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槍殺的韓國“第一夫人”

陳祥

樸槿惠的2016年是難過的一年，因為“閨密干政門”的不斷發酵，她在民眾心中的聲望一落千丈。此時此刻，人們又想起了她的母親，最受韓國人歡迎的“第一夫人” 陸英修。借用范偉的一句臺詞——同為女人，兩人的差別咋這么大呢？

被槍殺的“第一夫人”

1974年8月15日，是韓國的第29個光復節，耗資600億韓元的地鐵首次開通運行，總統樸正熙和妻子陸英修計劃上午10時參加光復節紀念儀式，11時出席地鐵開通典禮，18時30分現身光復節慶祝晚宴。

就在那天上午10時23分，陸英修替老公擋了殺手子彈。行刺者用手槍在不到20秒內開了7槍，射中了陸英修的左腦靜脈。陸英修被緊急送往漢城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樸正熙繼續演講，直至閉會。20時10分，青瓦臺新聞發言人公布了陸英修的死訊。

兇手文世光當場被抓，這是一名日本的朝鮮族人，受平壤之命來行刺樸正熙。

韓國政壇風云變幻，陸英修時至今日依然是史上最受國民歡迎的第一夫人。

1925年11月29日，陸英修出生于忠清北道沃川地區的一個富裕家庭。父親陸鐘寬是大地主，他曾用一半家財買下當地一座典型朝鮮傳統特色的官府豪宅，它依山傍水，由十多棟房屋組成。母親李慶齡，是高麗王朝末期著名文臣李齊賢的后人。

1942年，結束學業的陸英修受托掌管家族的金庫鑰匙，給父親整理賬簿。轉眼間迎來了1945年，日本戰敗，韓國獨立。陸英修在10月受邀擔任沃川女子中學的家政課老師。

此時的朝鮮半島被一分為二，南北對立的政治氣氛自然波及校園。為了阻止極端思潮影響學生，學校決定在音樂、書法、手工等課程上消耗學生的精力，陸英修教授手工和書法。15個月后，因不滿男教師的無禮玩笑，她離開了學校，回到舒適的家里。

1950年6月25日凌晨，朝鮮戰爭全面爆發。朝鮮軍隊一路南下，羸弱的韓國軍隊節節敗退，韓國政府在8月18日退至釜山，已無退路。陸鐘寬決定把家人和財產轉移到釜山，他派陸英修帶著倆親戚去釜山探底。她費盡周折找到一套沒有廚房的空房，隨后在憂心忡忡中等來了全家人。時值酷暑，雙方大軍正圍繞釜山防御圈苦戰，陸英修則全力協助父親重新創業。

8月中旬，陸英修的表哥、陸軍本部情報局少尉宋在千前來說媒，他介紹了自己在大邱師范學校時的校友、現為同事的樸正熙少校。幾次約會后，陸英修覺得樸正熙是個非常可靠、樸實和深情的男人。

9月15日，樸正熙晉升中校，聯軍登陸仁川，雙方在釜山的攻守之勢逆轉。隨陸軍本部遷往大邱前，兩人在一家西餅屋見面并許下婚約。但他們的婚事遭到陸父的反對，支持婚事的陸母為此和丈夫不斷發生矛盾。戰局好轉，陸家回到沃川，搬家卡車經過大邱時，陸英修帶著母親下車找樸正熙，他們在一家日式餐廳舉行了簡單的訂婚儀式。不久，陸軍本部搬回漢城。

10月，樸正熙升任第9師參謀長，駐地大田離沃川不遠，樸正熙經常去看望未婚妻，只是陸鐘寬連正眼都不瞧樸正熙一眼。12月12日，兩人在大邱溪洞的天主教教堂里舉行婚禮，陸鐘寬未到場。大邱市市長許億擔任證婚人，“新郎陸英修先生和新娘樸正熙女士……”他的口誤引起全場爆笑，多少彌補了陸父缺席導致略顯冷清之氣氛。

“青瓦臺的在野黨”

入住青瓦臺后，陸英修立志讓自己成為“青瓦臺的耳朵”，廣泛聽取國民尤其是弱勢群體的意見。她每天都收到大量民眾來信，便把信件分為三類，回信能解決的、自己能力范圍內能解決的、自己無法解決的。她甚至會回復第三類信件，尋求諒解并鼓勵對方堅強面對困難，故民間有說法“只要給青瓦臺寫信就能夠得到幫助”。

為此，她每日需要花費兩個小時，一年能處理超過5000封信。而通過群眾來信，陸英修也能更廣泛、細致地感受到社會的貧窮落后。她相信這些訴說民間疾苦的信件是“我這個‘革命家妻子和國民之間的寶貴對話”，“可以解開民眾對政府施政方針的不滿和誤解”。

“我身為他的妻子，就必須帶頭把國民的訴求如實轉告給他，摸索出一條始終和窮苦的國民們同呼吸、共命運的道路。”陸英修在隨筆里提醒自己。樸正熙則跟她半開玩笑說：“你知道我最怕身邊的哪個人嗎？就是你啊，我最怕你這個青瓦臺的‘在野黨了。”

第一夫人的時間非常緊張，每天凌晨1點睡覺，早上6點起床，她在睡前和早起后習慣讀報紙。讀到特別窮困者的悲慘報道，她會親自去慰問，送上日用物資和慰問金，鼓勵對方不要放棄希望。她的出行很低調，有好幾次都沒通知警衛室。工人集體宿舍、難民村、養老院等場所，是她頻繁光顧的目標。

樸正熙身后存在爭議，但陸英修幾乎沒有敵人，著名的反對派、“親北者”金大中對樸正熙恨得咬牙切齒，他的妻子李姬鎬卻承認：“陸女士性格溫和、端莊，她就像潛伏在青瓦臺里的‘在野黨一樣，非常擔心丈夫的獨裁舉動。”

創辦雜志點燃希望之燈

1967年，陸英修創辦兒童月刊《同齡人》，并親自抓編輯和發行環節，這是韓國的第一份兒童雜志。從1967年1月到1975年4月，共發行500多萬冊，陸英修將其中的1/10免費寄到鄉鎮、偏遠山區、孤島上。孩子們的感謝信紛飛至陸英修，伴隨而來的還有貝殼、蘭花、蘑菇、魷魚等小禮物，陸英修必回信表示感謝和鼓勵。如在一封給某島上兒童們的信中，她勉勵對方要為家鄉正在進行的新村運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陸英修辦的另一份刊物帶有女權意識，是面向農村和漁村女性的文化啟蒙雜志《希望的燈火》。她在卷首語里許愿：“相信我國會變得更加富強，希望這本書的出版可以為那些每天期盼著自立自強的人點燃希望的燈火。”雜志每年印10萬冊，免費贈送到全國各地的農村、漁村。

雜志在1972年發行第5期后停刊，至此共發行38萬冊，因為政府在1971年開始力推新村運動，雜志的用意已經實現。“一個國家的富強取決于女性。”陸英修在創辦雜志前夕表態，她正是一直強調女性對于國家和家庭發展的重要作用。

樸正熙給妻子寫了不少情詩，還曾在回國的客機上畫妻子的肖像，以此傳遞心意。一道出外視察時，樸正熙偶爾用拍立得相機記錄陸英修。每逢春季，夫妻倆在青瓦臺散步，觀賞陸英修最愛的玉蘭花，這算是難得的片刻休閑。樸槿惠經常通過房間的窗戶看到父母漫步花叢，她回憶起這段幸福時光：“母親挽著很久沒和自己一起散步的父親，臉上的笑容就像盛開的玉蘭花一樣靜逸、祥和。”這樣的日子隨著陸英修入土而一去不返，留下日夜沉浸在哀傷和孤獨中的樸正熙。

（摘自《鳳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