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政策不確定性與出口：基于中國—東盟自貿區的微觀數據分析*

蔡 潔 黃 曦 白江濤

貿易政策不確定性與出口：基于中國—東盟自貿區的微觀數據分析*

蔡 潔 黃 曦 白江濤

從微觀產品視角考察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廠商出口決策及貿易流量的影響,通過構建一個異質性企業理論模型來預測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存在會如何影響企業的出口，采用2001—2013年中國出口到東盟的產品級數據來檢驗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流量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中國—東盟自貿區的成立顯著降低了中國出口廠商面臨的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增加了中國對東盟的出口；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作用類似實施關稅，但影響程度不及后者。在貿易自由化的基礎上，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促進作用將更為明顯；貿易政策的影響具有時滯性，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出口的影響會隨著時間增強。

貿易政策不確定性 中國—東盟出口決策 企業自貿區

黃 曦，華中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

白江濤，華中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

一、引 言

在構建海上絲綢之路的背景下，我國的自由貿易區建設和自由貿易協定簽署跨入了新的發展階段。中國—東盟自貿區(簡稱CAFTA)作為我國與其他國家建設的第一個也是目前最大的自貿區，對于我國把握住當前區域貿易自由化的機遇和應對發達國家的挑戰具有重要意義。

傳統觀念認為，自由貿易協定有利于貿易壁壘的降低和貿易量的增長，長期以來忽視了貿易協定的不完全契約性會帶來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簡稱TPU)。在國際貿易領域，TPU對出口廠商的生產與出口決策，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一旦做出決策，企業所面臨的將是巨大的沉沒成本，直到政策明朗化，不確定性降低，出口廠商才會改變“觀望”態度。這種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廣泛存在于國際貿易體系之內，幾乎無從避免。對學術界來說，貿易政策不確定是一個很新的問題，以往的貿易研究主要關注確定性框架下的貿易政策，很少涉足TPU。一方面，貿易政策的研究空間很大，數據較少且不易獲得，研究難度較大；另一方面，TPU既難測度，也難以與具體的投資決策聯系起來。直到金融危機期間，許多國家利用貿易政策的浮動空間變相實施貿易保護，TPU對貿易的影響才凸顯了出來。

本文以中國—東盟自貿區為實證檢驗對象，探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廠商行為的作用機制。通過剖析貿易協定引致TPU的機制，改進TPU估算的理論模型和方法，賦予貿易協定除了改變貿易條件和加強國家行為約束之外的新內涵，進一步完善與貿易協定相關的理論，對貿易協定機制進行理論補充。同時，從宏觀層面為我國有效運用貿易協定來應對他國的貿易保護措施、提高我國福利提供政策參考，從微觀層面解釋由2008年金融危機后經濟衰退引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最大的全球貿易萎縮問題，針對我國的實際情況制定相應的策略應對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促進我國外貿的平穩發展。

二、文獻綜述

(一)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概念

貿易政策的不確定性主要源于貿易政策自身的浮動空間。具體來說，分為三種情況：第一種情況是外部環境發生變化造成原本穩定的關稅隨之變動。第二種情況由于貿易報復措施導致，屬于第一種情況的極端化(Jide Nzelibe，2004；楊文杰，左海聰，2005；高麗欽，2009)。第三種情況，即貿易協定在簽署過程中的留白，用以保留貿易政策隨機變動的靈活性。

對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目前還沒有明確定義，但根據上述三種情形，結合Bloom等人(2011)對政策不確定性的定義,*Bloom et.al(2011)對政策不確定性給出如下定義：政策不確定性是政府未來政策的不確定帶來的經濟風險，會造成風險溢價上升、企業和個人推遲消費和投資行為，直到不確定性消除。本文對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定義如下：因政府未來貿易政策的變化，從而導致對風險溢價、企業和個人的出口、投資及消費行為造成影響的經濟風險。

(二)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影響

大多數相關文獻都認為，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會減少貿易量。因為TPU的上升會導致進入市場的沉沒成本升高，從而使廠商不傾向于出口(Crozet et al.，2008；Freund and Rocha，2011；Freund and Pierola，2010a，b；Handley，2011)；而不確定性的降低則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廠商生產率(Brandt et al.，2012)，二者均會促使廠商選擇出口。

Handley(2011)率先研究了在局部均衡條件下，貿易政策的變動如何影響廠商的出口決策。其指出，TPU的存在會影響廠商的出口成本和收益，進而改變預期收益。同時不確定性讓邊際廠商更為謹慎，即使關稅降低，其作用也會被不確定性削弱，從而延遲廠商的出口。該文僅檢驗了澳大利亞的情況，隨后Handley和Lim?o(2013)將模型拓展到了一般均衡框架下，利用可觀測的政策和反事實政策來分析TPU對經濟活動的影響，將之分解到二元邊際的層面，并納入了技術升級。

國內對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研究相對較少，目前只有Ling Feng et al.(2014)、佟家棟和李勝旗(2015)等。Ling Feng 等人主要通過中國入世前后中國對美國的出口數據研究了TPU對企業出口決策的影響，發現產品級關稅不確定性的降低會促進出口活動，而且這種增加主要來源于拓展邊際。佟家棟和李勝旗(2015)則從產品創新的角度切入，分別考察了所有制、貿易方式和進入退出等，還檢驗了不同時段和出口目的地對于TPU影響程度的差異。

在這些研究中，沒有考慮到隨著協定談判和推進的不同階段，TPU也會隨之發生變化的情況。

(三)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測度

針對上述三種情況的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學者們主要測度的是第一種情況，通常使用關稅波動的概率來近似TPU。主要方法有兩種：一種是Handley(2011)、Deason(2012)、Valeria & Roberta(2012)所使用的方法，用約束差額(binding overhang)，即約束關稅與最惠國關稅之間的差額來表示。另一種是Handley & Lim?o(2012)所使用的方法，用最惠國關稅和特惠關稅之間的差額代表，這種測度方法是為了研究具體某項貿易政策或者特惠貿易協定(PTA)對于TPU的影響。由于這兩種方法的適用情況不同，所以并沒有得到融合。

三、中國對東盟出口情況概述

迄今為止，中國—東盟自貿區已走過了十幾年歷程，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從2001年到2014年，中國對東盟的出口呈現出以下特點。

(一)規模迅猛擴大，產品種類和價值均大幅增長

從圖1可見，中國出口到東盟的產品種類從2001年的32839種達到2014年的42328種，增加了近1000種，年均增長率達1.99%。產品種類的增加帶來了出口產品價值更大幅度的攀升。從2001年的415.19億美元開始，每年保持約21.50%的增速，到2014年達到4798.46億美元。15年間，中國向東盟的出口額增長了十倍，出口總額累計為31954.29億美元。

圖1 2001—2014年中國出口至東盟的產品種類及年增長率數據來源：筆者根據UNCOMTRADE數據庫整理形成。

(二)整體上升，但呈明顯階段性

中國向東盟出口的產品種類變化過程呈現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2001—2006年，其間經歷了迅猛的增長，保持著年均2%以上的增速。這些進展與自貿區的關稅削減計劃緊密相關。2004年起，中國與東盟老成員國實施自貿區的“早期收獲計劃”，截至2006年1月1日早期收獲計劃產品關稅削減為零。2005年7月起，正常產品也開始降低關稅。隨著關稅的降低，中國對東盟的產品出口數量快速增加。第二階段為2007—2009年，中國對東盟的出口產品數量有所回落。雖然正常商品在2007年、2009年又進行了兩次關稅削減，但由于受金融危機的沖擊，2008年產品種類數減少了102種，2009年稍有回升。隨著自貿區進程的推進，中國對東盟的出口在第三階段——2010年起重回增長時期。基于產品種類限制與市場逐步飽和，2010—2014年增速不算太快，但保持著穩步增長態勢。

圖2 2001—2014年中國出口至東盟的產品價值及年增長率數據來源：筆者根據UNCOMTRADE數據庫整理形成。

從圖2可見，中國對東盟的出口額總體呈上升態勢，其階段性特征從增速上看相比于絕對值更為清晰。2001—2007年，中國向東盟的出口額以超過20%的年增長率飛速增長，在2008年達到2128.09億美元的高峰，是2001年的近6倍。因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2008年增速開始放緩，2009年則首次出現下滑，但同年其占中國對世界出口的比重仍上升了0.2%。短暫的下挫后迎來了2010年37.52%的迅猛增長，隨后幾年增長率逐年下跌，一方面源于整體疲軟的世界經濟局勢，另一方面則部分因為中國—東盟自貿區仍是一個自由化水平較低的自貿區，尚有不少關稅和非關稅壁壘，影響了我國出口市場的進一步開拓。

(三)個體差異較大，前五國占據絕對比重

從圖3可見，中國對東盟各國的出口規模在2001—2014年間有了大幅增長，但各國之間的差距也很明顯。馬來西亞、新加坡和泰國一直是中國的主要出口市場，2007年以前菲律賓緊隨其后居第四位，但在2008、2009年則分別被印度尼西亞和越南趕超。剩下的四國除緬甸于2008年后有所上升，其他三國一直維持在原有水平。圖4則體現得更為清晰，馬來西亞、新加坡、泰國、越南和印度尼西亞五國在2001、2014年分別占據了出口市場89%和84%的比重，其中越南占比大幅提高。

圖3 2001—2014年中國出口至東盟各國的貿易總額數據來源：筆者根據UNCOMTRADE數據庫整理形成。

圖4 2001與2014年中國向東盟各國的出口總額占比數據來源：筆者根據UNCOMTRADE數據庫整理形成。

中國對東盟出口的階段性和國別差異客觀上來源于東盟各國的國情差別以及自貿協定的階段性和浮動空間，顯示了中國—東盟自貿區建設過程中本身的復雜性和不確定性，說明在研究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廠商的作用以及自貿協定對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作用機制的過程中，可能受到時間、國別、政局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呈現出更為復雜的特點，須進行更為細致的考察。

四、理論分析

通過擴展Ling Feng等人(2014)的模型，構建了一個異質性企業理論模型來研究TPU如何影響廠商出口決策。模型假定行業內廠商數量固定，并將廠商分為出口廠商和非出口廠商。引入運輸成本作為可變成本，去掉固定成本。模型發現TPU的降低會引致新的出口。

(一)確定性模型

1.模型假定

模型主要關注國內廠商向外國市場的出口，廠商在本國的銷售不計在內，因此對于企業生產率以外的變量本國都是接受者，不能影響其變化。假定壟斷競爭條件下，企業生產連續的差異性產品。

可得每階段出口商的營業利潤為：

(1)

2.進入和退出決策

根據異質性企業理論，只有單位成本低于生產臨界值水平的廠商才會選擇進入出口市場。在確定性條件下，如果凈現值是正數，企業就會傾向于出口。

均衡的零利潤條件表明，邊際進入者的π(τα)=0。

(2)

于是，每單位勞動力成本的多期零截止利潤門檻為：

(3)

即，只有單位成本低于此值的廠商才有能力選擇出口。

(二)隨機過程

一個貿易制度越穩定，λ值越低，關稅的持久性越高。而PTA的實施影響兩個參數：關稅變動的可能性λ和未來關稅水平τ。如果PTA是可信的，此時這種情況就近似確定性條件，此時λ趨于0。

企業價值由現在的利潤和未來的可變利潤共同決定。設折扣率為ρ，在固定成本為零的假設下，出口的期望收益等于預期出口可變收益的現值。

即V(τα)=∏(τα)

在第一階段，預期出口可變收益的現值為：

(4)

在第二階段，由于政策的沖擊，預期的出口可變收益為：

(5)

忽略時期角標可得：

(6)

把這個表達式帶入公式5，得到可變出口收益的現值為：

(7)

令V(τα)=∏(τα)=0得到：

(8)

由以上模型得到兩個引理：

引理1：預期關稅的降低或實施關稅提高的可能性降低，均能造成不確定性的降低。不確定性的降低會拉低生產臨界值水平，從而鼓勵廠商出口。

該引理由公式8得出。如果不確定性降低，那么說明能夠觀測到出口進入的增加。這是本文在實證部分需要驗證的。

引理2：給定實施關稅和TPU，目標國和出口國之間的距離越遠，生產率臨界值水平越高，廠商出口越少。

該引理也是由公式8得出，符合傳統引力模型的結論。當企業面臨更高的運輸成本時，只有更高的預期收益才能彌補成本的支出，也只有具有更高生產率的企業才能實現這一點。

五、實證檢驗

一項貿易政策的有效性與其對企業的影響，往往要在其推出和協議簽訂之后才能得到體現。在政策落地之前，國家間的貿易因新舊交替處于相對混亂的時期，這正是TPU尤為明顯的階段。要研究TPU的作用，就要將貿易政策制定前后的經濟表現進行比對。

在中國和東盟成立自貿區的歷程中，有兩個時點是具有里程碑性質的：2002年全面經濟合作的協議啟動，標志著中國—東盟自貿區正式生效；2010年中國—東盟自貿區全面建成。因此在這兩年前后，是不確定性波動最大的兩個階段，也是本文進行時段劃分的依據。

(一)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本文東盟各國2001—2013年間的實施關稅、約束關稅的原始數據來自世界貿易組織(WTO) Tariff Download Facility 數據庫，中國對東盟各國的出口產品數量及價值數據來自UNCOMTRADE數據庫。東盟各國的生產總值(GDP)和人均GDP數據取自世界銀行Data Site，均以現期美元價值作為單位。東盟各國與中國的距離，及是否有共同語言等數據來源于BACI CEPII數據庫。需要說明的是，所有關稅編碼全部統一為HS96六位數版本，當N個新編碼轉換為1個舊編碼時出現重復情況的，將其合并選取算術平均。

1.實施關稅(t)。實施關稅可視為廠商出口的可變成本，實施關稅越高，產品的定價就越高，產品的銷量越低。因此，實施關稅對出口數量和價值的影響為負，我們預期這一項的系數β1為負。

2.貿易政策不確定性(TPU)。由理論模型結論可知，TPU的降低，會拉低生產率臨界值水平，鼓勵更多的出口進入，從而增加出口產品數量和價值，因而我們預期這一項的系數β2也為負。因本文考察期跨越了中國—東盟自貿區自協定簽署之前到成立之后，期間包含了成員國多回合的談判及推進進程的不同階段，不確定性會隨之發生變化，因此文獻綜述中單一測度方法并不適用本文情況。于是我們結合了兩種測度方法：在協定實施前，TPU用WTO約束關稅與最惠國關稅之間的差額代表，而在關稅正式削減之后，則用最惠國關稅和特惠關稅之間的差額測度。即每對產品—年所對應的TPU都等于最壞情況發生下的關稅上限減去實際征收關稅的差額。這就解決了文獻綜述中提到的問題，更符合現實。

3.目標國GDP。GDP可視為一國的經濟規模，一國的經濟規模則直接影響國內的需求和市場規模，以及貿易規模。因此，我們預期GDP與出口產品數量和價值呈正相關，即β3為正。

4.目標國與出口國之間的距離(L)。兩國間地理距離的測算是一項復雜工程，有各種測度的方式，因本文考察的重點是TPU，于是將本項的處理簡單化，采用了中國與東盟各國首都間的直線距離擬合兩國間的距離。距離越遠，運輸成本越高，本文預期貿易成本L與出口產品數量和價值呈負相關，即β4為負。

5.目標國與出口國人均GDP的比值(ratio)。東盟各國與中國人均GDP的比值(ratio)是用以衡量進出口國國民收入及消費偏好近似程度的標準。兩國收入水平越接近，就越可能具有相似的偏好和需求，出口企業花費在信息搜索、銷售渠道建立和產品推廣等方面的成本就越低。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兩國產品的相似度和可替代性也提高了，會加劇競爭，增加了產品進入目標市場的難度。因此該變量系數β5符號不確定。

6.貿易伙伴之間使用共同語言(comlang)。在經典引力模型之中，貿易伙伴之間是否使用共同語言(comlang)可用來衡量雙邊貿易阻力的大小，也是影響貿易的重要因素。通常意義上，貿易伙伴之間如有共同語言能降低溝通成本，文化上的相似性會降低產品進入的難度，因此本文預期該變量對貿易流量有促進作用，即β6為正。

(二)模型建立與實證分析

長期以來，國際貿易領域用以測度區域貿易協定或雙邊貿易對貿易流量影響大多采用引力方程。但以往經典引力模型如Armington模型和Krugman模型等均假定企業同質性和消費者產品種類偏好一致，顯然，此假設并不適用本文。在異質性企業理論框架下，企業生產率是異質性的，存在著出口的固定成本和大量的零點交易，這樣的假設更符合本文的情況，因此，本文根據理論模型和引力模型，建立了如下計量模型：

EX=α+β1t+β2TPU+β3GDP+β4ratio+β5L+β6comlang+ε

Quan=α+β1t+β2TPU+β3GDP+β4ratio+β5L+β6comlang+ε

表1和表2呈現了基本的回歸結果。其中，(1)、(2)、(3)欄指代2001—2007年期間，(4)、(5)欄指代2009—2013年。這兩個階段內部的劃分，是為了深入觀察TPU對于貿易流量的影響隨著時間有何縱向變動，也有利于比較這兩階段年限相同的時期有何差異。

表1 出口數量與實施關稅、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等的關系

Quantity(1)2001—2003(2)2001—2005(3)2001—2007(4)2009—2011(5)2009—2013t-168.14-194.50-233.61-463.39-476.80(-3.61***)(-5.25***)(-6.58***)(-1.73*)(-1.77*)TPU-75.82-89.87-102.13-43.3429.24(-2.67***)(-3.97***)(-4.71***)(-0.23)(-0.16)GDP26.4823.9128.9470.2087.70(3.10***)(4.28***)(7.37***)(2.73***)(3.21***)ratio25.39-24.5828.202982.185421.46(-0.3)(-0.35)(-0.42)(-0.9)(-1.51)L-648.01-472.05-704.99-14742.60-27561.43(-0.47)(-0.41)(-0.64)(-0.73)(-1.34)comlang2008.121928.951639.012816.627648.82(-1.4)(-1.62)(-1.42)(-0.19)(-0.5)_cons4236.224587.935496.3136990.2967441.00(-1.02)(-1.34)(1.65*)(-0.64)(-1.18)N793851395021995494731873833F6.5113.0123.598.1811.11R20.00050.00060.00070.0010.0009Adj.R20.00040.00050.00070.00090.0008 注:括號內為t值,*、**和***表示在10%、5%和1%下的顯著水平。由于本文在進行各變量的匹配時存在較多的缺失值,回歸時的觀測值較之前的少一些。

續表1

表2 出口價值與實施關稅、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等的關系

Value(1)2001—2003(2)2001—2005(3)2001—2007(4)2009—2011(5)2009—2013t-62.16-84.12-110.64-257.53-266.97(-6.40***)(-9.01***)(-11.14***)(-5.37***)(-6.79***)TPU-31.52-46.54-62.93-175.82-176.88(-5.32***)(-8.16***)(-10.38***)(-5.19***)(-6.71***)GDP11.2715.5516.8420.0322.01(6.34***)(11.04***)(15.33***)(4.35***)(5.52***)ratio8.2822.8020.38-934.12-1052.05(-0.47)(-1.29)(-1.08)(-1.58)(-2.01**)L-312.01-435.71-529.285371.076782.68(-1.10)(-1.52)(-1.73*)(-1.48)(2.26**)comlang990.041160.751407.11-8712.03-10474.67(3.30***)(3.87***)(4.35***)(-3.25***)(-4.72***)_cons1877.782327.823027.96-9949.42-14587.75(2.17**)(2.69***)(3.25***)(-0.96)(-1.75*)N793851395021995494731873833F26.7359.0898.4629.1946.27R20.0020.00250.0030.00370.0037Adj.R20.00190.00250.00290.00360.0037 注:括號內為t值,*、**和***表示在10%、5%和1%下的顯著水平。由于本文在進行各變量的匹配時存在較多的缺失值,回歸時的觀測值較之前的少一些。

從表1可知，大體上解釋變量對于出口數量的作用方向符合預期，t、TPU、L對出口數量影響為負，GDP、ratio和comlang對出口數量影響為正。尤其在2001—2007年期間，t、TPU與GDP，均顯著地通過了t檢驗。

2001—2007年，隨著協定簽署時間越長，t和TPU系數的絕對值是逐漸遞增的，說明它們對于出口數量的影響力不斷增強，而且TPU對于出口數量的影響，在考察期內是逐步釋放出來的。GDP、ratio對出口數量的影響整體上較為穩定但有少許波動，而comlang這一項對出口數量的影響則在不斷減弱。這說明，隨著中國與東盟貿易的推進，語言與貿易成本的關聯逐漸變弱，這可以理解為有更多具有外語才能的從業人員加入了國際貿易行業，降低了溝通的難度。2009—2013年，t和GDP系數的絕對值有顯著增加，而TPU的系數則為正，但這兩個系數均不顯著，并未通過t檢驗。

從表2可以看到，三個核心變量均符合我們的預期，t和TPU的降低促進了出口價值的升高，而GDP則與出口價值呈正相關。并且不同于表1，這三個解釋變量的系數均顯著地通過了t檢驗。

結合兩表情況，除開表1中2009—2013時期，整體上t和TPU對出口數量和價值的作用方向是清晰和顯著的。TPU對于貿易的影響，類似于實施關稅，均能提高貿易的成本，使得廠商不傾向于出口。同時，巧合的是，觀察t對出口數量和價值的影響系數，約為TPU系數的兩倍。說明，實施關稅相較于TPU對于貿易的影響始終更大。

表2和表1的差異在于，ratio、L和comlang的系數在2001—2007與2009—2013這兩個時段符號發生了反轉，表1中，這三個解釋變量的符號符合預期，而表2中則不然。出現這種情況，有如下幾種原因：

1.中國和東盟多年的貿易發展及中國—東盟自貿區的建立，加強了兩個經濟體之間的聯系，原有的貿易環境發生了改變，從而降低了這幾個變量對貿易的影響程度。在此期間，中國和東盟各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各自有著極大的提高，但彼此之間又不平衡，貿易種類的增加以及貿易結構的改變也會改變這幾個變量對貿易的影響機制。

2.數據的選取和設計上發生了偏誤。一方面，ratio對貿易流量的影響方向起初就難以確定，兩國經濟發展水平接近(ratio接近1)，還是一方超越另一方(ratio大于或小于1)，哪種最適合貿易的開展，既需要結合貿易結構來判斷，也尚未有定論。其次，本文在L的處理上采取了簡化方式，用了兩國首都間的直線距離用作代替，相較于實際情況來說，過于簡單。運輸成本的計算，需要考慮運輸方式、港口的貨物吞吐量，港口和機場的分布等諸多因素，是一項非常復雜的工程。再次，comlang這一因素隨著兩國貿易的加深和具有語言能力的從業人員增多，對貿易的影響力逐漸被削弱。相較于兩國的政治關系、文化差異和宗教信仰來說，共同語言還不足以代替這些因素對貿易的影響。

3.產品單價的調整和匯率波動造成的相對價格變動也是兩表差異的重要因素。2001年，美元人民幣匯率保持在8.2左右，人民幣自2004年起開始升值，2008年美元人民幣匯率跌破1：7大關，隨后一直在1美元兌換6～7元人民幣的區間內波動。即使在產品單價不變的前提下，人民幣的相對升值也意味著中國出口產品價格的升高，會直接沖擊出口產品數量，但出口價值的變動方向則難以確定，因為價格升高可能會彌補數量降低的影響。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構建了一個異質性企業理論模型來預測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存在會如何影響企業的出口，利用2001—2013年中國出口到東盟的產品級數據來檢驗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流量的影響，實證結果表明：中國—東盟自貿區的成立顯著降低了中國出口廠商面臨的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增加了中國對東盟的出口；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作用類似實施關稅，但影響程度不及后者。在貿易自由化的基礎上，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促進作用將更為明顯；貿易政策的影響具有時滯性，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出口的影響會隨著時間增強。

結合中國—東盟自貿區的發展歷程及理論和實證研究結論，提出了以下政策建議。

(一)進一步提高自由化水平，降低關稅和非關稅壁壘

1.擴充自貿區協定內容和范圍，直接降低關稅壁壘和不確定性。自中國—東盟自貿區成立以來，取得了輝煌的成績，但客觀來說，自由化水平仍然較低，僅有90%的產品實現了零關稅，尚未實現零關稅的產品中還包含了大量敏感產品和關鍵性產品。為進一步釋放政策對雙邊經貿的促進作用，應擴充現有協定內容，加快降稅進程，更大幅度地降低乃至取消關稅壁壘。同時，對更多行業和部門放開準入限制，降低進入門檻，使得資源和生產要素在區域內能夠自由流動。關稅壁壘的降低不僅能直接降低出口廠商的成本，在貿易自由化的基礎上，能更好地發揮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貿易的促進作用。

2.提高行政效率，破除非關稅壁壘，控制執行中的不確定性。與關稅壁壘相比，非關稅壁壘的破除更為迫切。非關稅壁壘的存在客觀上增加了廠商進入出口市場的難度，造成了執行過程中的不確定性，損傷了企業利用自貿區優惠關稅的積極性。因此，要釋放貿易潛力，必須破除各種非關稅壁壘，加強雙方海關合作，建立單一窗口制度，簡化行政手續，降低原產地證書費用，提高貿易便利化水平。

3.搞好信息服務，降低信息不對稱和政策不確定性的時滯性。政府相關部門應主動將自貿區的目標計劃、具體方案和程序手續等與相關的外貿廠商、行業協會進行溝通和宣傳，吸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讓出口企業了解最新信息。

(二)增強政治互信，強化談判的統籌決策與內部協調

1.強化統籌決策與內部協調，應對談判過程中的不確定性。談判進程陷入僵局、久拖不決或多回合反復談判等談判過程中的不確定性，會造成前景的不明朗和各種變數，影響出口廠商和民眾對自貿協定的預期和信心。中國應借鑒日韓經驗，重視涉外談判建設，由國家相關部門統籌決策政策實施方案，協調各方意見，于談判前達成共識。

2.提高談判的針對性和務實性，化挑戰為機遇。東盟各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利益訴求以及與中國關系等各方面均有不同，與中國的貿易狀況也有較大差異。我方應增強針對性，深化對利益相關方的關注和分析，對不同談判對象采取有所區別的談判策略。同時增強務實性，若談判過程中出現不可控的變數，暫時難以實現長遠目標，可先尋求達成階段性成果，逐步推進談判進程。

3.增強政治互信，維護南海的和平穩定。中國與東盟各國保持了長久的友好往來，但也存在著制度差異和利益分歧，比如東盟各國之間以及中國和東盟成員國之間的領土爭端問題。領土爭端會帶來政治猜忌與敵對，甚至是軍事對峙，會影響到經濟政策的穩定性和持續性，是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直接影響因素。中國應在《南海各方行為宣言》重要政治共識的原則上，積極推動和平友好協商談判解決南海爭端，與東盟諸國鞏固政治互信，維護南海的和平穩定。只有在良好的政治環境下，經濟和貿易政策才能得以順利貫徹。

(三)多元化投資主體，深化金融合作，應對市場風險

1.靈活經營策略，多元化投資主體，應對貿易風險。中國出口商對東盟進行出口或者投資，應根據東道國的具體情況制定靈活的經營策略，建立多元化的投資主體來應對上文所談到的各種潛在貿易風險，如談判進展緩慢、兩國政治局勢惡化等不確定性的體現。比如當出口形式的貿易受阻時，可以采取直接投資或合資等形式來應對，在生產和銷售上盡可能本地化，分散原材料的采購和生產等。

2.深化金融合作，推進人民幣區域國際化，應對匯率風險。中國應與東盟各國深化金融合作，建立區域金融合作機制，推動雙邊本幣互換，鼓勵本幣結算，阻隔各種外部因素對區域內經貿發展的沖擊。一方面規避匯率波動引發的價格和成本等波動；另一方面，可以東盟作為切入點，逐步推進人民幣區域國際化。

1．陳勇兵、付浪、汪婷等：《區域貿易協定與出口的二元邊際：基于中國—東盟自貿區的微觀數據分析》，《國際商務研究》2015年第3期。

2．蔣冠、霍強：《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貿易創造效應及貿易潛力——基于引力模型面板數據的實證分析》，《當代經濟管理》2015年第2期。

3．姜書竹、張旭昆：《東盟貿易效應的引力模型》，《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03年第10期。

4．金雪軍、鐘意、王義中：《政策不確定性的宏觀經濟后果》，《經濟理論與經濟管理》2014年第2期。

5．丘東曉：《自由貿易協定理論與實證研究綜述》，《經濟研究》2011年第9期。

6．佟家棟、李勝旗：《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出口企業產品創新的影響研究》，《國際貿易問題》2015 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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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沈家文

教育部留學回國人員科研啟動基金“貿易協定引致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機制及影響研究”(項目號：教外司留(2015)1098 號)；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基于事件數據的領土爭端對雙邊經貿關系影響量化研究”(項目號：14YJAZH002)。

蔡 潔，華中師范大學經濟與工商管理學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