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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葛桂錄著《中外文學交流史
——中國—英國卷》(2016)—兼論英國作家中國題材創作的闡釋模式以及中英文學交流史的寫法*

2017-01-28 03:48:25
國際漢學 2017年4期
關鍵詞:英國

一部中型的中英文學交流(或稱關系)通史應該包括哪些內容,怎么寫?這本是個不易回答好的問題,因為在《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英國卷》(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16年)出版前,筆者尚未見到中英兩國有同一課題通史類的著作出版。最早關注該領域并進行著書立說的,是英美學者,但英美學術界對此的興趣似乎并不太大也欠持久。①據初步統計,中英文學關系的開創性研究有:Marie E.Meester, Oriental Influence in English Literature of the early Nineteenth Century (Heidelberg, 1915); Louis Wann, “The Oriental in Elizabeth Drama,” Modern Philology, XII (1915), pp.423—447; Louis Wann, “The Oriental in the Restoration Drama,”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studies i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No.2.(Madison,1918); George C.Martin, “China in English Literature.” A paper read before the China Society at Caxton Hall, Westerminster, on December 4, 1916 (London, 1916)等,但總體數量不多。然而,西方學術界在英國或西方的中國觀,以及中英(歐)文化關系方面的著述頗豐。例如:Raymond Dawson, The Chinese Chameleon: An Analysis of European Conception of Chinese Civilization.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67.Colin Mackerras, Western Images of China.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9.Jonathan D.Spence, The Chan’s Great Continent: China in Western Minds.New York: W.W.Norton & Company, 1998.William W.Appleton, A Cycle of Cathay.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51.James Bromley Eames, The English in China: Being an Account of the Intercourse and Relations Between England and China from the Year 1600 to the Year 1843 and a Summary of Later Developments.London: Curzon Press, 1909.Adolf Reichwein, China and Europe, Intellectual and Artistic Contacts in the Eighteen Century (1925).Trans.J.C.Powell.New York : Barnes & Noble, Inc., 1968.,等等。這讓中國學者有了后來居上的機會。關于中英文學交流的斷代史或者以其中某一兩個方面為主題的個案研究著作,在中國20世紀30年代末期后始有刊布。例如,方重著《英國詩文研究集》(長沙:商務印書館,1939年)中的《十八世紀的英國文學與中國》部分,陳受頤著《中歐文化交流史事論叢》(臺北:商務印書館,1970年)的中英文學關系部分(如《魯濱孫的中國文化觀》《十八世紀歐洲文學里的趙氏孤兒》《〈好逑傳〉之最早的歐譯》),范存忠著《中國文化在啟蒙時期的英國》(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1年,里面大部分內容與中英文學交流有關)、《中國文化在英國》②按本著書名頁前的說明:“整理自范存忠先生1931年在美國哈佛大學的哲學博士學位論文……系統闡述中國文化對17、18世紀英國的影響及其源流。”(南京:譯林出版社,2015年),《錢鐘書英文文集》(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年,內含長文“China in the English Literature of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以上著述大都為著作者在民國時期留學英美時的學位論文或以此為基礎改寫擴充而成,③其英文原文大多被選編入Adrian Hsia, ed., The Vision of China in the English Literature of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Hong Kong: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 1999.而且均以17、18世紀的中英文學關系,具體地說是上述時期中國對英國文學文化的影響或者說英國對中國文學文化的接受為研究對象。在寫作方法上,他們都以扎實的外文(除了英文外,有時為了溯源還需要法、德、拉丁文等西方語言的能力)與原典文獻功底為基礎,從中英乃至中歐文學關系的重要個案研究入手,從影響、接受、淵源、媒介等方面串聯起一個時代的中英文學關系史。總體來說,這是個起步較晚、迄今成果并不算豐碩的研究領域。陳受頤在其《中歐文化交流史事論叢》的《校印后記》(撰于1969年)中指出:“……十多二十年前,中西文化接觸史課題的試探,還是史學研究園地里的比較荒蕪的小角落,所以幾根弱草,也許惹人注意罷了。”①陳受頤:《中歐文化交流史事論叢》,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0年,第234頁。中英文學關系的著述在1949年以后的中國大陸沉寂了較長一段時期,②其實也未完全沉寂,范存忠先生就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發表了多篇關于中英文學關系的論文,如《〈趙氏孤兒〉雜劇在啟蒙時期的英國》(《文學研究》1957年第3期)、《中國的思想文物與哥爾斯密斯的〈世界公民〉》(《南京大學學報》1964年第1期)。始有周玨良先生的《數百年來的中英文化交流》(1987)長文,③參見《周玨良文集》,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4年,第159—199頁。該文大部分內容都同文學有關,從中世紀一直談到1949年之前,在結語中還點到了新中國三十年的成績,而且該文是筆者所見首次以中英雙向交流的模式探討中英文學文化關系的,既談中國文學文化對英國的影響,也談英國文學文化在中國的譯介與接受,并展望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改革開放以后中英文學文化交流的前景。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國出版了若干部關于中國文學傳入外國并得到翻譯、評介與接受的著作,其中有王麗娜的《中國古典小說戲曲名著在國外》(1988)、馬祖毅等的《漢籍外譯史》(1997)、《中國翻譯史》(1999)等,里面也都有關于中英之間文學譯介的內容。尤其是張弘的《中國文學在英國》(1992),時間跨度從17世紀至當代,內容上涵蓋中國知識以及中國古典與現當代各種體裁文學在英國的譯介、傳播與接受,兼及英國文學里的中國題材與中國形象(中國題材與中國形象的內容僅限于17、18世紀),不管在原典實證、學術規范乃至學術視野的廣度與研究的深度上都是同類著作中較好的。但本著在體例上也有其缺陷,如19世紀以后英國文學里的中國題材作品與中國形象塑造、英國的華裔文學創作以及民國以來的留英旅英作家的英文、中文創作及其對中國文學的傳播工作所做的貢獻均付闕如。這個遺憾部分地被趙毅衡的《對岸的誘惑:中西文化交流人物》(2003)彌補。該著以中西文學文化交流的代表性人物為綱來寫,每篇處理一位。其中與中英交流有關的人物,第一部分“西游記”中有徐志摩、傅斯年、老舍、邵洵美、劉半農、卞之琳、蕭乾、蔣彝,第二部分“東游記”中有艾克敦(Harold Acton, 1904—1994)、燕卜蓀(William Empson, 1906—1984)、瑞恰慈(I.A.Richards, 1893—1979)、狄金森(G.Lowes Dickinson, 1862—1932)、毛姆(W.Somerset Maugham, 1874—1965)、奧頓(Hugh W.Auden,1907—1973),第三部分“夢游記”中有約翰·凱利(John Cayley)、韋利(Arthur Waley, 1889—1966),以及在第四部分“游之余”中討論西方的華裔文學(中國人用西文寫作)與華文文學(中國人用中文寫作),其中不乏華人旅居英國時的文學創作。值得一提的是,在2002—2004年間,葛桂錄連續出版了《霧外的遠音—英國作家與中國文化》《他者的眼光—中英文學關系史稿》《中英文學關系編年史》三部著作,雖然細讀三著后,我們會發現上述著作在史實考辨與論述準確性上并非沒有問題,但在同類的課題上,其研究的時代跨度之大、處理的個案之多,均屬史無前例。2010年,吳格非的《1848—1949中英文學關系史》出版。該著以中英文學關系史上的重要人物設立章節,共收錄8位英國人(有漢學家、作家、人文學者)與16位中國人(翻譯家與作家),以此來探討百年中英文學關系的三大內容:英國學者與作家對中國文學的譯介與接受、中國作家在英國開展的文學創作與交流活動、英國文學在中國的譯介與接受。作者在后記里對中外文學關系的研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筆者主張盡可能地把文學關系還原為一種單純的接觸和交往,或者說,只把它當成作家和作家之間的事……接觸和交往有兩種形式,一是作家之間的事實往來,再就是作家之間以作品為媒介進行心靈的溝通……”按此思路,文學關系的問題確實“好對付得多”,似乎寫好相關人物傳就行,但遺憾的是這種做法也同時剔除了國際文學交流中大量有趣而重要的研究內容,諸如旅行與游記、翻譯與改編、報刊與出版社等文學交流的媒介與文學社會學的關注點。

《中外文學交流史》叢書(錢林森、周寧主編,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16年)的“總序”提出,中外文學交流史研究的學者要明確“研究什么”“如何研究”和“為何研究”諸問題。具體地說,就是要“在占有充分、完整材料的基礎上,對雙向‘交流’‘關系’‘史’的演變、沿革、發展做總體描述,從而揭示出可資今人借鑒、發展民族文學的歷史經驗和歷史規律……”①葛桂錄:《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英國卷》,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16年,第4頁。一要盡量完整地收集梳理第一手素材,二要勾勒描述完整的“史”,三要在前兩項基礎上恰當地“論”。“總序”最后進一步指出,“中外文學交流史的研究要點在‘文學交流’,因此研究的核心問題是‘雙向闡發’,帶著這個問題進入研究,中外文學關系就不是一個簡單的譯介、傳播的問題,中外文學相互認知、相互影響與創造才是問題的關鍵。……文學交流研究應該從一般的‘表象事實’的描述深入到‘文學事實’內具的各種‘本相’的探討和表達。”②同上,第12頁。大致參照以上標準,《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英國卷》(以下簡稱《中英卷》)著者把中英文學關系研究歸納為三類課題:1.文學文本的跨文化譯介與傳播研究,2.作家與異域文化及文學關系研究,3.作家作品里的異域題材及異國形象研究。第一類在國際文學關系中屬于媒介學領域,大致是對“表象事實”的描述。所謂“由表及里”,弄清表象事實顯然是更深一步研究的基礎。第二、三類大致屬于在各種文學交流媒介基礎上的對文學“本相”的探討和表達了。

如果從現有同類著作的編撰經驗出發,再對照叢書主編與著者對本著的期待,讓我們來評價面前的這部500余頁的專著,就會發現該著基本上完成了迄今首創的對自中世紀以來600余年的中英文學交流進行系統研究的使命。本著共6章,第一、二章(占全書46頁即不到十分之一的篇幅)非常簡略(或可稱編年式)地勾勒14—18世紀的中英文學交流,以中國知識通過“人(旅行者)及其見證(游記)”及少量的譯介為媒介傳播到英國為主要論述對象。啟蒙時代是中英文學交流的第一個黃金時期,同時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中國的文學文化對英國的輸出與影響要大大多于中國對英國文學的輸入與接受的一個時期,本應大書特書。然而,重要如羅伯特·勃頓(Robert Burton, 1577—1640)四大卷不朽巨著《憂郁的解剖》(The Anatomy of Melancholy, 1621)對當時流傳歐洲的中國知識旁征博引,著者僅騰出九行的篇幅予以簡單帶過。另外,被公認為18世紀英國文學中最重要也最有影響的中國題材作品—哥爾斯密(Oliver Goldsmith, 1728—1774)的《世界公民》(The Citizen of the World, 1762),也同樣“吝嗇”到僅用了短短一個段落予以概述。不過這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因為一套叢書的各個分冊,一般都會有較嚴格的篇幅限制,難以全面展開做專題論述。另外,關于這一時期的中英文學關系史已有比較全面而成熟的研究,如著者本人尚未有基于新材料、新思維的原創性研究,③本部分著者論述最為詳盡的是“英國中世紀想象性游記里的中國印象”,占第一章全部三節中的整整一節,專門研究《曼德維爾游記》中有關中國的內容。然而,有些遺憾的是,本書關于這部英國的中國形象源頭的專論,所依據的文本僅是該書一個當代普及性英文讀本(The Travels of Sir John Mandeville.An abridged version with commentary.By Norman Denny and Josephine Filmer-Sankey.London: Collins, 1973),或者說是這部歐洲中世紀名著的節選本。按該書的“導言”中有關選編內容的介紹:“原著有34章[筆者手頭有一部出版于1727年的英文本:The Voiage and Travaile of Sir John Maudeville, Kt.Now published entire from an original MS.in the Cotton library.London, 1727。全部章節為31個,其中有關中國部分5章,即第19—23章],大約8萬字。……目前的版本,保留了原著的近三分之一。本書的讀者對象是那些不愿意花太多功夫即可領略曼德維爾大概的人們。為了給讀者一種完整性的印象,編者采用‘連接敘述’來填補空缺。”(“Introduction,” p.13)這個節選本不僅篇幅大大縮短,而且對章節進行了調整,原34個章節被調整為9章,有關中國部分由原來的5個減為3個。這種普及型的讀本似乎不應作為《中外文學交流史》這樣嚴肅學術著作的立論基礎。另外,本節有部分內容采自上述節選本的《導言》部分,如達·芬奇由佛羅倫薩遷往米蘭時隨身攜帶《曼德維爾游記》,莎士比亞和班揚均在其作品中借鑒此書,以及相關的引文,等等(見《中英卷》第5頁),著者似應說明史實的具體出處。借用學術前輩的研究成果予以概述也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第三章用了一百余頁的篇幅探討了中國典籍在19世紀英國的譯介與同一世紀英國作家筆下的中國題材作品,以及該世紀中國文學中的英國形象與英國文學在中國的譯介。關于中國典籍的譯介,探討了本世紀英國漢學三大“星座”—理雅各(James Legge, 1815—1897)、德庇時(J.F.Davis, 1795—1890)、翟理斯(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以及其他漢學家對中國文學與思想經典的翻譯。著者除了介紹這些漢學家的翻譯活動以及這些譯著的前言、后記、書評等周邊文本外,開始有了較大篇幅的內容介紹與譯文分析,但略顯遺憾的是轉引偏多,且多處大段引用他人觀點代作評述與總結。①如本部分兩處引用“馬戛爾尼日記”(“An Embassy to China.Being the Journal Kept by Lord Macartney during His Embassy to the Emperor Ch’ien-lung 1793-1794”)、引用李明(Louis-Daniel Le Comte, 1655—1731)的《論中國人的政策和政府》、引用麥華陀(Sir Walter Henry Medhurst, 1823—1885)關于中國人的特性、引用謝林(F.W.J.Schelling, 1775—1854)的《神話哲學》 (Philosophie der Mythologie, 1842),均屬轉引。參見葛桂錄上引書,第98、100、103、108頁。另外,關于理雅各一節,較大量地引用岳峰著《架設東西方的橋梁—英國漢學家理雅各研究》(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4年)。參見葛桂錄上引書,第54頁。在論述卡萊爾一節中,先后采用《英雄與英雄崇拜》 (On Heroes, Hero-Worship, and The Heroic in History,1841)的兩種中譯本,但并未說明其必要性。參見同上第117、118頁。關于英國文學中的中國題材作品,著者介紹了多部18世紀末19世紀初出版的馬戛爾尼使團成員的游記、②但著者統稱這些游記“徹底打破了耶穌會士和啟蒙哲學家[思想家]們苦心經營的中國神話”(參見葛桂錄上引書,第85、86頁)未必準確,至少本次使團的官方旅行記斯當東(George Staunton,1737—1801)編輯的《英使謁見乾隆紀實》(An Authentic Account of an Embassy from the King of Great Britain to the Emperor of China, 1797)就在很大程度上是啟蒙時代歐洲仰慕中國的延續。浪漫主義詩人與作家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 1772—1834)、蘭姆(Charles Lamb, 1775—1834)、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 1785—1859)、蘭陀(Walter S.Landor, 1775—1864)、王爾德(Oscar Wilde,1856—1900)、卡萊爾(Thomas Carlyle, 1795—1881),等等。其中關于王爾德、卡萊爾與道教、儒教之間關系的論述,較好地體現了著者在英國作家與中國文化關系上的個案研究功力。

著者在中英文學交流研究上用力最勤、成績最大的當屬對20世紀上半葉的雙向研究。這部分是本著的重中之重,占全部六章的三章,篇幅更是占全書的近五分之四。每一節處理一個特定的人物或文類專題,幾乎都能成為獨立成篇的個案研究論文。在本著處理的三個階段(18世紀及之前、19世紀、20世紀)中,也只有這個階段中英的雙向交流至少在篇幅上基本平衡(如借用韋勒克 [René Wellek, 1903—1995]“文學外貿”的說法,19世紀之前在國際文學“貿易”上中國都是重要的“出超”國,出口大大多于進口)。第四章討論中國文學在英國的翻譯,前兩節專論翟理斯與阿瑟·韋利對中國文學的翻譯與研究,后面三節分別就中國古典詩文、小說、戲劇及中國現代文學在英國的翻譯進行勾勒描述。第五章重點探討了七位20世紀英國作家中國題材的創作,分別為專門描寫倫敦萊姆豪斯(Limehouse)中國城的托馬斯·柏克(Thomas Burke, 1886—1945)、創作傅滿洲(Fu Manchu)系列小說的薩克斯·羅默(Sax Rohmer, 1883—1959)、撰《約翰中國佬來信》(Letters from John Chinaman, 1901)的迪金森(Lowes Dickinson, 1862—1932)、撰《在中國的屏風上》(On the Chinese Screen, 1922)的毛姆、撰《愛美者回憶錄》(Memoirs of an Aesthete)的阿克頓(Harold Acton, 1904—1994)、英國文學批評家瑞恰慈以及著名的《動物莊園》(Animal Farm,1945)與《1984》(Nineteen Eighty-Four, 1949)的作者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 1903—1950)。據筆者所知,其中關于托馬斯·柏克描寫倫敦萊姆豪斯中國城的系列作品,與喬治·奧威爾創作中的中國元素,國內外除了個別相關的傳記及文章有零星介紹外,均未有專題的研究。第六章討論英國文學在20世紀中國文壇的接受情況。著者研究的模式比較獨特,前兩節專論王國維、林紓與英國文學,第三節聚焦這一時期中文報刊上的英國作家專號,后面四節以當時活躍在中國文壇的四個文學社團(文學研究會、創造社、新月派、學衡派)為對象,討論他們(同時也包括這些社團的期刊)與英國文學的關系。這種體例設置照顧了文學媒介學的更多方面,比吳格非的僅以人物為線索的敘述要合理些。

綜上所述,在這部中英文學交流史里,著者對各個時期中英文學(包括人員)之間的接觸、翻譯、介紹與研究,以及兩國作家在這些文學交流媒介基礎上的改編與創作進行了論述,盡量還原了種種跨文化、跨語言現象的“事實聯系”,并對其中一些深層次的問題進行了一定的探討,可謂既見識了樹木,也領略了森林,既把握了現象(事實),也由表及里,看到了其成因、演變過程、后果、效應及由此引發的各種文學、文化問題。孟華教授在其《“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試論國際文學關系研究的地位與作用》一文中指出:

[國際文學關系研究]從原先單向度研究發送國文學的影響,發展到對發送者與接受者進行雙向互動關系的研究,且將對接受者主體的研究置于中心地位;從過去單純考據式的研究方法,發展到充分利用各種新理論、新方法的綜合性研究。……學者們已不再滿足于描述現象、勾勒史實,而是在掌握確鑿的“事實聯系”的基礎上,注重以批判的精神質疑[闡釋]文學、文化交流中的種種現象,挖掘隱含其中的內在邏輯,探討產生這些現象的原因。一言以蔽之,當今的國際文學關系研究在傳統的歷史研究中已成功地引入了問題意識,引入了文學批評的精神。①孟華:《中法文學關系研究》,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6—7頁。

如以此高標準去衡量本著,筆者覺得著者首先是充分地意識到了國際文學關系研究的“當代轉向”,同時也是努力地按這個方向去做的。不過,對這兩個文學大國之間的文學交流史做全面研究,要以上述的要求為標準去真正做到并且做得比較圓滿確實很難,因為在這個方向上的研究對研究者提出了畢其一生都可能難以達到的苛求—既需皓首窮經,又要有較高的理論與方法論素養。下面,筆者對本著的不足或可商榷之處也分若干方面提出,以供著者及同行參考。

一、本通史考察的下限為民國,把英國的“二戰”以后以及中國1949年后六十余年排除在外,同時,本著學術史的考察與研究截至本著出版前十年的2006年。筆者覺得著者在這兩項上的做法均值得商榷。

中英之間的文學交流雖然在“二戰”后尤其是中國進入“新時期”之前的三十年,由于意識形態與東西方陣營的對立,確實相對沉寂了,但從來沒有完全停止。“新時期”以來的三十余年更堪稱第二個活躍期,人員的往來、學術的研討、相互之間的譯介以及中英文學中彼此塑造的文化形象,其數量之多,影響之大可能都是空前的。但本階段的中英文學關系確實研究不多,力作更是難得一見。如著者能不畏艱辛、披荊斬棘來開辟這塊處女地,將有開拓者之功,同時也給本學科本領域提供新資料、新文獻與新見解。由于著者把“當代”排除在外,中英文學交流的一個獨特的領域—英國的華裔或華人文學創作就無法進入本書。雖然英國的華裔/華人文學并不像美國那樣歷史悠久、成績斐然,但也出現了蔣彝②蔣彝(1903—1977),筆名啞行者(The Silent Traveller),1933年開始旅英,英文作品有二十余部,其中最著名的是《啞行者畫記》(The Silent Traveller: A Chinese Artist in Lakeland, etc., 1937—1972 )系列作品(十二本),還有介紹中國繪畫、書法、熊貓等的作品,以及《重訪中國》(China Revisited, 1977)。、蕭乾③蕭乾(1910—1999),1939—1946年旅英,任倫敦大學講師、劍橋大學研究生、《大公報》駐英特派員兼隨軍記者。在英期間著有并出版了兩部英文著作—《苦難時代的蝕刻》(Etching of a Tormented Age.London: George Allen & Unwin Ltd., 1942)、《龍須與藍圖》(The Dragon Beards versus the Blueprints.London: The Pilot Press, 1944),以及大量的關于英國的通訊,這些通訊均刊登于當時的《大公報》(香港、重慶)上。、葉君健④葉君健(1914—1999),1944—1949年旅英,就讀于劍橋大學的國王學院,在英期間出版了英文著作《無知的和被遺忘的》(The Ignorant and the Forgotten.Sylvan Press, 1946)、《山村》(The Mountain Village, 1947)及從中文翻譯的小說集《三季及其他故事》。、凌叔華⑤凌叔華(1900—1990),中國現代女作家,1946—1990年旅英,在英期間著有英文自傳體小說《古韻》(Ancient Melodies, 1953)。、張戎⑥張戎(Jung Chang,1952— ),1978年留學英國的約克大學(University of York),后在英國專事創作,已出版自傳體家族小說《鴻》(Wild Swans, 1991),與其歷史學家丈夫Jon Halliday合著關于宋慶齡、毛澤東、慈禧太后傳記三部。以及人數更多的旅英華文作家的創作,有些作品還曾是當時英倫的絕對暢銷書。①關于倫敦的華文文學作家,可參見趙毅衡:《歐洲的晦澀:新海外文學筆記之一》,載《對岸的誘惑:中西文化交流人物》,上海:知識出版社,2003年,第292—298頁。另外,“新時期”以來,中英文學關系的研究也顯示出快速增長的態勢,尤其是近十年來,不管是長時段的宏觀觀照還是某個專題的個案研究,不管是專著、期刊論文還是碩博士學位論文,均源源不斷,尤其是關于英國漢學對中國文學的翻譯研究更是作品迭出,不乏佳作。當然,著者對以上兩個方面的缺失并非沒有意識到。其在導論部分第1頁有個注釋:“本部分研究綜述的資料截止時間是2006年左右,近幾年學界關于中英文學交流課題研究的新拓展另文再論”,同時,在后記中指出:“本書原計劃寫到新世紀第一個十年,以便構成一個完整的中英文學交流史。但考慮到叢書各卷篇幅字數不宜相差太大,因此,20世紀下半葉以來中英文學交流的20多萬字的文稿未放在書中……”然而,在筆者看來,在2016年出版的《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英國卷》對最近十年來的本領域學術推進采取漠然態度,同時罔顧當代中英文學交流,不管出于何種原因均難以自圓其說。

二、本著出現了一些史實、翻譯及概念等方面的錯誤,雖說大多為細枝末節,但同樣會損害該著的學術信譽與價值。例如:第2頁:“方重在斯坦福大學的博士論文是《十八世紀英國文學中的中國》(1931)……”;第16頁:“中英文學與文化關系研究肇始于陳受頤在20世紀20年代末開始發表的相關著述。”這兩個判斷都與事實不符,且細節多有謬誤。真實情況應是:方重1923年赴美留學,先入斯坦福后入加州大學,1927年自加州大學畢業回國。其碩士畢業論文研究中國文化對英國的影響。該文后譯為中文發表在武漢大學的《文哲季刊》第2卷第1—2期(1931)。陳受頤是1928年從芝加哥大學畢業,其博士論文《18世紀中國對英國文化的影響》后分成若干單篇用中文與英文分別發表在國內的《嶺南學報》、《中國社會政治科學評論》(The Chinese Social and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南開社會經濟季刊》(Nankai Social and Economical Quarterly)、《天下雜志》(T’ien Hsia Monthly)等中、英文雜志上。最早的一篇中文論文刊登于1929年;②參見《中歐文化交流史事論叢》,第233頁。最早的一篇英文論文發表于1935年。后來,這些文章(原為英文的譯為中文)結集以《中歐文化交流史事論叢》在臺灣的商務印書館出版,那已是1970年了。③參見葉向陽:《英國17、18世紀旅華游記研究》,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3年,第10頁,注1。可惜的是,著者未能從整個中西學術史來考察中英文學關系研究的先驅者。因此,他倉促地做出了有關中英文學與文化關系研究的肇始者為陳受頤的判斷。其實,在陳受頤于1929年在《嶺南學報》上發表《十八世紀歐洲文學里的趙氏孤兒》之前,西方至少已有一部專著、三篇文章對中英文學與文化關系進行了研究(篇目與發表時間見本文注①)。范存忠先生在其博士論文《中國文化在英國》(“Chinese Culture in England: Studies from Sir William Temple to Oliver Goldsmith.” Ph.D.Dissertation.Harvard University,1931)的“前言”里即已明確指出其對該研究課題的興趣來自于一位英國學者的文章:“據我所知,17世紀末18世紀初中國文化在英國的接受,這個故事尚未有人講述。也許,與此最接近的是喬治·馬丁(George Currie Martin)的篇幅不長的論文《英國文學中的中國》(“China in English Literature”)(目前甚至在大圖書館里都很難找到),作者在威斯敏斯特卡克斯頓大廳的中國學會上宣讀。作者很謙虛地說,‘這篇論文僅為了拋磚引玉,激發對于這個迄今尚未得到研究的領域的興趣’。然而,該文引發了我對本領域研究最初階段的興趣。我想在此向馬丁先生表示感謝。”④范存忠:《中國文化在英國》,南京:譯林出版社,2015年,第3頁。這恰如錢鐘書先生坦言其在牛津大學所撰學士(B.Litt.)論文《17、18世紀英國文學中的中國》(“China in the English Literature of the Seventeenth and Eighteenth Centuries,” 1937) 的 靈 感 來 自 于法國學者皮埃爾·馬丁諾(Pierre Martino)的專著《17、18世紀法國文學中的東方》(L’Orient dans la Littérature fran?aise au XVIIe et au XVIIIeSiècle)。①錢鐘書:《錢鐘書英文文集》,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5年,第83頁。

其他史實方面的錯誤還有一些。例如,第24頁:“英國地理學家薩繆·珀切斯(Samuel Purchas,1575—1626)搜集、編譯的歐洲各國旅行家的東方游記,以《珀切斯游記》(Purchas His Pilgrimage)為書名,于1613年在倫敦出版。……從馬可·波羅到利瑪竇的書都收在其中……”我們知道《利瑪竇中國札記》在1615年才被金尼閣(Nicolas Trigault, 1577—1628)以拉丁文本整理出版,英文本就更晚了,根本不可能在原著出版前兩年的1613年就被《珀切斯游記》收錄。原來,收錄有《利瑪竇中國札記》英文節譯的是同一編者在1625年出版的4卷本《續哈克里特或珀切斯的朝圣》(Hakluytus Posthumus or Purchas His Pilgrimes.London, 1625),而非其在1613年編輯出版的《珀切斯的朝圣》(Purchus His Pilgrimage, 1613)。著者顯然是把同一編者的這兩部書搞混了。②參見葉向陽:《英國17、18世紀旅華游記研究》,第75—76頁。

本著還存在一些誤譯。例如,第18頁引莎劇“They are not China dishes, but very good dishes”,引多恩(John Done, 1573—1631)詩句“As men of China, after an ages stay/Do take up Porcelane, where they buried Clay”。該兩句中的China,著者均譯為“中國[的]”,其實均為“瓷器”之意。該兩處估計著者是受到China首字母大寫的誤導,但文藝復興時期的英文名詞一般要大寫,如多恩上述詩句中的Porcelain與Clay亦然。在17世紀的英國,關于中國瓷器的制作,曾流傳著需埋入泥土百年后才成器的說法(可參見錢鐘書上引書第99—101頁),這恰好契合上述多恩的詩句:“瓷人,埋入泥土一個世紀/埋入時為黏土,出土時成瓷器。”該句的著者譯文—“如中國人,當一個世紀逝去,/在瓷品中采集揉進的瓷泥”不知所云,當屬誤譯。另外,在英國文藝復興時代,China確實有時可以被譯為“中國”,但這并不意味著當時英文中的China就不能被譯為“瓷器”。莎劇的這句引文如譯為“這些雖非瓷碟,確屬上乘碟子”似更合理,因為在英國伊麗莎白時代,來自中國的瓷碟無疑是品質最好的餐具。一個多義詞的意義確定,更多的是應該從上下文的語境與歷史文化傳統方面去揣摩。筆者發現本書中至少還有以下幾處譯文有問題:第181頁“老沃爾特·高爾恩(Walter Gorn Old)”,該處的“Old”實際上是姓氏,應譯為“沃爾特·高·奧爾德”;第 198 頁“《北平年鑒》(The Peiping Chronicle)”,這是一家民國時期在北京出版的著名英文日報,標準譯名是《北平時事日報》(1932—1948)。第200頁“‘陷入了生活的本質’(plunged in the inward life)”,宜譯作“沉浸于內心的生活”,“inward life”即為內在的、精神的生活,只有這個才不可捉摸,能與前面的“像難解的謎團”相契合。

本著在學術概念及表述的邏輯性方面也存在一些問題。例如,第187—189頁:“確實,文學翻譯的創造性叛逆在中國古典戲劇譯介中表現尤為突出。……中國古典戲劇在20世紀上半葉的英譯過程中,譯者的創造性叛逆有多種表現形式,僅從譯本角度來看,具體表現為:第一,梗概簡介。……第二,選譯。……第三,轉譯。……第四,直接全譯本。”但著者并未注明以上界定的依據。③謝天振將“節譯”“編譯”“轉譯”與“改編”分別稱作“有意識型創造性叛逆”與“特殊型創造性叛逆”。參見謝天振著:《譯介學導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80、82頁,但他未說明該界定的依據。關于文學翻譯中的“創造性叛逆”,法國文學社會學學科的創始人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1918—2000),在其《文學社會學》(Sociologie de la Littérature,1958)中,在論述了文學作品在外國讀者群中的機運④即外國讀者通過翻譯在作品中發現了其所追求的東西,而這其實并非是原作者所想要表達的,也許還是他從未想到過的。后,指出:“當然,背叛在此發生了,但這是一個創造性的背叛。如果我們愿意承認這里永遠都有一個創造性背叛的話,那也許可以解決翻譯的棘手問題。說它是背叛,是因為作品被置放到一個與其構思時完全不同的參照系統中(在語言環境上);說它是創造性的,因為它通過提供與更廣大讀者新的文學交流的機會,給作品創造了一個嶄新的現實,因為它豐富了原初的作品,不僅讓它幸存下來,還使它獲得了第二次生命。”①Robert Escarpit, Sociologie de la Littérature.Paris: Presse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1992, p.111.筆者查閱了埃斯卡皮(Robert Escarpit)的《文學社會學》(Sociologie de la Littérature, 1992),其關于“創造性叛逆”(trahison creatrice)的論述集中在第四部分第七章第二節不足兩頁的篇幅(第111—112頁),但只字未提類似于著者所謂的譯者在戲劇翻譯時對譯本做上述處理為“創造性叛逆”。在對“創造性叛逆”做了上述引文中的闡發后,埃斯卡皮隨后列舉了英國18世紀作家斯威夫特(Jonathan Swift)的《格列佛游記》(Gulliver’s Travels, 1726)和笛福(Daniel Defoe) 的《魯賓孫漂流記》(The Strange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 1719)兩部作品在法國的機運。在英國文學中,前一部是激烈的諷刺小說,后一部是為初生的殖民主義所唱的贊歌。但兩部作品到了法國,均被納入到兒童文學類別里,成為了新年的贈品。埃斯卡皮將這種“創造性叛逆”稱作“倒掉了開胃酒,吃下了玻璃杯”,即重視了載體,卻忽略了內容。作者還認為,這種創造性叛逆在各個時代、各個國家甚至同一國家內部,作品不分影響大小都有可能發生。最后,他總結說:“要知道一本書,首先要知道它是如何被閱讀的。”(Escarpit, op.cit., pp.111, 112)謝天振在《譯介學導論》中也對翻譯中的創造性叛逆下了一個定義:“在翻譯過程中譯者為了達到某一主觀愿望而造成的一種譯作對原作的客觀背離。文學翻譯的創造性叛逆在詩歌翻譯中表現得尤為突出。”②《譯介學導論》,第72—73頁。如果我們從上述埃斯卡皮與謝天振的定義出發,著者列舉的幾種中國戲劇在英譯文里的呈現形式就與所謂文學翻譯的創造性叛逆基本不沾邊,而僅能算是英國接受中國戲劇的若干種媒介了。同時,判斷“文學翻譯的創造性叛逆在中國古典戲劇譯介中表現尤為突出”似也缺乏根據。

第223頁:“羅默表現出了明顯的種族歧視以及對亞洲的敵意。他通過傅滿楚小說里的人物,直接表示對華人的蔑視。”“傅滿楚形象之所以被塑造成‘黃禍’的化身,因為……但是這一形象并不能代表羅默自己關于中國人的真正看法。”上述判斷顯然自相矛盾!第229頁:“16世紀葡萄牙游歷家平托曾提出一個利用中國的著名概念,即用中國來批評歐洲的社會風習……”但我們未見著者有絲毫的證據支撐該判斷。同樣的問題還出現在第230頁“他[迪金森]曾親口告訴辜鴻銘說”。第249頁“德國人施本格勒著《西方的沒落》一書,就公開宣告西方文明已經走到盡頭,必將為一種新的文明所取代,為了走出困境,歐洲應該把視線轉移到東方”。但該書中譯本譯者齊世榮在卷首的《德意志中心論是比較文化形態學的比較結果—評〈西方的沒落〉》一文中明確地告訴我們:“《西方的沒落》……一個核心思想:西方文化是世界上唯一還有生命的最優越文化,二十世紀是西方人的世紀……”,“《西方的沒落》……表面上似在講西方的沒落,實則在于論證德意志民族統治全世界的歷史宿命。……斯賓格勒的著作雖然也講西方的沒落,但又斷言與世界上已經死去的七個文化[包括中國文化]比較,西方文化尚未走到盡頭,仍有生命……”③奧斯瓦爾德·斯賓格勒著,齊世榮等譯:《西方的沒落》(上冊),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年,第5、6頁。如果譯者的判斷正確,那么《中英卷》的著者就恐怕細讀不夠被書名蒙蔽了。事實的聯系(rapport de fait)是國際文學交流研究的生命線,著者的以上欠實證敘述模式顯然與此宗旨違逆。

三、著者在“導論”中提出了中英文學關系的四種闡釋模式,前兩種為“現代性(modernity)視角”與“他者(the Other)形象模式”。在本著中,這兩種模式主要被運用到對英國作家中國題材創作的闡釋,于是就演變為文本分析的兩大思維定勢:一個可稱之為“東方文明或中華文化救贖論”,另一個是“中國題材寫作的策略說”或稱“永恒的‘他者’主題論”。

著者認為阿克頓、迪金森的著作是以上兩種闡釋模式的典型文本。關于阿克頓的小說《牡丹與馬駒》(Peonies and Ponies, 1941),著者指出:“《牡丹與馬駒》中以西方學者菲利普(Philip Flower)在中國的精神探索歷程作為一個鮮活的思想個例,形象地呈現了東方文明拯救西方危機這一時代命題的諸多內涵。”④《中英卷》,第254頁。以下引用本書僅在引文后括注頁碼數。著者還對所謂“東方文明拯救西方危機”的“時代命題”進行了溯源:“關于東方(主要指中國)文明救治西方危機。這一理想經羅素等西方思想家,以梁啟超、梁漱溟為首的‘東方文化派’,以及辜鴻銘等人的激揚鼓吹,在20世紀初的知識界蕩起了一片波瀾。”(248)緊接著,著者對此闡釋得更為詳盡:“的確,1914—1918年慘絕人寰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以血淋淋的事實揭露了西方資本主義近代文明的弊病,給人們帶來難以彌補的精神創傷,對歐洲人的自信心和優越感是一個沉重打擊。這讓一些對文明前途懷抱憂患意識的西方人,在正視和反省文明缺陷的同時,將眼光情不自禁地投向東方和中國文明,希望在東方文化,尤其是中國哲學文化中找尋拯救歐洲文化危機的出路。……羅素……就是帶著對西方文明‘破產沒落’的哀痛,甚至是對西方文明行將在戰火中徹底毀滅的恐懼,朝圣般東來中國,企求能從古老的中國文明里尋求新的希望,呼吁用東方文明救助西方之弊端。”(249)著者甚至認為阿克頓翻譯中國古典戲劇也是在“實現其東方救贖”(196)。

筆者以為,就小說主人公菲利普或作者阿克頓個人來說,旅居中國是為尋找精神慰藉是真,而說他為西方文明尋找東方的精神救贖恐怕屬于言過其實。菲利普說:“中國已治愈了我所有的疾病。在戰爭(指“一戰”)期間我的生活變為沙漠。北京讓它像牡丹般綻放。”①Harold Acton, Peonies and Ponies.Hong Kong: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4, p.121.顯然,在這位小說主人公或我們可稱之為作者的代言人看來,中國文化有療傷的作用,尤其是對像他這樣的罹患戰爭創傷的歐洲人尤為有效。然而,阿克頓在其早小說若干年出版的回憶錄里坦言:“我們可能無限地接近佛并沐浴在其巨大平靜的陽光里,但我們對于行動以及對于人類思想轉瞬即逝的尊嚴和價值的信仰注定將獲得最終的勝利。”②Harold Acton, Memoirs of an Aesthete.London: Faber Finds, 2008, p.283.后者當然主要代表的是西方的文明,作者顯然對此有著堅定的信念,換句話說,他并不奢望任何他者的文明能拯救西方。其實在他看來,西方文明僅僅為戰爭所打斷,尚未度過休眠期而已,一旦覺醒,最終的勝利者還是他們!

關于羅素在中國新文化運動期間來華的緣起,其在自傳里有較詳細的交代,恐怕與著者的判斷也有相當大的距離:

在我[自蘇聯]返回英國時(1920年6月),等待我的信件里有一封來自中國,邀請我以中國講座協會的名義去做講演,為期一年。中國講座協會是一個純中國團體,致力于每年邀請一位知名外國人來到中國,上一年邀請的是杜威博士(Dr.John Dewey)。我決定,如果多拉[羅素當時的女友,后成為其第二任妻子]能隨行,我就去。③Bertrand Russell, The Autobiography of Bertrand Russell.London: Unwin Paperbacks, 1978, p.341.

羅素預訂了自馬賽至上海的船票,但由于船上發生了瘟疫,開航時間推遲了三周,航行時間持續了五六周,最終于1920年8月抵達。在其自傳中對此有一段交代:

我們抵達上海時,起先并沒有人來迎接我們。我一開始就隱約懷疑這個邀請可能是個惡作劇。因此,為了驗證其真實性,在出發前我讓中方先付路費。我想很少有人會為一個笑話付125英鎊的。然而,在上海未見人迎接時,我們的恐懼再次出現,并開始懷疑我們是否得夾著尾巴滾回家去了。但真實的情況是,我們的主人僅在輪船到岸時間上出了點差錯。他們很快就來到了船上并帶我們去了一家中國賓館。在此,我們度過了從未經歷過的最緊張的三天。④Ibid., p.358.

因此,羅素此次中國之行是作為國際知名思想家受到中國講座協會的“意外”邀請,而著者說他來到中國是為了“朝圣”未免失實。更準確的表述應為:他是受到中國學術機構的邀請來中國講學的,即他“東來中國”的身份不是朝圣者,恰恰相反,是一位受到我們的熱情邀請,來指導我們或者說對我們這個民族進行現代化啟蒙的先生。

近些年來,評論者常說“一戰”讓羅素等歐洲文化的有識之士對歐洲文明產生懷疑,從而轉向東方,向中國尋求醫治歐洲文明的良方。關于“一戰”的影響,羅素在其自傳里有過詳細的描述:

1914—1918年的戰爭徹底改變了我。我中斷了學術研究,轉向撰寫其他性質的書。我顛覆了自己關于人性的觀念。人生第一次我確信清教主義無法通向人類幸福。通過死亡場景我獲得了對于生命的嶄新熱愛。我逐漸相信人類的大多數被籠罩在深深的不快樂之中,要用毀滅性的狂怒予以排遣,同時相信只有通過播撒發自本能的快樂才能帶來一個美好的世界。我發現在我們的這個世界不管是革新者還是極端守舊派都為殘暴所扭曲。我對于所有要求遵守嚴格紀律的意圖表示懷疑。我反對所在社會的所有行動,并覺得所有的日常道德都被用作屠殺德國人的手段。為使自己不成為十足的唯信仰論者,我經過了非常困難的歷程。然而,由于我對于世界的苦難有著深切的同情,終于如愿以償。①Ibid., p.261.

從羅素以上所談可見,“一戰”的殘酷只是對于其清教主義的信仰產生了動搖,并堅定了其人道主義價值觀。宗教信仰確屬文明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甚至非最重要的部分。其實,羅素并未對歐洲文明失去信心,哀嘆的只是其被戰爭打斷,有永遠失落之虞。他在大戰期間(1915年5月10日)致友人莫瑞爾(Ottoline Morrell)的信中說:

自從我返回此地(指其母校劍橋),我日益感到戰爭的重壓—來到此地人們會強烈地感覺到荒涼。……現在這里一片死寂,所有的日常生活都陷于停頓。除了我們的朋友等人外,世代將會延續下去—然而我一直害怕文明中的某些東西將永遠消失,恰如希臘以同樣的方式消亡后其文明中的某些東西將不再。人類擺脫野蠻狀態緩慢向前,這似乎是我們人生的終極目標。我的人生目標并非人類幸福,而是某種思想的艱難浮現。在此,在大多數時候,這一目標均能獲得進展。先驅者所做的一切將會傳給后來者,后來者將在我們駐足之處繼續前行。而今,所有這一切均停頓下來。無人能知曉該進程將會在暫停之處得以繼續……②Ibid., p.276.

顯然,羅素絕沒有拋棄歐洲文明另尋他途的意思,他對于歐洲文明還有深深的留戀甚至堅定的信心。在“一戰”繼續可能導致民主派及社會主義者所希望的革命與同德國妥協以保全歐洲文明之間,羅素寧愿選擇后者:

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很可能要面臨的這種革命,其結果將非常嚴重、可怕,絕不可能帶來什么好處。它將充滿暴力、仇恨與血腥,由饑餓、恐怖與猜疑驅使—是一場西方文明中所有美好的東西必將被消滅的革命。這就是我們的統治者要面臨的境況。這就是他們為了爭奪非洲殖民地及美索不達米亞這些無足輕重的兼并權所要面對的危險。③Ibid., pp.309—310.

《中英卷》還數次提到所謂羅素在其《中國問題》里鼓吹東方文明救贖西方(248、249、250、272),但筆者遍查該書英文原著初版本,④筆者參考的是Bertrand Russell, The Problem of China.New York: The Century Co., 1922。該版本包括15章正文外加一個附錄(Appendix),其中第11章“Chinese and Western Civilization Contrasted”集中討論中西文明的問題。也未見到羅素有關東方(中國)文明與文化拯救西方的明確表述。其實恰相反,本書的主旨在于為中國診斷病癥并尋找良方,這當然正是中國人邀請羅素來華講學的用意所在。毋庸置疑,羅素在本著中對中國傳統文明表示了好感,而且他都是在對比中談這個問題。不過,他并不全盤否定西方文化,他只是指出這兩大文明要取長補短,中國文明中確有許多內容值得西方學習,但顯然尚未提高到“救贖西方”的境界。現引用有代表性的兩段供參考:

我們【指西方】文明的明顯優勢在于科學方法,而中國人的明顯優勢在于對生活目的有個正確概念。我們希望這兩個優勢可以逐漸融合。……然而,至于另兩個惡行—自大(self-assertion)與霸道(domination),我注意到中國人在實踐中要明顯優越于我們。比起白種人,他們顯然對于壓迫異民族的欲望要少得多。⑤Ibid., pp.205—206.

……

在我看來,普通中國人,即便是赤貧,也比普通英國人要幸福,因為這個民族與我們相比,建立在更為人道與文明的價值觀之上。焦慮與好斗不僅引發明顯的惡行,而且讓我們的生活不滿足,讓我們失去了對美的享受能力,并幾乎不再能去踐行美德。在過去的百年里我們在此方面已迅速地每況愈下。我不否認中國向另一個方向走得太遠;但正因此我覺得東西方的接觸對雙方都可能有益。他們可以向我們學到最低限度的實踐效率,這對他們必不可少,而我們可以向他們學到發自于內的智慧,正是這種智慧讓這個民族生生不息,而其他古老的民族均已消亡了。①Ibid., pp.208—209.

從以上筆者認為對中國文化“最理想化想象”的引文中可見,羅素主要看到了西方世界過于混亂與焦慮,而這個混亂與焦慮是由歐洲各國以民族利益至上而互斗引發的。在這個問題上,中國“和平主義”與“知足常樂”的傳統價值取向可以為西方提供借鑒,但他也看到中國有其自身的問題,尤其在政府、教育、科學發展尤其在軍事能力方面亟需現代化。因此,如果一定要說“救贖”,那也是互相的救贖,而絕非東方對西方的“單向道”救贖。

本著的另一個文本闡釋的思維定勢是英國“中國題材寫作的策略說”,即所謂英國作家描寫中國僅僅是為了確立一個“他者”或對立面來反觀自身—或自大或自卑的自身,這幾乎被著者運用到所有英國作家的中國題材寫作的分析之中。現舉若干例子:“在中外文學交流思想史上看,西方作家眼中的中國往往是‘異己’的他者,是西方文明陪襯下的‘文化構想物’,他們對于中國文化利用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解決自身的深層欲望和需求。”(271)“傳統上講,英國的民族自我向來是以一個海外他者作為對立面才得以形成的。如果說17世紀時的他者是天主教的歐洲,那么隨著帝國的發展,這個自我就逐漸變得需要靠殖民地所代表的相對弱小的國家作為陪襯方可得到界定了。……中國同樣是英國的他者。”(103)“英國作家借用中國題材一般都是從某種觀念出發,或假中國之名來反思、批判自身文化及社會現狀,或借丑化、貶斥中國以凸顯自我的優越感。”(211)“西方人對‘中國佬’形象的塑造也是西方殖民帝國建構和維護中國認知網絡的重要策略”(281)。這個闡釋“定勢”顯然來源于現代性中對“他者”的界定以及解構主義與后殖民理論中關于權力與話語的關系問題,帶有非常明顯的意識形態批評的色彩。

當然,就迪金森(Goldsworthy Lowes Dickinson,1862—1932)的《約翰中國佬來信》這個“典型”個案來看,著者并未有根本性的誤判,有許多“事實聯系”的證據足以說明,中國在該作品中確實是主要作為其“對西方文明提出根本性批評”的“背景”或稱為“他者”而設的。②E.M.Forster, “Lowes Dickinson.” A Harp with a Thousand Strings.Compiled by Hsiao Ch’ien.London: Pilot Press Ltd., 1944, p.58.不過,如果讀者細讀文本,應該還能讀出作者“對西方的帝國主義態度極為不滿,寫出名著《約翰中國佬來信》……強烈抗議庚子事變西方的貪婪掠奪”等等其他并非不重要的信息。③趙毅衡:《對岸的誘惑》,上海:知識出版社,2003年, 第166—167頁。也就是說,迪金森所運用的中國材料及所描寫的中國事件(義和團運動)本身并非是可有可無的,至少“中國”不全是作者為了闡發對自身民族的態度而設置的“他者”傀儡。因此,迪金森的這個“典型”個案其實是對著者以下論斷的直接挑戰:“在英國作家筆下,……[中國]絕非事實的中國,而是描述的或想象構造的中國。中國對于英國作家的價值,是作為一個他者的價值,而不是自身存在的價值。”(“導論”,15)因此,一種套話般的闡釋模式必然會遮蔽許多作家鮮活作品的多層面或多義性。甚至,英國作家借用中國題材也并非都是“從某種觀念出發,或假中國之名來反思、批判自身文化及社會現狀,或借丑化、貶斥中國以凸顯自我的優越感”(211)。相比之下,筆者更認同吳格非一分為二的判斷:“狄更生是對中國充滿友好感情的西方學者,他崇拜中國文明,對中國的政治和文化進行了認真的觀察和思考,有些觀點態度是合理的,譬如他贊揚儒家思想的理性主義和以人為本的價值觀念,對灌注著儒家思想的中國詩歌和藝術倍加推崇。但有些觀點顯然出自他對中國社會的烏托邦式的想象。”④吳格非:《1848—1949中英文學關系史》,徐州:中國礦業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91—92頁。自啟蒙時代以來,歐洲人善于用與異域對比的方式來更好地認識自我,這確實不假,但這種對比并非就是像著者所說的均屬把他者“幻象化”。其實,他也承認英國“中國城(Limehouse)”小說作家托馬斯·柏克(Thomas Burke, 1886—1945)對中國題材的興趣來自其童年時期切實的生活經歷,而非出于為驗證某種觀念的假想。事實上,這種基于“客觀與真實”的中國題材創作在英國作家中也并不在少數,畢竟好作家是絕不會用一種模式去寫作的,而且我們也絲毫不懷疑,隨著英國有關中國知識的增長以及信息流通的更加便捷,經過理性主義洗禮的英國作家是具備客觀而準確地刻畫中國的能力的。

與《中英卷》形成對比的是,張鴻著《中國文學在英國》的第一章第三、四兩節專談17、18世紀英國文學里的“中國影像”與“中國主題”,分別分析了埃坎納·塞特爾爵士(Sir Elkanah Settle, 1648—1724)的五幕悲劇《韃靼征服中國記》 (The Conquest of China, 1674)、笛福 (Daniel Defoe, 1660—1731)的《聯合號》(Consolidator,1705)、《魯濱孫漂流記》(二集)(The Further Adventures of Robinson Crusoe, 1719)、艾迪生(Joseph Addison, 1672—1719)與斯蒂爾(Richard Steel, 1672—1729)在《旁觀者》(The Spectator,1711.3—1712.12, 1714.6—12)上發表的中國故事、哥德斯密(Oliver Goldsmith, 1730—1774)的《世界公民》(The Citizen of the World, 1761)及其若干仿作、哈切特(William Hatchett, 1701—1760?)與謀飛(Arthur Murphy, 1727—1805)分別改編的《中國孤兒》(The Chinese Orphan: A Historical Tragedy,1741;The Orphan of China, 1759)等。雖然這些論述大多言簡意賅,但其撰寫方式是以描寫史實與文本情節為主,輔以適當的結論,并不套用往往凌駕于史實與文本事實之上的某種固定的闡釋模式。即便撇開采用上述“他者”闡釋模式所做的判斷,是否符合英國民族文化自身的發展規律及其在歷史的長河中形成的對異域觀念的真實狀況,這種刻板模式或理論認定在中英跨文化文本闡釋中如用得過濫,難免也會讓人誤認為所有英國作家關于中國的寫作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或意識形態的假設在作祟,這不禁讓人聯想到中國“新時期”之前幾乎對所有文學文本與社會現象的剖析都要將之放置在“階級斗爭”這面放大鏡下去審視那樣,因闡釋的空泛、刻板、武斷而令人反感。

已故著名英國文學專家王佐良先生在組織編寫五卷本英國文學史時,定下了以下原則(或稱文學史撰寫的模式):

以敘述文學事實為主,要把文學現象和作家、作品交代清楚,而不是……以批評、評價為主。要著重作品本身,通過研究作品來討論問題。因此要描述作品本身的內容和寫法,要從中引用若干段落加以翻譯闡釋,使讀者能多少接觸到一點原作風貌。寫法也要有點文學格調,要注意文字寫得清楚、簡潔,少些套話術語,不把文學史寫成政論文或哲理文,而要有點文學散文格調。①王佐良、周玨良主編:《英國二十世紀文學史》,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4年,“序”,第1—2頁。

后來,王佐良先生在《文學史寫法再思》中對“外國文學史首先應該提供史實,以敘述而不是以議論為主”的原則提出了一些具體的意見,其中有“1.全局在胸,對整部書所包括的文學歷史有一概觀,同時又了解細節……”②王佐良:《王佐良文集》,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7年,第433—434頁。同時,王先生認為敘述中仍須有評論,但特別需要的是“中外詩文評論中常見的一類一針見血之言”③同上,第434頁。。其實,研究中英文學關系史的前輩學者方重、陳受頤、范存忠、錢鐘書先生遵循的基本上也是這種方法與模式。經過長時間的學術沉淀與淘汰,他們的著作至今仍是本領域的扛鼎之作。

因此,筆者認為,王佐良先生為英國文學史的撰寫所制定或者說所總結的原則大致可以為中英文學交流史撰寫時借鑒。國際文學交流史屬于比較文學影響與接受的實證研究范疇,它特別重視在充分“事實聯系”的基礎上對兩種或多種文學之間的交流、關系做演變、沿革及其發展的總體描述,同時對一些相關的重要人物、創作與流派及其媒介做聚焦式研究。因此,除了突出跨國別、跨文化的特點外,國際文學交流史的寫作與國別文學史的寫作并無多少區別,其實,法國學者在傳統上就是把比較文學作為文學史的一個分支加以研究的。

如以王佐良先生為五卷本《英國文學史》制定的寫作原則來衡量,《中外文學交流史—中國—英國卷》的不足之處恐怕也是明顯的。它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以敘述事實(包括中、英文學的相互認知、相互影響與創造等方面的史實)為主的原則,同時,由于著者過于重視理論提升以及闡釋模式的運用甚至套用,文學史所應有的“論從史出”往往變成了脫離作家作品等具體史實的批評套話與術語的堆砌,影響了可讀性與可信度。最后,同時也可能是最重要的是,中外文學交流史不僅僅要講述好不同文學之間因緣際會的佳話,還應該對所涉對象國的文學及文學史有全局性把握與具體性研究,因為文學關系不過是文學發展史的“表象”,而各自文學本身的特性才是各種國際文學關系內具的“本相”。

研究中國當代文學的日本漢學家飯塚容

飯塚容,1954年生,日本中央大學文學部教授,日中演劇交流協會理事,神奈川文學振興會評議員。他是日本唯一獲得中國圖書特殊貢獻獎的漢學家。從大學本科階段開始,飯塚容一直致力于同步跟蹤翻譯研究中國當代文學和中國戲劇,持續不斷地向日本學界介紹中國新時期文學家、文學作品,并在相關領域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飯塚容以其敏銳的問題意識,以及世界文學的眼光和方法,不僅關注中國學者對中國當代文學、作家的研究,還關注世界各國學者在這一研究領域的研究成果,并通過各國學者的評價或者中國文學在國外的獲獎情況反觀中國文學,通過研究中國文學再觀照日本文學,以及東亞文學發展與西方文學的關系。

其父飯塚朗也是翻譯和研究中國文學的專家,曾經翻譯曹雪芹、劉鶚、馮夢龍、張恨水、冰心、老舍、巴金等作家的作品。然而,飯塚容選擇翻譯和研究中國文學的視角與其父輩不同,他更加關注與自己同處一個時代的中國作家的作品,并以各種研究成果、形式向日本國內學界翻譯、介紹中國文學界的最新動向。(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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