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小說《血色浪漫》思想藝術的復雜性

肖 通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論小說《血色浪漫》思想藝術的復雜性

肖 通

(中南民族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血色浪漫》最大的特點是它思想藝術的復雜性。多種元素匯聚在同一個人物身上、同一部作品中，并且渾然一體。多種元素融合的過程正是作者構建人物、展開情節(jié)的重要方式，差異性帶來的張力增加了人物的豐富性和情節(jié)的戲劇性，這正是作品的成功之道。

血色浪漫；都梁；復雜性

作家都梁在他的小說《亮劍》大獲成功之后，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又推出了《血色浪漫》，這部作品同樣廣受好評，被搬上電視銀屏，收視口碑雙豐收，進一步擴大了都梁在當代文壇和影視圈的影響力。

《血色浪漫》講述的是一群甚至一代人的青春。作者將故事放在一個廣闊的時代背景中，從文革初期一直講述到20世紀90年代個體經(jīng)濟蓬勃發(fā)展的時期。鐘躍民和他的好兄弟張海洋、鄭桐、袁軍，不管是青春年少還是人到中年，一張感情和價值的網(wǎng)始終把他們聚在一起。作為中心人物的鐘躍民，他的情感經(jīng)歷與眾不同，甚至驚世駭俗，周曉白、秦嶺、高玥，三位背景、性格、經(jīng)歷各異的女性走進了鐘躍民的人生。鐘躍民在重情重義與放蕩不羈中追尋著他的“游戲人生”，演繹著 “血色”和“浪漫”。

《血色浪漫》最大的特點是它思想藝術的復雜性。多種元素匯聚在同一個人物身上、同一部作品中，并且渾然一體。多種元素融合的過程正是作者構建人物、展開情節(jié)的重要方式，差異性帶來的張力增加了人物的豐富性和情節(jié)的戲劇性，這正是作品的成功之道。下面本文將從小說的整體風格、故事題材、作品名稱、人物刻畫等四個方面來分析小說的復雜性。

一、整體風格：史詩與傳奇

作為一部小說，《血色浪漫》的復雜性首先體現(xiàn)在它既具有史詩性，又具有傳奇色彩。

之所以說《血色浪漫》是史詩，是因為作品有著廣闊的歷史背景，并與情節(jié)完美契合。大時代往往容易出好故事，小說中的人物就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從1968年文革初期到20世紀90年代市場經(jīng)濟蓬勃發(fā)展的時期，這段時間中國社會走向變革并實現(xiàn)快速發(fā)展，是一個風云變幻的大時代。幾乎所有重要的歷史節(jié)點均在作品中得到反映：文革、上山下鄉(xiāng)、恢復高考、西南邊境戰(zhàn)爭、百萬大裁軍、市場經(jīng)濟……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命運被時代牽引，他們?nèi)松拿恳淮巫冘壎寂c時局變化密切相關，毫無例外。與大作家茅盾 “注重題材與主題的時代性與重大性，要求創(chuàng)作與歷史事變盡量同步，自覺地追求‘巨大的思想深度’與‘廣闊的歷史內(nèi)容’，能反映時代的全貌及其發(fā)展的史詩性” 有所不同，都梁也許沒有那么強烈的歷史使命感，他對歷史的描述更像是一種自然的流瀉，一種青春的追憶，一種價值的載體，歷史背景既是故事情節(jié)的需要，也是他個人情感的需要。

除了史詩，《血色浪漫》也是一部傳奇。主人公鐘躍民在時代的洪流中扮演著不同的角色：頑主、知青、軍人、商人……身份的不斷轉變也恰恰說明了鐘躍民的傳奇色彩，他是一個時代里的小人物，卻也是一位到哪都能掀起波瀾的“大人物”。作為頑主的鐘躍民是鄭桐、袁軍這伙人的頭兒，胡吹神侃，打架斗毆，還追到了單純、高貴、癡情的周曉白。到陜北插隊的鐘躍民是當?shù)刂嗌钪械闹鹘?，糧食不夠吃了，他領著大伙到縣城討飯，要唱戲唱戲，要打架打架；跟著杜老漢學信天游，很快就能與唱功了得的秦嶺對唱并墜入愛河。參軍入伍的鐘躍民訓練中頂撞上級、軍演中詭計多端、戰(zhàn)場上有勇有謀，是一位軍事素質(zhì)過硬的優(yōu)秀軍人。當他在部隊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他選擇了退伍轉業(yè)，放下身段去當街邊小販，并且成功“勾搭”上青春、善良、溫柔的姑娘高玥。后來去國企做部門經(jīng)理，他業(yè)績出色，香車美人陪伴左右，一時風光無限。故事結尾，在他和高玥的飯店生意興旺的時候，他卻孤身赴可可西里，與偷獵者“戰(zhàn)斗”。甚至是故事中他蹲監(jiān)獄的那段經(jīng)歷，也異于常人，富有傳奇性。與《林海雪原》等當代革命英雄傳奇相比，《血色浪漫》在情節(jié)上同樣精彩曲折、引人入勝，只是這種傳奇性充滿了新的時代背景元素。

二、故事題材：多種題材的混合物

《血色浪漫》的復雜性又體現(xiàn)在它難以用當代小說的單一題材去分類，因為它是多種題材的混合物。鐘躍民做頑主的那段經(jīng)歷，作品可以看做是一部文革小說，他去陜北插隊，作品發(fā)展成知青小說，他參軍入伍，作品變成了軍事題材小說 ，他當經(jīng)理的那段敘述，作品可以看成是一部商界小說。

《血色浪漫》題材的多樣性，使得這部小說有了與當代各類型小說聯(lián)系與對話的基礎。20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對文革傷痕的揭發(fā)、批判和反思形成了一股創(chuàng)作潮流。以《傷痕》、《班主任》等為代表的傷痕小說對文革大膽淋漓的暴露，充滿著強烈的悲劇色彩。與傷痕小說有著明顯區(qū)別，都梁是通過一種戲謔的方式來反映文革那段時代背景，通過小說人物的玩世不恭、嬉笑怒罵、天馬行空來揭示文革中種種扭曲的社會現(xiàn)象：大院子弟的天真與荒誕、被整干部們的委屈和無奈、革委會主任的跋扈與滑稽……都梁將一個原本凄慘的世界通過一種喜劇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更顯得意味無窮。同樣在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知青小說也成為一種類型，韓少功、王安憶、張煒、張承志等作家都發(fā)表過以知青生活為題材的小說，這些小說共同展現(xiàn)了一個知青的世界。都梁筆下的知青生活是苦澀而又浪漫的，與平民子弟不同，鐘躍民、鄭桐去陜西插隊屬于是高干子弟“下放”，這當然讓他們感到失落。然而，面對極其艱苦的環(huán)境，鐘躍民、鄭桐依然苦中作樂，好不熱鬧。鐘躍民的軍旅生涯的那段敘述，對作者來說，這類題材應該是駕輕就熟，因為在此之前，他的軍事題材小說《亮劍》好評如潮，被認為是當代軍事題材中的經(jīng)典。都梁顯然是有能力塑造各種優(yōu)秀軍人的，他筆下的李云龍、趙剛等軍人形象深入人心。這次作者塑造的軍人鐘躍民，不僅有一腔熱血，更有著非凡的謀略和趣味。當代商界小說重在寫職場規(guī)則、商戰(zhàn)風云，故事往往圍繞著利益爭奪展開，《血色浪漫》對此雖有所涉及，像是鐘躍民與日本商人杜衛(wèi)東在生意上斗志斗勇、為公司爭取最大利益，但同時要看到小說中哪怕是生意人的鐘躍民最不在意的就是金錢，小說對他的這段商界經(jīng)歷的描述只是一種合乎時代背景邏輯的情節(jié)演變，為的是進一步塑造鐘躍民的性格特征，交待他的人生軌跡。

三、感情基調(diào)：深沉和歡快

《血色浪漫》的復雜性從作品名稱上就有所體現(xiàn)，“血色”與“浪漫”兩個并不協(xié)調(diào)的意象被作者組合在一起，用作書名；同時“血色”和“浪漫”也分別象征著小說的兩種感情基調(diào)：深沉和歡快。血色代表著傷痕、傷感、凄慘、悲壯，而浪漫與縱情、詩意、感動有關，在都梁之前，少有作家會將血色和浪漫連用。對此，都梁在小說的正文第三章作出了解釋和呼應。周曉白在聽完鐘躍民對柴可夫斯基音樂如詩似畫的描述后說：“浪漫？是很浪漫，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鐘躍民時的樣子，他打架打得滿臉是血，簡直嚇死我了，剛才聽音樂時，我怎么也不能把鮮血和浪漫統(tǒng)一到一個人身上，總覺得哪不對”。鐘躍民回應到： “鮮血？浪漫？很有意思，這就叫血色浪漫”。

將血色的意義進一步延伸，就是死亡。《血色浪漫》多次寫到人物的死亡，并且成為故事發(fā)展的重要節(jié)點，憨娃、滿囤、李奎勇還有寧偉，每個人的離去都讓人震撼，像一根根針刺痛著讀者的心，這也讓小說在情感基調(diào)上有了深沉的部分，使小說在思想性上有了深刻的意味。

“憨娃約七八歲，穿得衣衫襤褸，頭發(fā)被剃成鍋蓋形” ，他的父親患重病去世了，母親也離家出走了，憨娃與爺爺村里老羊倌杜老漢相依為命，凄慘的身世讓人憐惜。在陜北高原的草垛上，伴隨著杜老漢信天游的歌聲，鐘躍民跟憨娃有過一次對話：“憨娃，你放羊為了啥？”“攢錢?！薄皵€錢為啥？”“長大娶媳婦。”“娶媳婦為了啥？”“生娃?！薄吧晖弈?？”“再攢錢，給娃娶媳婦。”“娃娶了媳婦再生娃，再攢錢，再生娃，對不對？” 這段對話顯然涉及到生命的意義、生命為何存在、人的價值這樣深沉而又重大的主題。小說有兩個細節(jié)，一次憨娃吃的是黑糊糊的野菜團子，鐘躍民將自己的窩頭拿給憨娃吃，杜老漢拼命用手擋著，“可不敢，你這全是好糧食，金貴哩”，鐘躍民終于忍不住流淚了；還有一次憨娃興高采烈地給鐘躍民送吃的，原來是一只烤熟了老鼠，他特意給躍民哥留的，“鐘躍民在一瞬間仿佛被雷電擊中，他僵在那兒，眼圈兒也紅了，他心中涌出一股難言的酸楚。這沒爹沒娘的孩子心太重了，他牢記著自己吃過鐘躍民的窩頭，竟這種方法來報答他” 。這么一個極其淳樸可愛的孩子，生病了，因為環(huán)境惡劣、交通不便、醫(yī)療資源缺乏、得不到及時救助而失去了幼小的生命。

吳滿囤是農(nóng)村窮苦人家的孩子，為人老實忠厚。他是整個家庭生活的希望，家里的父母和一群弟弟妹妹還指望著他負擔，他的軍事技能笨拙，只能靠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來爭取在部隊提干。剛到部隊時，因為他的憨厚和笨拙，鐘躍民和張海洋?！捌圬摗彼髞礴娷S民甚至還打了他?？粗軅臐M囤，鐘躍民和張海洋心懷愧疚，“兩人的眼睛在霎間竟貯滿了淚水”……就這樣，他們向滿囤道歉并有了一次對話?！皾M囤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是俺對不住兄弟們，連長說俺要不說實話就讓俺退伍回老家，兄弟，俺不能回去啊。你們沒嘗過窮的滋味，俺長這么大，連棒子面都沒敢大口吃過，俺下面還有六個弟妹，為俺當兵，俺爹硬是給支書家白干了三年活兒，砍柴挑水煮食，三年呀，一天不敢耽誤。支書還算有良心，到公社武裝部替俺求了個名額，拿到入伍通知書那天，俺爹跪在支書院里把腦門兒都磕出血了……’”這段話讓鐘躍民“第一次學會了懺悔”。 從那以后，鐘躍民和張海洋還有吳滿囤親密無間，他們一起在軍隊里一步步成長。在1979年的西南邊境戰(zhàn)爭中，滿囤為國捐軀。在滿囤犧牲前，他想到了他的遠方表叔，因在朝鮮戰(zhàn)場受傷被俘，回國后厄運不斷，子女和親屬都受到牽連，這讓他堅定了與敵人同歸于盡的決心。這個故事使?jié)M囤的死更加富有悲劇性，同時也體現(xiàn)了作者對歷史悲劇的反思。

李奎勇是貫穿小說前后的一位悲劇性人物。鐘躍民曾經(jīng)短暫的在平民小學上了半個學期課，因而跟李奎勇成了朋友。“李奎勇的父親是蹬三輪車的，他家的孩子多，家境貧寒。李奎勇從小就練摔跤，舉石鎖，在學校打架不要命，沒人敢惹。” 在李奎勇這樣的平民子弟看來，那些干部子弟仗著爹媽的權勢胡作非為，唯獨佩服鐘躍民是個人物。李奎勇有著中國傳統(tǒng)的江湖義氣，這從他對待他的發(fā)小小混蛋的態(tài)度就能看出來。他雖然不同意小混蛋胡亂殺人，可是他放不下發(fā)小情誼，也放不下他對大院子弟的反感，這讓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幫助小混蛋，甚至差點丟了性命，是鐘躍民救了他。之后兩人一直維持著親密的友誼，直到李奎勇病重離去。李奎勇在生前與鐘躍民的最后一次對話中提到，當他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癥時的反應：“當時我是挺高興，就像小時候盼到過年似的，我是覺得太累，不光是累，還沒有盼頭”，“無論我怎么掙扎也改變不了現(xiàn)狀，這就是命啊”。 底層小人物的無奈和悲情就這樣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出來。

寧偉是另一位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的帶有強烈悲劇色彩的人物，讓人唏噓和同情。他的離去也是他的命，似乎除了離開這個世界就不再有別的歸宿。他本應該是一位剛正不阿、血氣方剛的優(yōu)秀軍人，然而命運將他從最合適的舞臺拉了下來，一種悲劇性的淪落就此不可避免的發(fā)生。在一次被騙之后，他不僅連累了鐘躍民，也讓自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從此，黑道上多了一位旋風殺手，雖然他不曾殺過一個好人，但是法律已經(jīng)無法寬恕他。寧偉的死亡，似乎是一個沒有懸念的結局。

作者對這幾個人物的描寫帶著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憨娃、吳滿囤、李奎勇、寧偉有著明顯的共性，他們都出生窮苦人家，屬于社會的底層，過的是“苦日子”，命運似乎從來就沒有眷顧他們。他們或單純、或憨厚、或率性、或剛正，然而出身卑微的他們最后的結局是走向了死亡，這里顯示出一種命運的殘忍。這種殘忍讓人冷靜，也讓人深思，正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優(yōu)點，讓這種死亡更能夠穿透我們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門，讓人心靈得到升華。作者對人物命運的安排，或許就是要達到這種教化人心的目的，對死亡的描述深化了《血色浪漫》的思想主題。

《血色浪漫》的大部分內(nèi)容又是浪漫的，而小說中浪漫帶來的感情基調(diào)主要是歡快。除了鐘躍民聽著高雅的古典音樂、述說著詩情畫意的語言的畫面，小說中還能找到太多浪漫的情節(jié)。他與周曉白的第一次接吻，與秦嶺隔著山溝對唱信天游，與高玥街邊擺攤當小販，甚至他領著石川村知青到縣城討飯、在街上和鄭桐表演《紅燈記》的經(jīng)歷都帶著些浪漫。

這種浪漫更體現(xiàn)在鐘躍民對待死亡的態(tài)度。在部隊時，鐘躍民當著戰(zhàn)士們的面說到：“這倒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人到底有沒有靈魂，要是有，這靈魂會不會真像書上寫的，去找閻王爺報到？好，咱們就把他當成是真的，要是我中了頭彩，我還要成立個特遣隊，有愿報名的一會兒跟我說，我?guī)е苄謧內(nèi)ラ惲_殿逛逛，咱們用沖鋒槍手榴彈端了他的閻羅殿……” 這段話將鐘躍民的浪漫情懷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四、人物刻畫：復雜性格元素的統(tǒng)一體

《血色浪漫》的復雜性，直觀而又集中的體現(xiàn)在小說的中心人物鐘躍民身上，他似乎是一個對立元素的統(tǒng)一體。

首先是鐘躍民的身份，他和鄭桐、袁軍一樣，既是高干子弟，又是頑主。他們混跡街頭，穿著校呢軍服，說著一口京片子行話，循著一套頑主的禮儀。他們本該是“革命的接班人”，卻因為父親們被隔離審查，淪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帶著菜刀的詩人”、“有點文化的頑主”成了他們的標簽。鄭桐在陜北窯洞外對蔣碧云說的一段話解釋了他們當初做頑主的原因：“‘文革’以前，我們當好孩子當煩了，在家聽父母的，在學校聽老師的，沒意思透了，再說了，當好孩子也沒當出好來，最后倒當上了‘狗崽子’，我們哥兒幾個一琢磨，不對呀，當好孩子太吃虧了，不如當流氓去，就這樣，哥兒幾個一怒之下終于投奔了流氓團伙”?？梢哉f，“高干子弟”和“頑主”這兩種身份影響了鐘躍民的一生，“高干子弟”的背景讓他有機會做頑主、有機會離開陜北去當兵、有機會到李援朝的公司任要職，而頑主的特性讓他既是“刺頭兵”，也是“戰(zhàn)場上的英雄”。

其次是鐘躍民的性格。他既玩世不恭、放蕩不羈，又重情重義、有強烈的使命感。當頑主，鐘躍民既“拍磚頭”，也“拍婆子”，一幅流氓混混的做派，可是當他的兄弟李奎勇面臨危險時，他依然只身赴北展廣場，從殺紅了眼的人群中把李奎勇救了出來；當知青，鐘躍民當?shù)靡膊豢孔V，比如他拿自己的兩條褲子換了一條狗，剩下唯一的一條褲子也到處是窟窿，然而在得知知青口糧被村支書常貴私下截留時，他和鄭桐敢于上支書家打抱不平；憨娃病了，他和鄭桐急切地趕了三十多里的夜路把他送去醫(yī)院。在部隊，他打架、頂撞上級、偷雞、捉弄甚至報復滿囤……整個一刺頭兵的形象，但是戰(zhàn)爭當前，他有一種無畏的氣概，鐘躍民這么做過戰(zhàn)前動員：“我們都是軍人，當我們穿上這身軍裝時，就應該做好將來有一天戰(zhàn)死的心理準備，我的戰(zhàn)前動員不講大道理，我只想從另外一個角度提醒大家，這就是契約精神，當我們穿上軍裝時，就等于和國家簽訂了契約。這就是說，如果天下太平，國家就養(yǎng)著你；如果有了戰(zhàn)爭，你就要理所當然地去流血犧牲，這是你的責任和義務，也是你必須要履行的契約，逃避契約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使不是騙子，也是缺乏信譽的人。一個人可以有很多方法謀生，但絕不能把當兵當做謀生的手段，軍人不是混飯吃的職業(yè)，大家明白嗎？” 從這段話，我們明顯能感受到作為軍人的鐘躍民身上的那種責任感和使命感。對于周曉白、秦嶺、高玥這三位在他人生不同階段遇見的女性，鐘躍民表現(xiàn)得也像是一個混蛋。他主動“勾搭”周曉白，就像狗熊掰棒子，然而他掰了就扔，辜負了周曉白的一片深情。對于秦嶺，他因為當兵與秦嶺分開，多年之后再次相遇，秦嶺又因為幫鐘躍民渡過難關而不得不離開他；高玥是一個善良、懂事、重感情的好女孩，她一直呆在鐘躍民的身邊，支持著他。然而鐘躍民并沒有給這三個女孩應有的回報，對于女人，他更多的是虧欠。但這似乎又無法磨滅鐘躍民重情重義的人格特征，因為情義，他幫助過太多的人，他毫不在乎金錢，甚至敢于冒生命危險，比如他對李奎勇、吳滿囤、寧偉都是如此。和高玥一起開飯店時，他得知當年陜北一起插隊的知青生活得不容易，就邀請他們都到自己的飯店來工作，這是何等的重情重義。

五、結語

像史詩一樣宏大，像傳奇一樣精彩。寫文革，卻不言凄慘；寫知青，不總是苦澀；寫軍旅，不只有熱血；寫經(jīng)商，最不在意金錢。血色和浪漫交織，深沉和歡快更迭。主人公鐘躍民既是高干子弟，又是頑主；既玩世不恭、放蕩不羈，又重情重義、有強烈的使命感。這就是小說《血色浪漫》思想藝術的復雜性。

[1] 錢理群，等.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173.

[2] 都梁.血色浪漫[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10.

責任編輯：余朝暉

2017-04-13

2095-4654(2017)03-006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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