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沛 陳慶偉 唐曉晨 羅俊龍 談晨皓 高 凡
(1上海師范大學教育學院心理系,上海 200234) (2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廣州 510631)
自我一直是心理學領域內最重要的議題之一。大量研究表明,自我并非是一個單一的、整體的認知結構(Leary &Tangney,2012),至少包含3種基本的表征形式暨三重自我建構:個體自我(individual self)、關系自我(relational self)、集體自我(collective self)。即在自我認知過程中,人們試圖通過3種角度詮釋自我:(1)從個體自身獨特性的角度詮釋自我暨個體自我;(2)從“個體?他人”的二元關系角度表達自我暨關系自我;(3)從群體成員的角度表征自我暨集體自我(Sedikides,Gaertner,Luke,O'Mara &Gebauer,2013)。
三重自我建構理論的基本思想為眾多學者所接納,但在 3種自我加工的相對優勢性問題上,卻存在著廣泛爭議(Cross,Hardin,&Gercek-Swing,2011;Sedikides &Brewer,2001)。對此,學者們先后提出4種假設:個體自我至上假設、關系自我至上假設、集體自我至上假設以及情境性假設。
個體自我至上假設認為,個體自我是根本動力因素(Gaertner,Sedikides,Vevea,&Iuzzini,2002;Sedikides &Brewer,2001)。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實證證據支持個體自我至上假設。如,Gaertner等人(2002)對這一領域內十幾年來的研究進行了元分析,其結果支持了個體自我的核心地位。最近他們通過4個行為實驗進一步系統地探討了該問題,結果發現,個體自我加工的優勢效應具有跨文化的一致性。他們由此提出自我的三層等級結構模型,主張自我是一個三層的等級結構,個體自我居于最優勢地位,接著是關系自我,最下面的是集體自我(Gaertner et al.,2012)。認知神經科學的一些研究也支持該假設。例如,Zhao等人(2009)對比了中國人的自我參照效應和群體參照效應,發現自己的名字和母校的名字比其他學校的名字誘發的 P3波幅更大、潛伏期更長,個體自我參照效應大于集體自我參照效應。Chen等(2011)發現,相對于集體自我來說,個體自我誘發了潛伏期更長、波幅更大的 P2,更小的N2,更大的P3和440~540ms之間的正成分。Fan等(2013)發現,相對于關系自我,個體自我誘發了更大的N2、P2和P3波幅,體現出個體自我加工的優勢效應。這些研究在認知神經層面證明了個體自我的加工優勢,支持了個體自我至上假設。
關系自我至上假設認為,關系自我是自我結構中的根本動力因素(Sedikides,Campbell,Reeder,&Elliot,2002)。人們渴望形成穩定的人際依戀,強化和保護他們的人際關系,抗拒現有關系的終結和社會排斥所產生的身心痛苦(Eisenberger,Lieberman,&Williams,2003)。在借助認知神經科學手段開展中國人的自我結構的研究中,楊孝(2012)發現,關系自我加工比個體自我加工水平更高,表現為LPC平均波幅的差異,并且關系自我存在右腦和皮層中線加工優勢。Zhang等人(2006)選取中國被試進行參照效應的研究發現,自我參照和母親參照在內側前額葉上并沒有顯著的激活差異,后續研究也驗證了該結論(Wang et al.,2012)。這表明中國人的關系自我與個體自我加工在加工優勢上具有對等地位。
集體自我至上假設認為,集體自我是根本動力因素(Cross et al.,2011;Sedikides &Brewer,2001)。集體自我可以同時滿足內群體同化和外群體區分的不同需求(Sedikides &Brewer,2001)。Johnson等人(2002)參考自我參照效應范式,以大學和家庭作為參照群體,發現群體參照與自我參照加工的成績一樣好,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在此基礎上,Fan等(2011)使用國旗探討了中國人集體自我的參照加工,結果發現,本國國旗(集體自我參照刺激)比熟悉和不熟悉的國旗誘發的N1潛伏期更長,N2和P3的波幅更大。
然而,情境性假設卻認為,3種自我的相對重要性取決于情境因素。自我分類理論表明,自我定義會隨著情境而在個體自我和集體自我之間起伏變化,在群際環境下,集體自我起主要作用;而在群內環境下,個體自我起主要作用(Onorato &Turner,2004)。更為重要的是,文化作為一種特殊的情境變量,對自我的認知加工具有深遠影響。例如,相對于西方人,中國人具有獨特的母親參照效應(Zhu,Zhang,Fan,&Han,2007)。此外,不同的文化啟動也會影響自我認知的加工。如,采用雙文化被試的研究發現:若啟動個人主義文化,自我參照會顯著激活內側前額葉和前扣帶回;若啟動集體主義文化,自我、母親和陌生人三種參照條件下的腦區激活差異就會減少(Chiao et al.,2009)。總之,以上研究表明,三重自我的相對加工優勢可能會隨著社會情境的改變而改變。
此外,大量研究已經證實情境對于社會認知的巨大影響(Reis,2008;Smith &Semin,2007),自我認知是社會認知中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之一,因此,情境對自我加工的影響不容小覷。上述3個假設(個體自我至上假設、關系自我集體至上假設、自我至上假設)之間實證證據的不一致性,可能也正是由于情境因素的不同影響使然。為此,三重自我建構理論以關系為基點來重新解構自我,該理論明確指出情境因素會影響哪種建構傾向被激活,成為當前情境中主導的自我建構傾向。實際上,不管是人際關系也好,群際關系也罷,各種各樣的關系在本質上是情境的一種具體表現形式,不同的關系其實也代表著不同的情境。按照情境性假設的觀點,不同的關系會產生不同的情境,隨著情境的改變,不同的自我也會在加工優勢地位上發生相應的改變。
綜上所述,雖然 4種假設均有實證證據支持,但是各種證據之間又存在諸多矛盾之處,原因可能有以下幾點:
第一,不同研究關注的對象并不一致。首先,以往研究通常會把自我當成一個整體來進行研究,而不對具體的自我成分進行區分,更有甚者會粗略地把自我等同于個體自我來研究。其次,很多研究都只關注其中一種或兩種自我成分而忽略其他成分,很少有研究把 3種自我結合起來進行對比研究。第二,即使是支持同一個假設的實證研究,結論也經常不一致。例如,支持個體自我至上假設的研究中,Zhao等人(2009)的研究只發現個體自我與集體自我加工在 P300上的差異,而另外一些研究則發現個體自我與集體自我的加工差異在 N2、P2等早期加工階段就已經顯現出來(Chen et al.,2011;Chen,Zhang,Zhong,Hu,&Li,2013;Fan et al.,2013)。第三,三重自我建構的研究方法還需進一步探索。目前,認知神經科學領域對該問題的探討主要采用自我參照范式或 oddball范式的變式。雖然這兩種范式在研究自我時各有優勢,但是對三重自我建構的探討來說可能并不適合。首先,二者都不關注關系的加工。這可能與三重自我建構的核心思想背道而馳。其次,二者都是通過研究他人來間接推斷3種自我之間的關系,這種間接性推斷得出的結論也值得商榷。
為了更好地克服以上問題,本研究借鑒啟動范式的思想,使用啟動范式的變式在認知神經層面把個體自我、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結合起來進行對比研究,以期為該領域的爭論提供方法學上的新見解和加工時程上新的認知神經科學證據。既然三重自我建構理論以關系為基點,那么在具體的實驗任務中就需要具體體現出被試對于關系的認知加工。如果把啟動和靶子刺激都換成具體的人,要求被試判斷前后出現的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能夠從三重自我建構理論的視角出發,立足于關系,對 3種自我進行直接探討,并且可以避免以上兩種方法帶來的問題。
本研究在梳理分析以往研究的基礎上,發現以往關系自我研究中,一般會側重于重要他人的研究。其中,家人由于血緣和親緣關系的羈絆,對于自我具有極其重要的生存價值和繁衍價值,“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生動闡釋了中國社會對這種價值的重視。而Cai,Sedikides和Jiang (2013)在新近的研究中也指出了家庭自我在關系自我中的重要性和獨特性,呼吁對于家庭自我應該予以進一步探討,因此,本研究選取的關系自我是家人。此外,考慮到本國總體上屬于父系社會,與以往ERP研究選取的關系自我對象為父親(Chen et al.,2013;Fan et al.,2013)相同,本研究重點關注父親這一角色。集體自我則選取前人研究中廣泛使用的國籍這一對象。
有償招募大學生19人,10男9女,年齡21~28歲,平均年齡為24歲,所有被試身體健康,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無神經系統疾病史,無腦部外傷史,均為右利手。實驗完成后給予一定報酬。
實驗材料由啟動?靶子刺激對構成。啟動分為三大類,第一類為“我”啟動,該類別下包含 3個子女的名字,分別是被試自己的名字、本國熟悉他人的名字和外國熟悉他人的名字,如“小布什”。第二類為“家”啟動,該類別下包含 3個父親的名字,分別是被試自己父親的名字、本國熟悉他人的父親的名字和外國熟悉他人的父親的名字,如“大布什”。第三類為“國”啟動,該類別下包含兩個國籍的名稱,分別為“中國人”和被試熟悉的其他國家的名稱,如“美國人”。靶子內容和“我”啟動的內容一樣。被試在正式實驗之前需要完成一份《自由書寫人名問卷》,該問卷包含了所有在正式實驗當中會用到的人名。
八類啟動對應9種實驗條件,每種實驗條件下又分為一致和不一致兩種情況,總共 18種實驗條件。其中,“我”啟動和“家”啟動對應的6種條件下,一致條件和不一致條件各為 50個試次,不一致條件下兩個子類各為 25個試次。由于本實驗只對一致條件下的行為和 ERP結果感興趣,為了分離出一致條件下“中國人—自己”和“中國人—本國熟悉他人”這兩種條件,所以“國”啟動對應的兩種條件下,一致條件和不一致條件分別設為100個試次。
被試來到實驗室之后,首先閱讀和簽署“被試知情同意書”,做好EEG采集之前的準備工作之后,每個被試單獨在一個燈光柔和且隔音的房間里,端坐在距離計算機屏幕大約70cm的一張舒適的椅子上完成實驗。
在正式實驗開始之前,要求被試完成一份《自由書寫人名問卷》,主試會根據被試提供的人名對實驗材料進行相應的修改。
實驗程序采用E-prime 1.0編程。刺激呈現在屏幕中央,背景為灰色,字體均為30號,黑色Courier New體。所有試次呈現刺激的順序如下:首先呈現注視點“+” (隨機250~350ms),緊接著呈現啟動刺激(隨機1000~1200ms),之后是一個隨機250~350ms的空屏,然后出現靶子刺激,該靶子刺激設置為按鍵消失,最長呈現時間為 2000ms,待被試做出反應后,出現1000ms的空屏,之后開始下一個試次。
被試需要又快又準地對啟動和靶子之間的關系進行判斷,具體來說,當啟動為“我”啟動時,被試需要判斷啟動和靶子是否是同一個人;當啟動為“家”啟動時,則需判斷啟動和靶子是否是同一家人;當啟動為“國”啟動時,則需判斷啟動和靶子是否是同一國人。是按“一致”鍵,不是按“不一致”鍵。在正式實驗前,主試詳細跟被試解釋實驗任務,確保被試完全理解實驗任務之后,再進行 24試次練習以供被試熟悉實驗程序。
在正式實驗中,被試共完成1000個試次,各種實驗條件下的試次混合在一起,隨機呈現,每個區組 200個試次,區組之間設置休息,被試休息完了之后開始下一個區組。
實驗通過 E-prime 1.0呈現刺激,記錄和收集行為數據。使用NeuroScan Synamps2 腦電記錄與分析系統采集和分析腦電數據。 采用 64導Ag/AgCl電極帽記錄頭皮62個電極位置的EEG以及水平眼電(HEOG)和垂直眼電(VEOG),電極排列按照國際10-20標準。水平眼電記錄電極放置于兩眼外眥外側1.5cm處,垂直眼電記錄電極放置于左眼眶上下1cm處。以左側乳突為參考電極,對側乳突為記錄電極,前額接地。AC采樣,采樣頻率為500 Hz,濾波帶通為 0.05~100 Hz。頭皮電阻小于5 k?。對記錄到的原始腦電數據轉換為雙側乳突參考,剔除眼電偽跡。分析Epoch為1200ms (含靶刺激前200ms作為基線)。去除超過±100 μV的偽跡,疊加平均得到每個被試在每種實驗條件下正確反應的 EEG (疊加次數均在 38次以上)。對得到的ERPs數據進行30 Hz (24dB/oct)的無相移數字濾波器濾波。
根據以往研究,本研究目的以及ERP總平均波形圖,對于ERP數據只分析3個參照對象“我”、“家”、“國”一致條件下 N1 (50~130ms)、P2 (130~220ms)、N2 (220~320ms)和 P3 (320~600ms)的平均波幅,選擇 15個電極位置,分別進行三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3(參照層面:“我”,“家”,“國” )×5(電極位置:額區即F3/Fz/F4,額中區即FC3/Fz4/FC4,中央區即 C3/Cz/C4,中央?頂區即 CP3/CPz/CP4,頂區即P3/Pz/P4)×3(單側化:左腦即 F3/FC3/C3/CP3/P3,中腦即Fz/FCz/Cz/CPz/Pz,右腦即F4/FC4/C4/CP4/P4)。方差分析的p值采用Greenhouse-Geisser法校正。
2名被試的腦電數據偽跡過大,1名被試的數據采集不完整,該 3名被試的數據被剔除,最終用于行為和ERPs統計分析的被試為16人,9男7女,年齡21~28歲,平均年齡為23.9歲。
對正確率進行3(靶子:自己、本國熟悉他人、外國熟悉他人)×3(啟動類別:“我”、“家”、“國”)×2(一致性:一致、不一致)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后發現,并無任何顯著效應。
剔除錯誤反應試次以及大于3個標準差的反應時數據之后,根據本研究的目的,只對一致條件下的反應時進行分析。
對一致條件下的反應時進行3(靶子:自己、本國熟悉他人、外國熟悉他人)×3(啟動類別:“我”、“家”、“國”)的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表明,靶子(F
(2,14)=21.47,p
<0.001,partial η2=0.754)和啟動類別(F
(2,14)=4.12,p
<0.001,partial η2=0.936)的主效應均顯著,它們之間的交互作用不顯著,F
(4,12)=3.17,p
=0.054,partial η2=0.514。對啟動類別的事后多重比較表明,當靶子是自己時,“我”層面的平均反應時(560.97ms)顯著小于“家”層面的平均反應時(662.45ms),p
<0.001,且顯著小于“國”層面的平均反應時(704.24ms),p
<0.001。“家”層面的平均反應時也顯著小于“國”層面的平均反應,p
=0.007。當靶子是本國熟悉他人時,“我” (611.48ms)、“家” (683.49ms)和“國” (783.14ms)層面的平均反應時之間均差異顯著,p
<0.001。當靶子是外國熟悉他人時,“我” (717.84ms)、“家” (678.77ms)和“國” (758.93ms)層面的平均反應時之間均差異顯著,p
<0.001。由于本研究的實驗目的是對自我進行探討,因此腦電結果只呈現靶子為自己時,“我”,“家”和“國”一致條件下的對比情況。
N1:
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結果表明,電極位置的主效應顯著,F
(4,12)=29.24,p
<0.001,partialη2=0.66,單側化的主效應顯著,F
(2,14)=5.63,p
=0.02,partial η2=0.45。對電極位置的事后多重比較結果發現,額區誘發了最負的 N1 (?3.77 μV)。對單側化的事后多重比較發現,中線誘發了最負的 N1(?2.38μV)。P2:
參照層面的主效應顯著,F
(2,14)=6.57,p
=0.01,partial η2=0.48,其他各因素的主效應及各因素之間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F
s <2)。對參照層面的事后多重比較結果發現,“國”層面的 P2平均波幅(2.82 μV)顯著大于“家”層面的P2 平均波幅(1.71 μV),p
=0.006,也顯著大于“我” 層面的 P2平均波幅(0.84 μV),p
<0.001,“家” 層面的 P2 平均波幅顯著大于“我”層面的P2平均波幅,p
=0.032。N2:
參照層面和單側化的交互作用顯著,F
(4,12)=6.02,p
=0.005,partial η2=0.286,其他各因素的主效應及各因素之間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F
s <3)。簡單效應分析表明,“我”層面下中腦的N2平均波幅(3.56 μV)顯著小于右腦(2.97 μV),p
=0.028。P3:
參照層面的主效應顯著,F
(2,14)=7.77,p
=0.005,partial η2=0.526,電極位置的主效應顯著,F
(4,12)=10.74,p
=0.001,partial η2=0.417,其他各因素的主效應及各因素之間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F
s <3.5)。對參照層面進行事后多重比較發現,“我”層面的 P3 平均波幅(6.6 μV)顯著大于“家”層面的 P3平均波幅(5.17 μV),p
=0.001,也顯著大于“國”層面的 P3 平均波幅(3.96 μV),p
<0.001,“家”層面的P3平均波幅顯著大于“國”層面的P3平均波幅,p
=0.004。
圖1 一致條件下參照對象為自己時的“我”,“家”,“國”ERP總平均圖

圖2 一致條件下參照對象為自己時的“我”,“家”,“國”ERP地形圖
本實驗通過類似于啟動的范式,利用時間分辨率達毫秒級的 ERP技術,對 3個參照對象關于“我”、“家”、“國”概念的加工過程進行了深入探討,結果發現,在行為指標上,正確率和反應時符合我們的假設,這和前人的研究結果相一致(Gaertner et al.,2012),對不同的參照對象來說,均表現出中國人的個體自我相對于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的加工優勢,還有關系自我相對于集體自我的加工優勢。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本研究所使用的實驗任務的有效性。
在腦電指標上,結果表明,當參照對象是自己時,無論是P2還是P3都表現出參照層次的加工差異,值得注意的是,這 3個成分的參照層次的加工差異卻表現出不同的模式,對于P2平均波幅來說,集體自我顯著大于關系自我且顯著大于個體自我,對于 P3平均波幅來說,個體自我顯著大于關系自我且顯著大于集體自我,這說明,當參照對象是自己時,個體自我并非在加工過程當中一直處于優勢地位,特別是早期加工中,可能“家”或者“國”這種對個體自我至關重要的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加工更占主導,一直到后期加工階段個體自我的重要性才突顯出來,占據更多認知資源。
以往研究表明,自我相關信息在早期就會表現出加工優勢(Müller &Kutas,1996;Tacikowski &Nowicka,2010),這與本實驗的結果并不完全一致。前人研究在研究自我時,往往關注的是個體自我層面,采用的研究策略通常是把自我跟其他人進行比較,如名人、陌生人或者一般熟悉他人。本研究立足三重自我建構理論,把自我進一步細分,探究自我的3個成分:個體自我,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各自的加工特點,并進行對比研究,探討它們三者之間的聯系與區別,因而得出更加精細的結論。
P2成分可能反映了對刺激特征的快速偵查,易敏感的刺激會得到更多關注(Thorpe,Fize,&Marlot,1996),另外,生物重要性更強的刺激也更容易得到注意(Carretié,Mercado,Tapia,&Hinojosa,2001),但是這種注意缺乏高級的認知加工和認知控制資源的分配(Dehaene &Changeux,2011)。對于P2來說,和本研究采用相似實驗材料的研究發現,自己名字比“中國人”誘發了更大的 P2波幅和更長的P2潛伏期(Chen et al.,2011),集體自我和個體自我均誘發了更大的 P2且差異不顯著(Chen et al.,2013),這也與本研究的實驗結果不一致,這可能是因為實驗范式的不同所致,Chen等人的實驗采用的是三類 oddball范式,該范式雖然是一個經典范式,但是用來研究自我,特別是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時可能會存在一定的問題,比如,不要求反應的試次過多會極易導致被試的參與度下降,另外,該范式只是簡單呈現詞匯標簽,只是呈現“中國人”三個字的話,可能并不會使被試意識到這三個字和自己的關系,不對這種國籍身份進行凸顯的話,很難說明“中國人”這三個字就是代表了集體自我。而本實驗的范式很好地避免了上述缺點,被試由于是對啟動和靶子之間的關系進行判斷,當啟動為“中國人”時,靶子為被試自己名字時,被試很容易就會把國籍身份和自己聯系起來,從而啟動被試的集體自我。
N2通常被認為與注意的轉換機制相聯系(Folstein &van Petten,2008),對于N2來說,本實驗并未發現當參照對象為自己時,“我”,“家”和“國”之間存在顯著差異,這可能表明當被試在加工“我”,“家”和“國”時,并未出現注意的轉移,這三重自我具有相同的生物重要性和心理突出性。正是因為被試把這三重自我同等視之,均包含在自我結構中,才會出現這種現象。而以往研究發現,集體自我比個體自我誘發了更大的 N2,個體自我和集體自我的差異主要體現在N2和P3的加工階段(Chen et al.,2013),這也可能與實驗任務的不同有關。
P3通常被認為是人腦在晚期加工階段對中樞控制加工的朝向反應(Campanella et al.,2002;Compton,2003),對于P3來說,本研究的結果顯示了當參照對象為自己時,個體自我在晚期加工中的優勢地位,這也和前人的研究結果相一致(Gray,Ambady,Lowenthal,&Deldin,2004;Miyakoshi,Nomura,&Ohira,2007),這也與Chen等人(2013)的結果一致,他們發現在 P3上個體自我相對于集體自我的優勢效應,進一步證實了 P3在自我研究中的有效性。
本研究使用 ERP技術,在認知神經層面上首次把個體自我、關系自我和集體自我三者結合起來進行對比,探討三者的加工時程特點,并首次使用啟動范式的變式對三者的加工優先性進行比較,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該領域的研究方法,為以后該領域研究的方法論層面提供了新的視角。未來研究還需要更多地使用該范式來進行研究,以進一步為該范式在探討三重自我建構加工的有效性提供依據。
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三重自我建構理論的研究,為三重自我建構理論中的爭論提供新的解答。本研究的結果基本支持情境性假設的觀點,但是對該假設也進行了一定的修正。結合本研究的結果,我們認為,中國人的三重自我建構究竟哪種自我占據加工優勢主要取決于具體的加工階段,對自己的個體自我加工并不一定始終保持優勢地位,在加工的早期,自己的關系自我占主導,然后是集體自我占主導,直到加工后期,個體自我才逐漸占領加工優勢。
本研究還存在一些有待反思和改進之處。首先,本研究只以中國大學生為被試,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開展跨文化比較研究,可能會得出更加有趣和有意義的實驗結果,本研究的結論也能得到進一步拓展。其次,關系自我中涉及的關系種類繁多,本研究中只選取了可能對被試來說最具意義的家庭自我來進行研究,未來研究可以對關系自我進行進一步細化,分類型進行深入探索。最后,未來研究還需要探索相關的額外變量,以期得出更加有說服力的研究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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