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圖/楊海青

熊家嶺墓地位于河南西南部淅川縣倉房鎮沿江村三組東部、丹江水庫西岸的一級臺地上,西北距淅川縣城約66公里,西南距倉房鎮近10公里。墓地地處山間的丘陵地帶,西依山丘,北、東、南三面環丹江水庫,地勢西高東低。墓地東西長約300米,南北寬約200米,面積近60000平方米。
熊家嶺墓地發現于1991年,2010年10月~2011年6月,三門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組成了熊家嶺墓地考古隊對該墓地進行考古發掘。

M4出土銅鼎
2010年10月下旬~12月底進行了第一次發掘。為了摸清墓地墓葬的數量、性質和分布情況,10月24日~11月9日,考古隊對熊家嶺墓地中部、東部和南部進行了鉆探。鉆探發現該墓地的墓葬不僅分布較為密集、埋葬較淺,且多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同時也對墓地范圍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在此基礎上根據鉆探資料進行布方發掘。為了解每座墓葬時代、結構特征和整個墓地情況,我們對第一次鉆探發現的所有墓葬(包括已被盜掘墓葬)逐一進行考古發掘,為以后的考古研究提供更多珍貴的實物資料。

熊家嶺墓地遠景
2010年11月10日起,我們對墓地進行正式布方發掘。起初發掘的幾座墓葬由于被盜和江水沖刷等原因,保存很淺,在墓內未發現任何有價值的遺物。直到發掘M4,才給大家帶來了一個巨大的驚喜。M4位于墓地的北部,為一座東西向的長方形豎穴土坑墓,墓口東西長3.2米、南北寬1.9米、深3.96米。M4雖然沒有被盜掘過但規模不大,主要是希望它能為我們提供一條完整的墓葬信息,為確定該墓地的時代提供重要的依據。
11月23日臨近中午,M4向下清理至2.62米深時,墓內填土發生了變化。經仔細分析辨認,確認在M4的四周出現了生土二層臺,二層臺以下即為墓室。當天下午對M4墓室內進行清理,工作人員用手鏟和刷子認真仔細地逐層進行清理,很快在墓室中部發現有腐朽成灰白色和黑灰色的木質朽痕,其平面范圍形狀呈“Ⅱ”形,且東寬西窄,隨即就確定為M4木槨,槨的東、西兩端擋板較長,分別伸出南、北兩側壁板之外。11月24日下午在槨室中部偏西處發現了近長方形的木棺痕跡,并在棺外北側發現1件殘骨器。
11月25日是所有考古隊員難忘的一天。這天上午考古隊員們在清理M4槨室西北角時,突然發現一件圓形青銅器口部暴露出來,很快就清理出銅壺、銅鼎、銅豆等3件銅器。這是發掘該墓地以來清理的第一座有青銅器的墓葬。隨后工作人員繼續小心進行清理,同時加強工地安全保衛工作。槨室清理結束后,在槨室的東北角又發現1件銅盆、1件銅匜、2件銅環首刀和1件鹿角。對出土器物進行攝影和錄像后,隊員們把較完整的銅鼎和銅壺帶回住處,其他器物因腐蝕嚴重無法帶回,便安排人員看護。11月26日在M4棺內清理出了1具遺骸、1件銅劍、1件銅戈和1件玉環。
經清點,M4共出土文物11件,無論是從器物的特征,還是從器物上的紋飾特點看,該墓的時代都應為戰國早期。葬具為單槨單棺,《荀子·禮論》載:“天子棺槨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這里的“士再重”,通常理解為一棺一槨。此外該墓內隨葬的銅禮器組合為一鼎、一豆、一壺、一盆、一匜等。關于用鼎制度,周代有明確的規定。《公羊傳·桓公二年》何休注:“禮祭,天子九鼎,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鼎也。”是說在西周至戰國(東周)士一級貴族的墓內只能隨葬三件鼎或一件鼎。從以上規格可以看出,M4的墓主應為楚國士一級的貴族。
M4戰國墓的發現與發掘,對于我們是一個巨大的鼓舞,也讓我們認識到這個墓地的重要性。鉆探資料顯示,M4的規模和形制并不算大,它在該墓地同時期同類型墓葬中也僅屬于中型,而墓內就出土5件銅禮器。所以大家一致認為比它大的戰國墓葬應該會出土更多的銅器。于是我們就懷著更大的激情投入以后的工作中,工作勁頭也十足。

M4

M4出土玉環

M4出土銅壺
隨著一座座墓葬的清理,大家卻越來越感到失望。因為后面發掘的墓葬不是被盜掘,就是僅出土一些陶器組合,而且陶器火候較低,破碎嚴重。直到M24的發掘,才讓人心情又激動一回。
M24位于墓地的中部,是第一次發掘時發現的規模最大、出土文物最多的一座墓葬,也是本次發掘中第二座出有青銅禮器的墓葬。M24是12月5日開始發掘的,墓口東西長5.28米、南北寬4.26~4.4米、深6.1米,發掘前曾在該墓墓口外東邊發現一個圓形盜洞。12月18日下午M24即將清理到底時,墓室內的槨室東邊2件青銅器暴露了出來,經仔細觀察,露頭的青銅器為銅鼎和盆。同時發現盜洞從墓口外向下斜直剛挖到墓室底時,不知什么原因停止盜掘,使隨葬器物得以保存下來。

M24
12月21日該墓清理結束。墓內隨葬器物主要放置于棺槨之間的東部、南部、北部和棺內,即墓主人的頭部、左側和右側。經清點,該墓共出土文物73件(顆)。在這批出土文物中,陶器8件,分別為鼎3件、蓋豆1件、壺2件、浴缶1件、盤1件,主要放置在槨室東部和西南部;銅器21件,計有禮器5件(鼎、豆、壺、盆、匜各1件)、兵器6件(劍1件、戈2件、鏃3件)、車馬器10件(軎、轄、車飾、銜、環各2件),主要放置于槨室的南部、北部和棺內;玉石器4件(璧2件、璜形飾1件、刀形飾1件),放置于槨室北部和棺內;其他骨貝器40件(顆),放置于槨室南部。
清理M24墓室過程中發現該墓雖然形制、規模較大,但葬具和M4一樣,仍為一棺一槨,不同的是在槨室的下方近東、西兩端各放置一根枕木,用于支托木槨室。隨葬器物中青銅器組合也為鼎、豆、壺、盆、匜,其器形特征和紋飾也與M4出土的銅器基本相同,故我們認定該墓的時代也為戰國早期,墓主的身份應為楚國士一級稍高點的貴族階層。

M24出土陶器組合

M24出土銅鼎

M24出土銅豆

M24出土銅壺

M24出土銅車飾

M24出土銅戈

M24出土銅軎轄

M34
M34位于墓地中西部,是一座坐西朝東的豎穴土壙墓,平面呈“甲”字形,由墓道、墓室兩部分組成,總長7.48米。該墓于12月20日開始發掘,12月26日發掘結束。墓室底部埋葬有兩具遺骸,其中北側的一具鑒定為女性,骨骼較為凌亂,應為二次遷葬;南側的一具鑒定為男性。這一結果表明M34是一座夫婦合葬墓。
清理遺骸的同時,墓室中部和西南角還清理出了11件陶器和1件銅盆、1枚銅五銖錢。陶器因火候較低,大部分已破碎。經過粘對修復,一組鼎、罐、灶、盆、釜、倉、井等陶器組合便完整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依據這些器物的特征和所出土的銅錢,我們判斷這是一座西漢晚期前段漢宣帝時期的墓葬。
這座墓葬讓我們得出一個初步結論:熊家嶺墓地不是一處單一的墓地,而是一處性質較為復雜、時間跨度較大的墓地。這一結論在后來的考古發掘中得到了證實。第一次發掘結束時,就清理出了春秋晚期、戰國、西漢、東漢和明清等不同時期墓葬47座,出土各類隨葬品400余件(枚)。這些墓葬分布較為集中且有規律,甚至出現晚期墓葬打破早期墓葬的現象。若從墓葬的數量上看,以戰國時期居多,且以平民墓葬為主,只有極少數的貴族墓葬。因此我們可以認定熊家嶺墓地是一處以戰國墓葬為主的平民墓地。
墓地的第二次發掘是在第一次發掘的基礎上繼續進行的。2010年第一次發掘工作結束后,我們及時將鉆探和發掘情況向河南省文物局南水北調文物保護管理辦公室作了匯報,并又申請增加了2000平方米的發掘任務。這次發掘的主要目的是將該墓地進行全面揭露,以徹底搞清墓地的布局,同時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珍貴資料。
第二次發掘工作從2011年4月中旬開始, 到2011年6月中旬結束,歷時兩個月。這次發掘共清理墓葬35座(戰國墓34座、漢墓1座),出土各類隨葬品380多件(顆)。在這次發掘的戰國墓葬中,除M51外,其他墓葬雖然和第一次發掘的同時期墓葬形制相同,但墓葬規模普遍較小,出土器物較少,且多為火候較低的陶器,個別也出土有少量的銅兵器和玉石器等。
M51位于墓地的南部,是第二次發掘中規模最大的一座墓葬,也是該墓地發現的唯一一座帶墓道的戰國墓葬。 該墓為甲字形豎穴土坑墓,由墓道和墓室組成,總長8.4米,墓道東半部因被雨水和江水沖刷已不存在。由于該墓遭到嚴重盜掘,墓道西端和墓室的東南壁嚴重坍塌。經過仔細清理,我們發現M51的東部挖有墓道的同時,還在墓壙的四周上下留有兩級生土臺階,這也是整個墓地中其他戰國墓葬所沒有的。因該墓被盜嚴重,墓內隨葬的珍貴器物大部分已不復存在,僅在墓室的西南角殘存有陶提梁盉1件、石環1件、銅柲帽1件。M51的發掘,不僅為熊家嶺墓地的墓葬家族成員中增加了新的類型,也為我們對該墓地的綜合研究增添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M34出土陶器組合
熊家嶺墓地的兩次發掘共清理各時期墓葬82座,出土隨葬陶器、銅器、玉石器、骨器、裝飾品等840余件。從整個發掘情況看,整個墓地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首先,墓地北部的戰國墓葬分布最為密集,中部和南部墓葬則相對較稀疏,而且墓葬之間相互不存在打破或疊壓關系,表明該墓地具有一定的規劃,并有較為嚴格的埋葬制度。墓葬相互之間分布方向相同或相近,甚至一些墓葬出現成組分布,呈現一定的規律性。由此可以斷定該墓地在戰國時期是有“墓大夫”專人負責管理的邦墓墓地。
其次,戰國墓均為長方形或近長方形豎穴土坑式(僅有一座墓帶斜坡墓道),規模相差較大,大部分墓葬墓壁四周設生土二層臺。其葬具或為一槨,或一棺一槨,或兩棺一槨,個別墓葬無葬具,墓主葬式多為仰身直肢。墓內出土的隨葬品組合大多為仿銅陶禮器,較少日用陶器,且隨葬品的擺放有明顯規律,均位于墓底棺外或棺槨之間。
再次,漢代墓葬與戰國墓葬之間彼此交錯分布,其布局自北而南成一縱列分布于南北向的崗脊之上,彼此之間無打破關系。除位于墓地中部的兩豎穴土壙墓(M27、M34)未被擾動,出土隨葬品組合較齊全外,其余墓葬皆為磚室墓,均遭到嚴重盜擾,隨葬品基本無存。雖然發現漢墓數量較少,但從一方面也說明最遲到了西漢晚期早段,即宣帝時期左右,流行于中原地區的磚室墓在本墓地已成為墓葬形制發展的主流因素。
總之,熊家嶺墓地的發現與發掘不僅為丹江流域區域性考古提供了詳實的物質資料,而且對探索豫西南地區戰國、漢代等不同時期的葬制、葬俗和文化傳承等提供了實物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