為不能按時修復,故渠水只能灌溉涇陽及三原境內少量土地。而東境和高陵各地一百多里肥沃的土地,難以灌溉,遇有旱災發生,農作物經常歉收。因此在此急需開通泉眼,并多采石料,修筑堤壩、修補滲漏部分。
魏光燾將以上三處的水利工程派官員會同地方紳士勘明并繪具圖說后,認為華州、華陰兩處工程最為緊要,故派道員嚴金清率撫標永興四旗步兵前往,會同陜西水利局提調知府汪廷棟督令先行開挖支河。百姓可以自己辦理的,由地方官按畝派夫,分段飭令疏導,并責成潼商道文啟督同辦理,盡快予以修復。三橋和龍洞等處,魏光燾飭令水利局責成地方官員實力經營,“如民力不足,再派營勇助修。”*參見魏撫軍《請疏濬陜省水利折》秦中書局匯報,光緒二十三年,第159~161頁。關于購買運送石料、給予相關人員津貼和購買民地所需費用,魏光燾與陜西布政使張汝梅多次商議后,決定從司庫所儲營田折租項下提銀3萬兩,先行動用,工程完畢后再予以報銷。所占用的民地,經過切實估計后,再行奏請朝廷免除田賦。
魏光燾的規劃獲得清廷允準后,他立即開啟了對二華水利工程的大規模興修活動。分飭總兵歐陽勝率撫標永興中旗、都司蕭世禧率永勝左旗趕赴華州,參將唐升祿率武威左旗、都司李云松率武威右旗到達華陰縣,各分地段興工挑挖。并派總理營務道員嚴金清、前任潼商道文啟、水利局提調甘肅候補知府汪廷棟督令華州知州黃世瀛、署理華陰縣知縣楊調元會同營員切實辦理。水利工程于光緒二十三年(1897)正月正式啟動。修建過程中,將華州的疏水河、埝河、湘子廟新河及華陰的盛家渠改寬,維新河長澗之普洛坊新河,柳葉之周家灣新河,二華交界的方山構峪等新河,皆由各旗勇于卑洼處所分疏支河,引水達渭。[6]547這幾處工程巨大,難度也較大。此外如赤水遇仙石堤、太平、羅紋、構峪、方山、甕峪、仙峪、蔥峪、敷水、長澗等老河及西灣、晉公各舊渠,或逐段挑濬泥沙,或另開退水小渠。在華陰境內修建水利的主力為當地民工,而華州則主要依靠士兵。水利工程開辦之初,難度極大。原有水渠積水汪洋,有數里之廣,深度達到四五尺甚至接近一丈,而且蘆葦叢雜,茂密遮日,荊棘、柳樹盤根錯節,以致勞動工具斧鏟、鐵鍬等難以用力。又正值春夏之間,時有大雨,積水澇漲經常發生。修筑者既要堵塞以前渠口,同時還要培筑新堤,異常辛勞。但是所派士兵和民夫盡皆踴躍參與,寒暑無間。在廣大軍民的通力合作下,二華水利工程很快竣工。其規模如下 :
華州營勇開浚大小河渠二十二道,新開支河四道,民夫修渠二十道,新開渠一道,華陰營勇開浚大小河二道,新開支河三道,民夫新開渠一十八道,統計二華營勇民夫修浚河渠及新開支河共七十道,長自二三百余丈至二千、四千余丈及七里、九里有奇不等,寬自三四尺至二丈余尺不等,深自三四尺至八九尺、丈余不等,并于兩岸加筑土堤,栽植榆柳,以固堤根而資護衛,新修石橋三座,石壩一座,土橋十六道[6]547。
此次水利修建工程,新開支河占用二華和潼關廳民屯地共524畝8分2厘,額征糧24石8斗6升3合,白銀37兩9錢,遇閏加增銀4錢1分。工程完竣后,魏光燾派人會同州縣官員逐一進行勘驗后,一致認為工堅料實,河渠的寬深尺寸,也都符合預定規劃。經過重新修筑后,河渠水道暢通無阻,積水全部消除,恢復了之前因河渠淤塞而荒廢的土地十五多萬畝,“其間有已經報荒懇免錢糧者,亦有仍納課賦未經蠲免者。”[6]547經過此次修復后,魏光燾做了大致估算,百姓可以增收糧食二十多萬石,之前奏請免征的糧食和銀兩也可以盡快恢復,水利工程在很短時間內即可見效。光緒二十三年(1897)二華地區所種秋糧,收獲比往年大增,該地百姓也親歷了水利工程這一惠民措施的實效。
為了做好水利工程的后期維護工作,魏光燾還會同陜西布政使和按察使制定了善后章程,“分別歲修、緊修,變通舊章,改為按畝起夫,分飭遵照妥辦,并勒石以垂久遠。”[6]547奏請朝廷,將修建水利工程過程中所占用的民間屯地應徵錢糧和遇閏加增銀兩一概豁免,以示體恤,并對此次修建中出力的文武官員和地方士紳,予以獎賞。
光緒二十五年(1899)三月,魏光燾出省檢閱潼關協營部隊,路經華州、華陰,順便勘查了二十三年(1897)民夫和士兵疏浚和開挖的河渠工程,乘馬周覽,親歷了水利工程修復后的實效后,大為欣喜。光緒二十四年(1898)秋天盡管盛雨連綿,但并未見河渠淤積之狀。二華境內新修河渠70道,“分錯交互,靡不通利灌輸彼中。”魏光燾訪諸當地父老,百姓皆盛贊這一水利工程 :“數十年積患一旦去之,功不可沒。而竣工在上年秋霖以前,尤為大幸,否則且有其魚之懼。”*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12輯,第735頁。但魏光燾發現恢復的土地荒廢者甚多,隨即指示當地的州縣官員勸諭和督促百姓進行開墾,分治水田、旱田,稻麥并種以盡地利。
陜西關中地區的水利,以鄭國渠歷史最為悠久,始于戰國時期。漢代時鄭國渠南穿白渠,從晉代、隋唐直到清代,皆遵循其故道。鄭國渠在宋代稱為豐利渠,元代為王御史渠,明代始建廣惠渠。順治九年(1652),涇陽縣令金漢鼎重修廣惠渠時,因渠高水低,用石堰遏之,但經常被洪水沖毀。之后“鑿石渠深入數丈,泉源噴涌而出,四時不決,涓涓滔滔,經絡諸邑,其利倍于涇水。”[7]開始了引涇水與泉水并用的時期。此后,康熙八年(1669)涇陽縣令王際有、雍正五年(1727)川陜總督岳鐘琪先后修渠筑堤。其后歷經自然環境的變遷,涇河水流低下的情況嚴重,水渠也溯流日上,廣惠渠沖擊山石數里,將山泉淹沒,龍洞匯入了眾多山泉,阻擋涇河流入,而“石渠逼狹涇流,渾濁激射,多雜沙石,入則澱塞沖決,有害無利。”*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12輯,第736頁。雍正七年(1729),川陜總督查郎阿開鑿仲山,“引龍洞泉東會篩珠等泉入渠,不復引涇。”[8]740乾隆二年(1737),為了防止涇水淤塞取道,于龍洞北口(即廣惠渠引水渠后隧洞之內)置壩堵口,開始“拒涇引泉”,故改名為“龍洞渠”。道光元年(1821),因涇河暴漲,兩山夾峙,水高數丈,龍洞渠遭受巨大沖擊。時任陜西地方官員“自三龍眼以下,石條排比,以鐵餅嵌合,條以鐵柱,貫之土堤,如式不愆。唯天澇池石性易裂難固,乃依山鑿堰月新渠,深四丈,長五之上,橫石梁,兩旁迤邐壘石,攔水入渠。又獲二新泉,噴涌與篩珠泉埒。又于故堤未壞者,距新堤二丈許以土石填平,為保障。”[9]761同治七年(1868)八月,陜甘總督左宗棠在西安設立西征糧臺,委派袁保恒管理西征糧務。袁保恒認為“石堤不必修,而渠身亦可掏挖,使通下游。若歸并此水,當可復乾隆舊規,溉田在六百頃以上。”*參見劉子旭,等《袁世凱家族詩文輯·上冊》項城文史資料·總第16輯,第166頁。試圖恢復引涇河水注入龍洞渠,但因涇河水暴漲,未能成功,龍洞亦被淤塞。
光緒六年(1880)、七年(1881)間,陜西巡撫馮譽驥撥發經費對龍洞渠進行修復。十一年(1885)又令知縣涂官俊就地籌款疏浚,但水力不廣,只有涇陽、三原、醴泉三縣得以獲利,灌溉田地三萬九千多畝,高陵縣土地未能得到澆灌。
光緒二十四年(1898),魏光燾與地方官員李薌垣商議后,以龍洞渠水利工程年久失修,影響農業生產的發展,遂從陜西司庫中提取經費,派撥士兵和民夫通力合作,“塞者通之,淤者去之。”[8]740為了防止沙石,修復了截渡山水各橋石,開通張家山大龍王廟后等處新土渠三道,截取山水,使不橫沖,以保護渠岸。又派官員督令民夫分修涇陽、三原、高陵、醴泉四縣民渠,以廣利導。自春至夏,一直工作到秋雨到來始停工。
光緒二十五年(1899)春,魏光燾下令繼續修筑。涇河經常上漲漫出渠岸,致使渠道壅塞,主要是原來修筑的瓊珠、倒流兩座石堤低下,而中渠井水逼近涇河,井口空虛以致泥沙灌入而淤塞。于是,魏光燾派人加高二堤,封閉井口,防止涇水倒灌。又勘明大、二、三龍眼內有石頭渠,上有流泉,即是明代廣惠渠引涇入渠舊道,四龍眼內舊有石堤,遏制并斷絕涇水。為了改變這種情況,魏光燾派人大力疏浚大、二、三眼龍泉,以出長流之泉,使四龍眼的堤壩更為堅固。之后又修建了石囤,將鳴玉泉的水收入其內,以增加水源。修建過程中,除將以前淤積、荒廢的渠道修復外,還疏浚了支渠和高陵縣業已廢棄的水渠,增加灌溉田地10萬畝。龍洞渠修復完畢后,魏光燾對該渠的維護和管理也做了具體規劃。首先,就地籌集經費,作為每年的修復費用;其次,設立各縣渠總,專門管理水渠事宜;并在社樹海角寺設立公所,作為商議辦理水渠的地點;訂立章程,以便使水利工程發揮持久作用。并規定 :
每年夏秋,由涇陽水利縣丞會率涇陽渠總,就近督同額設水夫,按月三旬,勤刈渠中水草;九月之望,各縣渠總會集公所,勘驗渠道及各渡水石橋、截水土渠,遇有微工,隨時修理,只許動用息銀,工程較大,則先行核實估計,稟候批準,酌提存本,工竣造報[8]740。
此次龍洞渠的修建工程極為浩大,士兵和民夫不畏艱難,成為工程順利竣工的重要保證。修建過程中,軍民通力合作,辛苦異常。“濬土渠則綆泥滓,以出于十數丈高堤之外,淘石渠則篝炬火以入于十數丈陰崖之中,逐處指驗,猿升猱附,而后達宜。”*② 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12輯,第736頁。工程修建以魏光燾所派將領嚴金清主要負責,駐防士兵為主力,陜西地方官員也積極參與,如時任涇陽縣令張鳳岐、三原縣令歐炳琳、高陵縣令徐錫獻、醴泉縣令張樹谷盡皆踴躍輔助,也為此次修建工作做出了重要貢獻。
魏光燾除了興修水利工程外,還對關中地區的一些基礎設施進行了維修。
長安縣境內有一滄龍河,長期因河水上漲而經常河堤沖決,系因納游泥河水曲折北流,一直抵達渭河。該河身因上游寬廣而導致河水漫流,以致河水渟蓄,下游河水深窄,遂使流水受到束縛以致奔瀉,造成了渭河有倒灌淤積之患。加之寬廣之處蘆葦叢生,百姓貪圖眼前利益,河水蓄積的情況十分嚴重。河流兩灘夾帶山洪,加大了河水流量,因而該河河堤經常潰決,給當地百姓日常生活帶來很大不便。光緒二十四年(1898)魏光燾派撥防練各旗對河流予以通濬,將河堤重新培筑一次。二十五年(1899)為了徹底根除水患,又派防練四旗“分筑大堤,并挑挖上游葦根淤灘。”②使河水更加寬廣可以容納蓄水,歷時一個月,工程完工,解決了滄龍河水泛濫成災的現象。
陜西省城西安至咸陽縣50里的道路,是通往四川和甘肅的交通要道,位于灃河和渭河兩條河流的沖要之區,經常遇到大雨山水暴漲,因泥沙淤積而導致河堤潰決,泛濫成災。光緒二十二年(1896),該地秋雨連綿,河水漲發,將咸陽的三里橋的橋墩沖垮三座,剩余部分也多遭損裂。長安三橋以南的皂河沖決堤口,道路亦多被水沖斷,低洼地帶積水長期未能消退,交通阻塞情況十分嚴重。魏光燾獲知后,立即派人勘明三里橋工,先令陜西布政使籌集經費,飭令咸陽縣令修復橋座,同時委派總理營務道員嚴金清前往勘察河堤和官路,相度辦法。又派總兵譚其祥、參將魏榮斌、游擊龔炳魁各率所部防營,參將舒秀松率撫標城守各營迅速趕赴咸陽,分段予以維修。此時正值夏季河水暴漲之時,皂河身高地低,決口水流湍急,將官道淹沒10多里,行人只能繞道而行。為了迅速恢復正常交通,魏光燾下令各旗士兵于四月初旬開工,急速搶修皂河決口。晝夜不息,加緊施工,至四月中旬筑城一道新堤,“長十二丈多,高一丈五六尺,寬一丈七八尺。”*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11輯,第480頁。隨即令士兵趕修官道,從咸陽的灃橋起,到長安的三橋止,共計長2 519丈,寬二、三、四丈不等,一律填高四五尺,在官路兩旁取土之處開通了一條消水的長溝,工程在七月順利完工。
不久,署理咸陽縣知縣孫萬春稟報,咸陽黃家寨逼近灃河,河堤被水沖刷甚薄,一旦河水上漲即有決口的危險。魏光燾又令譚其祥等率領士兵前去修筑完固。此后,孫萬春又稟報六月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日大雨連綿,山水陡漲,將渭河堤岸沖決,南鄉老架河一帶地方均被大水淹沒,請求選派士兵進行堵修,以防御上游水勢。魏光燾仍派士兵就近開向該地,于八月初開工,咸陽縣也陸續派出民夫和士兵并力工作,筑城一道長三百多丈、高六七尺多、底寬三丈、頂寬一丈的新堤,均用堅固巨石置于水流湍急之處,堤根設置了許多木樁以保護。堤身也逐層修筑了木,以資堅固,也于八月底完工。魏光燾派人進行勘驗后,認為修筑得法,無有草率情事,故奏請將修筑各工程中的主力防練士兵,分別給予津貼,以示對其辛勤勞作的體恤之意。
同州府所轄朝邑縣,位于黃河西岸,地處八百里秦川的最東邊。縣城始建于明景泰二年(1451),于明憲宗成化三年(1647)竣工。城墻周長四里,高一丈五尺,護城壕深、寬各一丈。清朝康熙十九年(1680)知縣陳昌言重修,四十六年(1707)知縣王兆鰲再修城門五處。清代時黃河河槽西移,每當秋雨河水暴漲,經常侵及朝邑縣城東、北、南三門,甚至有時河水擁入城內,給百姓的生命和財產構成了很大威脅。據相關史料顯示 :
清乾隆十六年(1751)六月十二日,朝邑黃河水發。涇陽、涇河水漲,沖堤淤渠;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朝邑,黃河入縣城,時半夜,水從城上過,傷人無算;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朝邑,黃河入縣城,時半夜,水從城上過,傷人無算;清嘉慶五年(1800)七月初七日晚,朝邑水從南門直入城內,月余以此三次,縣遂無東街[10]。
魏光燾主政陜西不久的光緒二十二年(1896)六月,朝邑縣大慶關等八社,因瀕臨黃河,于六月二十七日暨七月初五等日,河水泛漲,共計淹傷秋禾627頃81畝,被災七分有余[11]。光緒二十五年(1899),朝邑縣令梁乃賡向魏光燾稟報,該縣黃河近年日漸向西遷移已逼近朝邑城垣,關系重大,應該如何妥善進行防護,請求魏光燾做出指示,以便遵照辦理。魏光燾批示陜西布政使委派準補佛坪廳同知唐霈霖、候補通判李聰前往會同同州知府和朝邑縣令對城垣進行勘察。同州府知府胡湘林和委派人員經過會勘后,將詳細情況向魏光燾做了匯報 :黃河從朝邑縣北莘村入境,斜趨西南的趙渡鎮,出三河口。河道長達七十多里,西岸沙灘寬四十多里,河面寬十多里至二十多里不等。遇到河水上漲,“彌漫橫流,望無際涯。”*④ 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13輯,第62頁。近年來黃河向西流動,西岸村莊的土地逐漸被河水所吞沒,趙渡鎮尤其岌岌可危。魏光燾獲知情況后,立即上奏清政府,清廷對魏光燾所奏情形極為重視,故下諭 :
前據魏光燾奏、朝邑黃河西徙。逼年城垣。擬接修寨城以資防護一摺。業經準如所請辦理矣。黃河遷徙無定,深慮沖決為患其受害且不僅一邑之閑。著魏光燾詳加履勘,認真防護,毋稍疏虞,并將籌辦情形,隨時具奏,以慰廑系。將此諭令知之*參見《中華民國史事紀要·民國紀元前十三年至前十四年》(初稿),臺北,1975年版,第668頁。。
縣城東距黃河最近處相隔只有九十余丈,道光年間曾經開創開引河,挑浚后不久即又淤塞,未能取得成功。光緒十六年(1890),朝邑縣唐王、東林等黃河西岸的13個村莊因“河身日漸西徙,沿河地畝陸續沖塌。”*參見臺北故宮博物院《臺北故宮文獻專刊·宮中檔光緒朝奏折》,1974年第5輯,第411頁。該地農業生產遭受很大損失。時任陜西巡撫鹿傳霖在正東、東北和下游各處修筑堤壩,工程較為堅固,但仍被河水沖刷。主要因為黃河從積石以底龍門鑿崖,導致河水懸瀉阻塞水流,一線奔射澎湃,有如箭激。距離朝邑二百多里,河水流勢盡管得到了緩解,但水力仍未減退,河岸全部被泥沙壅滯,掏挖十幾丈全是泥沙沒有實土,堤壩所在處河水沖刷底沙而潰散,通過人力很難解決這一問題。趙渡鎮的百姓深感危機,故許多百姓攜眷遷徙逃離,河水已日漸逼近朝邑縣城。考察人員廣泛征求了當地百姓的意見,一致認為應將縣城遷移至高原地區,一勞永逸地解決百姓后患。
魏光燾聽取考察人員的匯報后,乘出巡之便,對朝邑黃河和縣城親自做了考察,發現該縣“黃河地勢,東高西下,水流既屬溝湧沙底,又極松浮開引河,則水勢泛濫,時慮澱淤,筑石壩則工縱堅實,仍虞蜇陷。且需款動逾百萬,保固均無把握。”④而接寨修城,確實不失為解決百姓難題的穩妥辦法。于是決定順從百姓意愿,將朝邑縣城遷移至高原地區。朝邑縣城西北部有兩座大寨,地勢較高,魏光燾下令將二寨合并為一城,居民有情愿遷徙者由其自愿選擇,無力遷徙者如果遇到水患,亦可就近移居。全縣紳士和百姓估算遷徙經費為1.1萬金,請求由政府籌款4 000金,不足部分在該縣差徭所余款項下提取,以保證遷移工作的順利進行。至于兩岸被沖毀的土地,除了歷次奏請免除錢糧外,現在陸續塌毀田畝以及河水消退后沒有耕種的灘地,魏光燾也奏請朝廷將錢糧一概豁免,以恤民艱。
陜西關中地區歷來作為中國農業經濟的發達之區,在中國的經濟發展史上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但歷經滄桑,尤其是晚清陜甘回民起義之后,水利工程遭受了巨大破壞,導致這一原本富庶的農業區域逐漸衰敗。魏光燾作為湘軍出身的一位官員,在“經世致用”思想的主導下,主政陜西后,為了恢復和發展關中地區的農業經濟,重振昔日的經濟繁榮之象,將關中的水利和基礎工程建設作為任內施政的重點。華州、華陰水利設施的興建,解決了困擾農業生產發展的重要難題;龍洞渠的修復,進一步擴大了土地灌溉面積,成為農業經濟發展的重要保障;基礎設施方面,修治滄龍河、修整道路以及朝邑黃河防護措施的加強等,既保證了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關中地區的社會環境。魏光燾主政陜西期間,正是維新變法的重要時期,作為陜西巡撫的魏光燾,親歷了甲午戰爭的創痛及戰敗的陰影,促使他在陜西力圖求變,銳意革新,以民生為重。正是由于其撫陜期間的一系列惠民舉措,以及整飭吏治、創辦學堂等活動的開展,使得當時地處西北一隅的陜西頓顯維新氣象。時任陜西學政葉爾愷曾評論曰 :“秦省大位如魏午帥,人頗忱毅,亦極開通,李薌垣方伯亦尚清正,故吏治較他省為優也。”[12]2477其弟葉爾憬亦論曰 :“秦中當道,如午莊中丞、薌垣方伯,均力尚維新,人亦和平中正,辦事踏實。[12]2518這一評價,是對魏光燾陜西施政方針中肯、客觀的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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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朱偉東]
WeiGuang-taoandWaterConservancyinGuanzhongPlainandInfrastructureConstruction
ZHAO Wei-xi
(SchoolofChineseHistoryandCulture,LanzhouUniversity,Lanzhou730020,China)
When Wei Guang-tao was the Governor General of Shaanxi Province, it was just the critical moment for the Hundred Days Reform Movement. On the one hand, Wei Guang-tao was very active in conforming to the trend of the times, having trained the new armed forces and established schools. On the other hand, guided by the thought of learning from the world to apply it, and with emphasis on people’s livelihood, Wei Guang-tao attached greater importance to the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the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Huazhou prefecture and Huayin water conservancy projects as well as Longdong canal project were implemented, having laid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agricultural economy in Gaunzhong Plain of Shaanxi Province. Besides, Canglong River was brought under control, Xi’an-Xianyang Road was paved, and the Yellow River flooding in Chaoyi County was properly dealt with, all thes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improving the transportation and social environment in Guanzhong Plain of Shaanxi Province.
Wei Guang-tao; Guanzhong; Longdong Canal; Chaoyi
K265.1
:A
:1001-0300(2017)04-0073-07
2016-11-29
趙維璽,男,甘肅天水人,蘭州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近代中國研究所副教授,史學博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