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渡生死劫

鄭劼

1萬元賠償金背后，特斯拉能否從“過度營銷”中警醒？

9月15日，央視《法治在線》欄目曝光了一起發生在河北邯鄲的特斯拉自動駕駛功能致死事件，掀起了軒然大波。

央視報道稱，23歲的高雅寧在部隊從事司機工作，并有上萬公里的安全行駛記錄。事故后行程記錄儀中的視頻顯示，事故發生當天天氣晴好，特斯拉在高速公路行駛，速度不快，駕駛人在發生事故的一分鐘前還哼了幾句歌，而隨后便毫無防備地撞上了前面的道路清掃車。

該事故發生于今年1月份，是特斯拉自動駕駛的全球首例致死事故。

中國首告

事故發生后，道路清掃車的司機報了警。由于事故發生在京港澳高速河北高速交警總隊邯鄲支隊磁縣大隊管轄路段內，磁縣大隊的民警立即趕往事故現場進行處置。民警們在現場并沒有發現白色轎車在發生碰撞前有任何的剎車痕跡。結合現場勘查情況和行車記錄儀視頻資料，警方得出了事故結論：后車白色特斯拉轎車在遇到前方正在施工作業的道路清掃作業車時，沒有采取任何的緊急制動和躲避措施，直接相撞，發生追尾交通事故。

在事故發生前的20多秒，清掃作業車的尾燈清晰可見，為什么高雅寧當時沒有任何反應，徑直撞了上去呢？“我覺得如果不找找這個問題，孩子死不瞑目。”事故發生后，高雅寧的父親高巨斌將行車記錄儀拍攝的視頻提供給了一些專業人士進行分析，得到的結論都是當時這輛車處于定速狀態。

高巨斌推測，正是因為在駕駛過程中啟動了Autopilot功能，將駕駛完全交給了車輛，才導致兒子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對路面的觀察上。同時，Autopilot系統也沒有成功識別出前方的車輛，最終釀成了悲劇。

6個月后，高巨斌以“在自動駕駛系統尚不完善的情況下，仍然通過宣傳誘導用戶”為由將拓速樂汽車銷售（北京）有限公司（特斯拉中國）和銷售涉案汽車的經銷商起訴至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要求賠償損失1萬元。根據訴訟文件，高巨斌要求特斯拉發布從涉案汽車提取的所有數據，并請求法院裁決Autopilot功能在碰撞發生時是否處于運行狀態。

央視曝光5天之后的9月20日，該案件在北京市朝陽區人民法院正式開庭審理。開庭當天，高巨斌提交了一份附加請求，要求經銷商在推銷特斯拉汽車時停止使用“Autopilot”一詞，并就虛假宣傳產品道歉。目前，案件已進入調查階段，《汽車觀察》將持續關注案件進展。

涉嫌欺詐？

庭審之后，特斯拉發表聲明稱，“沒有證據表明Autopilot在事故發生時處于運行狀態”，并稱無論如何，Autopilot不是這一事故的“原因”，因為該技術只是一種“駕駛輔助系統，協助一名注意力集中的駕車者”。

特斯拉的聲明稱，在本案中，有關駕駛者必須保持對汽車控制的一再警告沒有被聽取。“即使迎面的障礙出現了近20秒，駕車者也沒有采取任何行動避開它，也沒有采取別的行動保持對汽車的控制。在使用得當的情況下，數據毫不含糊地說明，Autopilot帶來在統計學上顯著的安全改善。”

特斯拉方面表示，特斯拉在說明書等位置標注了“特斯拉‘自動駕駛系統的相關功能僅提供指導，不可取代直接目視觀察。行駛時務必觀察路況，并準備根據需要采取正確措施。”

但高巨斌的代理律師王貝貝認為，特斯拉的Autopilot技術并不成熟，在營銷過程中存在著極大的誤導行為：“特斯拉在營銷的過程中，一方面無論是廣告宣傳還是營銷人員的介紹上，都把Autopilot技術作為最大的一個賣點向消費者推銷，另一方面又在說明書里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上告訴消費者雙手不應當離開方向盤，這本身就是矛盾的。”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中國消費者協會理事吳景明介紹，目前市面上推出類似技術的汽車廠商不止特斯拉一家，但其他廠商的宣傳營銷策略有所不同。其他的汽車廠商明確指出Autopilot是一個輔助功能，不可以獨立使用。但特斯拉完全將Autopilot作為一個獨立的功能來宣傳。所以如果確定這起事故是由特斯拉系統缺陷造成的，特斯拉承擔的責任將比其他廠商嚴重得多。

對于特斯拉或將承擔什么后果，吳景明表示，如果是消費者按照宣傳使用了特斯拉這種帶著Autopilot功能的汽車，造成嚴重后果，特斯拉就具有欺詐嫌疑。

快就是慢！

事實上，特斯拉因涉嫌“多度營銷”而遇到的麻煩并不僅此一例。

9月32日，又有126名挪威車主向特斯拉“討債”：他們認為特斯拉在銷售汽車時宣稱的“可以加速至‘瘋狂模式（insane mode）”完全是無中生有的事情。因此，車主們要求特斯拉做出賠償。據原告辯護律師Kaspar N. Thommessen解釋，這些用戶在駕駛特斯拉P85D款Model S時發現，雖然公司宣稱這一款汽車的續航里程能達到700公里，但實際上卻只有469公里。目前，奧斯陸地方法庭已宣布將在12月中旬對此案件進行公開審理。

而在今年早些時候，也有其他挪威車主投訴P85D加速性能不足，當地消費者爭端委員會曾在6月的一份裁決中表示，特斯拉應該分別退還每位用戶6000美元。

今年8月，據《汽車觀察》所知，也有一位中國車主在網上貼出了儀表盤攝像頭拍攝的一段視頻，顯示他的Model S在北京的高速公路上撞上一輛停著的汽車。這名車主聲稱，在這種技術的功能上，他被誤導了。但由于事故并不很嚴重，沒有引起太多關注。

諸多指控引發了有關特斯拉把牽涉到Autopilot的碰撞事故告知公眾的透明度問題。

顯然，無論是發生在挪威還是中國的訴訟，所有不滿和失望都圍繞著“特斯拉是否向消費者隱瞞了某些真相”而展開。這又讓我們回想起特斯拉之前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發生的那起車禍——直到現在，特斯拉對待這起致死事故的態度仍然讓廣大民眾所詬病。

那起5月份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發生的車禍是目前唯一能確定由特斯拉輔助駕駛儀“錯判”而導致的死亡事故。盡管在事故發生幾周后就得知了這一消息并開始接受政府調查，但直到6月末特斯拉才選擇公開此事。

發生在中國的這起事故也是如此。高雅寧所駕駛的特斯拉出事發生在今年1月，直到央視9月15日曝光，公眾才獲悉此事。而在15日當天特斯拉發布聲明表示，不能確定這起事故過程中司機是否開啟了自動駕駛功能，并拒絕透露是否將向美國安全局匯報這起死亡事故。

其實就如王貝貝所說：“賠償的多少并不是本案所追求的目的，我們希望通過該案，能讓特斯拉吸取教訓，在宣傳的過程中持有一種慎重的態度，不要把‘自動駕駛作為一個吸引年輕人的賣點。”

據高巨斌所說，特斯拉公司最近在跟他溝通時表示，他們已經將這一系統的中文翻譯由“Autopilot”改為“自動輔助駕駛”，并要求銷售人員嚴格將這一系統表述為駕駛輔助系統。此外，特斯拉也對這一系統進行了更新，試圖使用戶在使用這一系統時集中注意力。或許在足夠的漠視之后，特斯拉已經開始了自我警醒和反思。

中國有一句老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雖然我們絲毫不懷疑特拉斯具有顛覆未來汽車行業的能力，但過于激進和急促的營銷方式可能反而會為特斯拉的進步帶來阻礙。穩步慢行，或許能夠更加安全地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