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合伙企業法律制度在中小民營企業中的運用與完善

羅光宇，劉成城

(1.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法學院，湖南 婁底 417000；2.湖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有限合伙企業法律制度在中小民營企業中的運用與完善

羅光宇1，劉成城2

(1.湖南人文科技學院 法學院，湖南 婁底 417000；2.湖南師范大學 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中小民營企業引入有限合伙組織形式已成為促進經濟進步和社會發展的一種趨勢。有限合伙法律制度具有調動合伙人的積極性、降低中小民營企業融資困難、擴大企業信譽和稅收優惠等諸多優勢，但其“聲譽機制”的制約有限、合伙人出資不實、抽逃出資缺乏監管、中小民營企業家的控權思想難以改變、退出機制存在缺陷等弊端亦不能忽視。中小民營企業在運用有限合伙制度時，應在健全企業管理體系、完善組織結構、規范有限合伙人的有限責任、完善合伙人出資義務等方面著力，進一步將有限合伙制度完善，如此，中小民營企業才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有限合伙企業；中小民營企業；有限責任；法律制度框架

市場經濟的迅猛發展，企業組織形態不斷革新，引入有限合伙制度已經成為中小民營企業發展壯大的一種可行性選擇。有限合伙制度的確立及其在中小民營企業中的實踐，不僅是企業組織形態上的創新，降低了中小民營企業的運作成本，提高了中小民營企業的營利能力，而且使外向度高、勞動密集型中小企業打開了資本化運作的大門，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民營經濟的繁榮。但是，有限合伙制度特別是有限合伙在我國中小民營企業中運用的時間并不長，學界與實務界對該制度的一些基本問題并沒有達成共識，尚處于探索與完善的階段。

一、中小民營企業采用有限合伙制的必要性與可行性

(一)中小民營企業采用有限合伙制的必要性

中小型企業占我國登記在冊的企業總數的99%，為我國提供了60%的工業生產總值，60%的出口總額，57%的銷售收入[1]，是我國市場經濟的重要參與主體，為我國經濟發展作出重要的貢獻。然而中小型民營企業面臨的形勢卻異常困難，主要表現之一是融資難、融資貴，不管是股權融資還是債權融資，中小民營企業的融資之路都顯得異常艱難。

造成中小型民營企業發展困難的原因主要在于宏觀經濟制度與微觀個體因素兩大方面。從宏觀經濟制度方面來看，我國正處于市場經濟體制轉軌時期，各項融資制度并不完善，企業直接融資途徑有限，無論是發行債券還是發行股票，均需實行政府審核，發行主體和發行規模嚴格受到限制。資本市場的不發達和缺少層次性，硬性財務指標的苛刻致使企業直接融資的渠道受阻。這種行政權與金融權高度集中的核準制模式，體現了政府的宏觀調控意志。從微觀個體企業層面來看，企業組織形態、企業治理水平與家族掌控等因素也是影響中小型民營企業間接融資的重要原因。一般而言，中小民營企業多采用公司制，股東多為公司創辦人的家屬。這種以血緣關系作為紐帶的家族式的管理結構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人才的引進，形成了事實上的管理專制，降低了企業的管理水平。盡管采用公司制的組織形態有助于將企業的產權和家族財富所有權隔離，但也難避免家族成員利益的相互掣肘。更有甚者，公司名義上有多位股東，而實際上多位股東的權利均由創辦人一人行使，企業家既是企業的出資人和實際控制人，又是企業運營各項工作的操盤手。銀行等金融機構基于對中小民營企業的不信任和“貸款責任終身追究制”等風險防控手段等因素，不愿意為其授信。

而有限合伙制度的引入，有望解決中小民營企業融資困難的問題。有限合伙，通常是指由對合伙企業債務承擔無限責任的普通合伙人或者專業管理人與僅以出資額為限對企業債務承擔責任的有限合伙人或者管理人共同出資設立的一種非法人企業組織形式。有限合伙主要適用于風險投資，而風險投資的范圍并不局限于高科技含量的產業，而是以高增值、高成長、高預期回報、高風險的企業作為投資對象[2]287。

運用有限合伙進行風險投資，適應了各方的需求。中小型民營企業既可以選擇作為有限合伙人將投資風險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圍之內，引入風險投資者或專業投資公司管理有限合伙企業；也可以選擇自己充當專業管理人，憑借自己豐富的管理知識和投資經驗來把控風險，引入作為有限合伙人的銀行、保險公司和證券公司，獲取低投入高收入。無論那種模式，風險投資者和中小民營企業均能互利共贏，管理人通過有限合伙規避了技術出資的種種限制條件，中小型民營企業通過運作合伙企業獲得了豐富的利潤。

(二)中小民營企業采用有限合伙制的可行性

與普通合伙企業和有限責任公司相比而言，中小型民營企業運用有限合伙制度的優勢集中體現在五個方面：首先，有限合伙企業兼具人合性與資合性，能有效激發專業管理人的才華，調動潛在投資者的創業熱情，充分聚攏社會閑置資金，促進經濟的可持續發展。且有限合伙人因經營權與所有權隔離機制的存在，無需像普通合伙人一樣對企業的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打消了投資者的后顧之憂。其次，設立有限合伙企業，有助于提高企業決策能力，維護好企業的商業秘密，無需設立與普通合伙企業相似的競業禁止條款，緩和了合伙人之間的矛盾，促進企業的健康發展。再次，有限合伙人的退伙渠道比普通合伙人的退出機制簡單便捷，既可避免出現企業僵局，又可方便投資人收回投資。復次，有限合伙因其具有二元性責任形態，簡單易行，能提供多元化的融資渠道，避免了債權人對普通合伙企業融資的不信任，也間接解決了中小型有限公司融資困難、融資貴的問題。最后，在稅務籌劃方面，有限合伙按協議操作，具有稅收直流性，即企業本身無需繳納任何稅賦，由合伙人按其從合伙中所得的收益繳納所得稅，而且在某些限度內扣減虧損項目，可以用來為合伙人合理避稅[2]287。

中小型民營企業引入有限合伙制度，是對家族式專制管理制度的重大改進。有限合伙企業的資本需要作為有限合伙人的中小民營企業提供，且不能以勞務和信用作為資本。出于對資本的監管和對整個企業的生存角度方面的考量，必然會加強對有限合伙企業總體經營狀況的盤查，借以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不受專業管理人的不法侵害。反之亦然，專業管理人必須監督中小企業的出資情況和企業經營狀態，以免資金供應鏈斷裂，破壞自己的投資信譽，影響自己的發展前途。這種權力制衡機制，既可以限制中小民營企業內部裙帶關系的擴張，完善企業治理結構，在企業產權與個人財產及負債之間設立防火墻；也可以督促專業管理人引入更多管理人才，形成共同決策機制，作出更為精確合理的投資，共同推動合伙事業的發展。

二、中小民營企業引入有限合伙制存在的缺陷

(一)“聲譽機制”的制約有限

由于我國商業信用機制還沒有得到法律進一步的完善，有限合伙協議與國際上流行的“聲譽機制”很難對執行合伙事務的專業管理人形成有效制約。在當前低迷的經濟增長形勢下，層出不窮的民間借貸“跑路”事件和非法集資案件，加劇了機構投資者對中小民營企業的信任危機。一方面，中小民營企業資金鏈薄弱，專業管理人通過掌控合伙企業的決策大權，而中小民營企業投資期限又很長，導致其資金流轉困難；另一方面，如由中小民營企業派出人員擔任有限合伙企業的投資管理人，則難免會影響投資者做出投資決策。投資者基于對民營企業羸弱的盈利能力和并不成熟的資本運營能力的考量，對其能否保障自己得到高額回報存在疑問。從實務操作層面來看，有限合伙人出資比例可能達到整個企業投資額的99%，而普通合伙人僅付出1%的資本，這種出資結構和出資者實際所享有的權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二)合伙人出資不實、抽逃出資缺乏監管

與公司運營的原理相似，注冊資本和充足的流動資金也是有限合伙企業賴以生存的“血液”。但是作為有限合伙人的中小民營企業可能因為缺乏足夠的資金，沒有按期足額繳納出資，或者以未經評估的實物、知識產權、商譽等非貨幣資產出資，甚至將出資之后的資產長期占有、事實上的抽逃行為，導致出資不實。盡管我國公司法對出資不實、抽逃出資進行了調整，但有限合伙并非公司法人，《合伙企業法》并未將上述行為納入調整范圍。風險投資本身蘊含著高風險，認繳的出資額更是有限合伙人對合伙企業債務承擔清償責任的資本信用基礎[3]。中小民營企業實施出資不實、抽逃出資的行為，極易危及債權人、第三人的合法利益。盡管貨幣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但是出資不實、抽逃出資將減少合伙企業的現金流，導致作為實際執行合伙企業事務的普通合伙人難以對資金進行有效調控，影響合伙企業的運營和可持續發展。

(三)中小民營企業家的控權思想難以改變

從理論上來說，有限合伙制度內部組織結構比較簡單，資本管理與對外投資的關系也不復雜，多是由合伙協議對各方當事人利益予以平衡。中小民營企業家認為有限合伙企業的管理者只會紙上談兵，空有較高的學歷，基礎投資理論功底扎實但不具有實務操作經驗，會給企業造成虧損，使企業風險負擔過重；而普通合伙人則指責出資者不懂投資策略，對其決策橫加干涉，造成企業僵局，導致企業無法開展正常的經營活動。當企業家與普通合伙人處在有限合伙企業控制權的紛戰征途上，明確合伙人之間的權利義務尚有很長的路要走。

(四)退出機制存在缺陷

對于中小民營企業而言，設立有限合伙企業之最根本目的在于獲得風險收益，解決企業發展的融資困難問題，改善企業治理結構，引入復合型人才。然而，在我國私募融資領域，有限合伙企業的退出風險投資并非易事。因為風險投資具有長期投資的特點，其成熟期較長，不可控風險較多，所以作為風險投資者的有限合伙主要依靠公司成功上市機制退出。而我國，無論是在深、滬證券交易所的主板上市還是在創業板上市，其門檻均較高，幾乎沒有差別。每年等候上市的企業數目眾多，并非一朝一夕能達成所愿。當中小民營企業本身面臨資金鏈斷裂或者企業家遭遇身亡，對有限合伙企業的發展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迫使有限合伙企業進行財產分割或者引入新合伙人重構信任關系。

三、完善中小民營企業運用有限合伙制的法律設想

(一)完善有限合伙企業組織結構

從我國中小民營企業的發展軌跡來看，人才欠缺是一個普遍現象。一方面，具有資本運營經驗與風險管理能力的復合型專業合伙人太少；另一方面，民營企業家長期參與企業經營，對企業的實際經營權抱有強烈的欲望，不想授權的現象比較明顯。考慮到這些因素，在中小型民營企業發起設立的有限合伙企業中，可以參照公司治理結構，完善企業內部監督體系。事實上，企業的盈利能力與企業內部的決策和管理存在很大的關聯性，因此可在企業內部設立合伙事務執行委員會、戰略計劃委員會、審計委員會、法律委員會等專門機構緩和合伙人之間的矛盾。其中，合伙事務執行委員會由專業管理人組成，確保其執行合伙事務的權利。戰略計劃委員會的職責是對有限合伙企業長期發展和重大投資項目進行研究并提出建議，使合伙企業能長期、穩定和可持續發展，降低投資失誤的風險。戰略計劃委員會的組成人員，可由普通合伙人與有限合伙人共同選舉產生，通過提名合適的人選考量評估投資項目的前景和風險，減少合伙人之間的內部摩擦。合伙企業內部審計委員會的主要功能是審核企業財務信息，加強企業內控，防范專業管理人產生道德風險，確保資金的流向。設置法律委員則是為了維護企業的最佳利益，對內審查各類投資合同與決策的合法性，對外負責侵權訴訟。

(二)規范有限合伙人的有限責任

基于權利義務相一致的基本原則，中小民營企業犧牲合伙企業事務的管理權而享有絕大多數利潤的收益權，因此他們不能像普通合伙人一樣控制合伙事務，否則就喪失了有限責任的保護，此即為安全港規則。但將有限合伙人絕對排除在企業的經營管理之外，不論是從發揮人力資本的優勢角度，還是從調動中小民營企業投資積極性角度觀察，這都是一種不明智的舉動。有學者指出，禁止執行合伙事務規則損害了有限合伙人的正當權利，違背了合同自由規則，且有限合伙人可以規避法律間接執行合伙事務[4]。事實上，中小民營企業有限合伙人實施的無償捐贈、管理和營銷人才的引進、推廣合伙事業及在合伙企業發生財務危機進行必要的變革等行為，雖然參與了合伙事務的管理，卻對合伙企業的發展并無明顯不當。有限合伙人作出此類決議是基于獲取利潤，企業在本質上屬于營利組織，在利益驅動下對合伙企業事務提出適度建議，謀求的是權力博弈的最佳平衡點，增強企業的綜合競爭能力，盡快收回所投入的資金。與此同時，中小民營企業利用有限合伙人這一身份濫用有限責任的行為亦須加以規范。有限合伙企業側重于投資風險較大的項目，有風險轉嫁給第三人之虞。因此，需在合伙企業之中建立與“公司法人人格否認制度”相對應的懲戒制度，表明濫用有限責任的類型及其后果，規范中小民營企業的行為。這將有利于降低第三人承擔風險的限度，保護那些與企業無法協商的債權人，敦促企業走入經營的良性循環和法治軌道，彰顯有限合伙制度的價值和功能。

(三)完善中小民營企業的出資義務

雖然2013年新修訂的《公司法》廢除了最低注冊資本限額，不需提交驗資報告，將實繳制變更為認繳制，將年檢制度變更為年度報告制度，且股東的出資期限和首次繳納數額也不再受到限制。但是以風險投資為主營業務的有限合伙企業并不能完全照搬此類規定。中小民營企業的資金鏈較為脆弱，有限合伙人應嚴格按照合伙協議的規定將資金注入合伙企業，這既有利于確保企業資本的真實性與可靠性，又有利于企業建立健全的財務結構，穩定企業的資本，減少合伙企業在創設中的出資欺詐、出資投機等非法行為，避免企業認繳資本與實繳資本的不同而誤導第三人及債權人。有學者指出，資本的價值在于降低股東和債權人之間的交易成本。資本在總資產中所占的比例越低，股東的違約意向就越強烈，因而雙方之間的信息調查費用和合約監督費用也相應越高。而法律通過強制性地將公司資本維持在較高水平，可以達到有效控制和大量節約這些交易費用的目的[5]。如中小民營企業與管理人訂立有限合伙協議，應特別明確合伙人按約履行出資的義務及相應的違約責任，這樣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債權人的后顧之憂。此外，規定有限合伙企業的資本補繳制度，還可以避免因應繳而未實繳、非貨幣資產出資作價顯著高于實際價值、出資不實所引發的問題，進而化解一部分合伙人之間的利益抵牾。

四、結語

中小民營企業引入有限合伙企業法律制度在我國興起的時間并不長，很多細節方面尚需完善。一方面，普通合伙人與有限合伙人必須樹立良好合作意識，建立簡潔明了的內部組織結構，實現權責一致的管理方式；另一方面，也需規范中小民營企業作為有限合伙人的出資義務和有限責任，淡化企業家對合伙企業的管控欲望，強化專業管理人的責任意識，逐步引入聲譽機制，共同將企業做大做強。有限合伙法律制度在中小民營企業中的運用與完善，有利于鼓勵民間投資與自主創業，培育完善的市場體系和健全的市場機制。

[1]錢宇丹.中小企業營業權研究[D].長春：吉林大學法學院，2013：1.

[2]郭富青.中國非公司企業法研究[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

[3]王保樹.非公司法制的當代發展[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240.

[4]何曉楠.有限合伙人合伙事務執行權與“控制權規則”研究[J].南京財經大學學報，2014(1)：75-76.

[5]陳實.交易費用與公司資本制度的意義[J].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6)：109.

Abstract: It has become a trend for small and medium-sized private enterprises to introduce the limited partnership system to promot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lthough the limited partnership system has many advantages, such as mobilizing partners′ enthusiam, reducing financing difficulties, expanding enterprises′ credibility and tax incentives, it has the following disadvantages that cannot be ignored: limited reputation mechanisim, partners′ false investment, lack of supervision of capital withdrawal, small and medium-sized entrepreneurs′ idea of obsessive control,and deficiency in exit mechanism. Therefore, when introducing the limited partnership system, small and medium-sized private enterprises should perfect their management system and organization structure, and regulate the limited liability and duty contribution of the partners, thus perfecting the of limited partnership system. Only in this way can small and medium-sized private enterprises develop better.

Keywords: limited partnership enterprise； small and medium-sized private enterprises；legal framework

(責任編校：舒陽曄)

ApplicationandPerfectionoftheLimitedPartnershipSysteminSmallandMedium-SizedPrivateEnterprises

LUOGuang-yu1，LIUCheng-cheng2

(1. School of Law,Hunan University of Humanities，Science and Technology，Loudi 417000，Hunan；2. School of Law, 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China)

D922.291.91

1673-0712(2017)03-0032-04

2016-11-21.

湖南省社科基金課題“非公司制企業法律制度在中小民營企業治理中的應用與完善研究”(11YBB208)。

羅光宇(1970—)，男，湖南新化人，湖南人文科技學院法學院教授，碩士，研究方向：經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