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轟炸延安的歷史真相

近年來，有一些人在網絡上質疑所謂“日軍飛機為何不轟炸延安，盡炸重慶”，其根本不符合史實。實際上，延安曾遭日軍空襲多達17次，差點成了“一座瓦礫堆的廢墟”。

日軍首次轟炸延安，慘不忍睹

事實上，自1937年始，延安即著手采取措施，準備應付日軍空襲。據曾在抗日軍政大學工作的曹慕堯回憶，該校在“1938年窯洞挖好之后，逐漸向外遷移，搬到北門外和東門外的幾個山溝里……上級一再提醒，要注意防空”。

曹慕堯說，日軍第一次轟炸延安之前，曾派飛機到延安上空偵查，延安百姓尚以為是蘇聯飛機，有的拍手大呼：“我們自家飛機，蔣委員長送錢來了！”但當局很快從飛機的飛行高度做出判斷，認為來的應是敵機。

1938年11月20日上午，曹慕堯等正在開會，聽到外面有聲響，他們“趕到室外的高坡上瞭望，第一批日本飛機15架，自東向西，直撲延安城，接著就看見飛機拋下一連串的炸彈，形狀像黑色的棒槌，臨空而降落”。此即日軍第一次轟炸延安。

曹慕堯回憶說：“第一批飛機剛投完炸彈，第二批第三批接踵而至，每批都是15架，持續轟炸沒有給我們喘息和救護的機會。延安只有步兵作戰的重機槍來對付成群結隊的大批飛機。日本人有恃無恐，飛機飛得很低，投彈的命中率很高，數十枚重磅炸彈，投擲在小小的延安城里，頃刻間房屋倒塌，四處起火，到處斷垣殘壁，尸橫街頭。傷者亂爬亂喊，哀聲震天，慘不忍睹。”

1938年11月20日，對于當時才5歲的折正千來說終生難忘。如今，已經82歲的他回憶起當時的經歷，仍然記憶猶新。“我家當時住在延安城內北上巷，當天早上，我剛從被窩里爬起來吃早飯，突然間二姐一把抱起我倉皇地往外跑。”折正千說，走出家門，看見很多群眾和老鄉都驚恐地朝鳳凰山方向和郊外跑去，和家人剛跑進北城門洞，就聽見空中傳了嗡嗡的飛機聲，當時沒有敢停步，跑進了西溝躲了起來。

“當時人們的防空知識還知之甚少，有不少老鄉還站起來想看看飛機到底是何物。緊接著，飛機到城區上空后就開始‘下’炸彈，震天動地的轟鳴聲，城里面濃煙滾滾，嚇得人們趕緊躲了起來。”折正千老人回憶，當天直到下午解除警報后，人們才陸續返回自己家中。

1938年，遭日機轟炸后延安的斷壁殘垣

“自從那次轟炸之后，日軍就不斷來騷擾，人們再也無法過平穩的日子了。”折正千老人稱。

從成都到延安開會的張宣，也目睹了11月20日的慘況，他說：“延安經此一炸，部分街道成了瓦礫場，各機關、學校紛紛遷到山上的窯洞中。城內尚存的房屋，有的拆遷到北部，大部分遷到南郊。”此后，“敵機又來延安轟炸幾次，但由于延安平民均住窯洞，并提高了防空警惕性。日本飛機第二次來只炸傷幾人和幾匹馬”。

重點空襲中共領導人居住地

當時，日機空襲的重點是鳳凰山，因為那里是中共領導人的居住地。毛澤東借住的李建堂家石窯遭到轟炸，中央軍委總政治部、宣傳部的窯洞被炸，30多名八路軍干部、士兵陣亡。有一顆炸彈就落在陳云窯洞旁，所幸沒有爆炸。

當時，延安人推測“一定有特務測繪了中央首長在延安城的居住地”。

11月21日，日機再次轟炸延安。持續的轟炸，使得延安損失慘重。中共初到延安時，“城內有幾百座相當漂亮的房屋和院落，近郊的情況也大體如此”，而轟炸后，“昔時的延安便成了一座瓦礫堆的廢墟了”。邊區政府在給國民政府行政院院長孔祥熙的急電中說，延安“連續遭受敵機轟炸，共投彈百五十九枚，死傷軍民一百五十二人，毀房屋三百八十間……”請求中央政府予以援助。

當年延安人對未爆之炸彈的處理也很有趣。據知情人士回憶：“從炸彈殼里掏出數百斤黃色炸藥，一筐一筐地抬下鳳凰山，用馬車運走。以后，這些炸藥當做染料，染出黃色的布匹，縫制軍衣。炸彈殼敲成碎塊兒，打造了開荒用的鑊和鋤。”染料與炸藥的化學成分很相近，故能將炸藥當染料使用。

自此始至1941年10月止，日軍不斷空襲延安。因有準備，延安所受損失與重慶比并不大。據1946年3月10日《解放日報》報道統計，日機共轟炸延安17次，投彈1690枚。損失包括傷亡：傷184人、死214人；毀壞建筑：公共房產1176間、石洞5座、民房14452間；另有基督教禮拜堂一座、房室94間；天主教堂房屋75間；牲畜傷亡：197頭；毀壞糧食：34.4萬斤。

當然與重慶相比，延安所遭受的空襲打擊確實很小。畢竟，一者，重慶是國民政府陪都，人口密集，轟炸重慶能夠對中國之軍心、民心，造成重大打擊。二者，重慶外國使館及外媒云集，日軍之肆意轟炸，適足以向國際社會傳達“中國政府旦夕不保”之訊息。相比之下，延安缺乏類似戰略目標（八路軍總部設在太行山），且人煙稀少，日軍確無必要如對重慶那般，對其進行大規模空襲。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本在華空軍被大批調往東南亞。從1942年開始，日軍對重慶的轟炸便逐漸減少了，對延安的轟炸也基本停止了。

珍貴史料讓更多人知道真相

重慶市北碚區檔案館館長馮琰2015年展示了一張“日軍轟炸延安”圖片。這是國內首次公開的“日軍轟炸延安”資料圖。馮琰當時指出，這張圖片很好地回應了網絡質疑：日軍飛機為何不轟炸延安，盡炸重慶？而且查閱史料，此種質疑也并不成立。

馮琰提供的照片，是北碚區檔案館征集到的日本朝日新聞社隨軍記者1939年10月拍攝的日本佐瀨航空部隊轟炸延安圖。

2015年，延安市曾舉行了日本飛機轟炸延安圖片捐贈儀式暨圖片展。時任廣東省《河源日報》的副總編輯的畢醒世向延安市政協捐贈了包括日軍轟炸前的延安老城圖，轟炸延安時的機群圖、航拍圖，日本媒體對轟炸延安的報道等20余幅較為珍貴的圖片資料。

畢醒世稱，“我父親的一個侄女，當時五六歲，在轟炸中被炸沒了。這件事對父親的打擊很大，因為這個孩子是父親的‘小跟班’，感情特別深。”畢醒世說，父親每次回憶起當時的經歷都痛哭流涕。“后來，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當時日軍轟炸延安的實證性資料，而最好的資料，莫過于影像資料”。

經過十多年的努力，畢醒世查閱了日本當時很多報紙、畫報、個人相冊等等，找到了許多珍貴的圖片和文字材料。畢醒世表示，此次將圖片資料捐贈給延安市政協和延安市檔案局，希望讓更多的人知道日軍飛機轟炸延安的歷史真相。

（《重慶晨報》2015.7.1、《華商報》2015.8.18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