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秋聲賦》

◎盧 楠

新《秋聲賦》

◎盧 楠

秋夜，歐陽修命童子點上油燈，正準備挑燈夜讀。突然，傳來了一陣颯颯的風聲，歐陽修側耳傾聽了半晌，忽道：“奇怪，今夜這風聲有點兒特異。”童子微笑道：“先生，再特異的風聲，也讓您千年前寫的那篇《秋聲賦》給寫盡了。這篇文章千古流傳，人們都非常喜歡。這篇文章氣勢恢宏，意境優美，更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氣度。”

歐陽修笑道：“你幾時變得這么伶牙俐齒？看來這一次，我不能再用什么‘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來草草收尾了。”

童子道：“論知識，我及不上先生萬分之一，答不上先生的話，不算丟人。不過先生剛才說今晚風聲特異，我倒也聽出了一點兒端倪。”歐陽修好奇道：“你倒是說說看。”

童子道：“先生文章里說得明白，秋風聲，是天的聲音，是人的聲音。天的聲音千年來沒什么變化，人的聲音，卻是大大不同了。”

“如何不同，我們倒是來對上一對。”歐陽修一下子來了興致。

“那就請先生說一說千年前的，我來說現在的。”

“千年前，我聽那風聲悲切。人們刀耕火種，一年到頭埋在土地里，也只是勉強不餓死而已，一遇到災荒、兵亂、年景歉收，許多人便被饑餓和四處蔓延的瘟疫奪去了生命。老子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們奮盡全力，卻仍只能在溫飽線上掙扎，樣子和鳥獸魚蟲沒什么分別，真使人悲傷。”

“先生，千年后的現在，一切都大大不同了。人們學會了分工和貿易，分工使每個人各自做自己擅長的事情，生產效率更高，貿易使得產品能夠到處流通，互補有無。因此，千年后的現在，大多數的人都過得很富足，不單填飽肚子毫無難度，還能享受到豐富的精神食糧。先生聽這風聲，是不是隱隱回蕩著歡聲笑語？”

“千年前的夜晚，星月皎潔，美雖然是很美，但星月的明亮卻是地面的昏暗給襯托的。那時從汴梁到滁州，行走一趟，便要耗費數月時間，人們不能不羨慕自己想象出來的大鵬鳥，振翅一飛，便可到世界的彼端。因此，千年前的風聲，充滿了寂寞的味道。”

“先生，千年前，人們站在地球上眺望月亮，千年后，若從月亮上眺望地球，也可以見星星點點。那點點星火，是通明的大地。至于大鵬鳥什么的，人們已不再覺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了，人類已經發明了各種各樣的飛行器，足跡遍布全球，未來，還會繼續向宇宙更多的空間擴張。”

“話倒是不錯，千年來，人們精進不休，這世界早已天翻地覆，日月俱新。只不過春生秋實，物盛而衰這樣的自然規律倒是永久不變，因此這秋聲，未免還是含有一絲悲涼。”

“先生，我們也可以倒過來說，秋殺春生，綿延不息。隨著人類能力的增長，每個個體的生育期和青春期都大大變長不說，整個文明的火種，也續得更為緊湊，現代的一個垂髫小兒，掌握的知識，恐怕比千年前的鴻學大儒還多。因此，我覺得，置身于這樣星光熠熠的文明時代之中，哪怕是在肅殺凋零的秋天，也一點兒都不寂寞。先生如何心變小了？”

歐陽修大笑道：“哈哈哈，我不過是考考你，這個道理我如何不知？你倒是越來越鬼機靈了！”童子不敢回答，暗暗吐了吐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