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研究

陳力丹

馬克思逝世一周年之際，恩格斯撰寫了《馬克思和<新萊茵報>》一文。文章寫于1884年2月中至3月初，發表于1884年3月13日在瑞士出版的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報》第11號，全文約7000字。該文收入于1965年版的《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1卷17-26頁和1995年版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中文第2版第4卷1-11頁。

《新萊茵報》是馬克思恩格斯創辦的政治性日報，于1848年6月1日至1849年5月19日在普魯士王國萊茵省科隆市出版。該報被視為第一家馬克思主義日報。

在這篇文章中，恩格斯以《共產黨宣言》的論述為依據，討論了當時德國共產黨人面臨的環境和采取策略性綱領。由于“德國無產階級最初是作為最極端的民主派登上政治舞臺的”，公開宣傳社會主義理論會嚇跑很多人，因此報紙打出的是民主派機關報的旗幟。正如恩格斯所言：“這個旗幟只能是民主派的旗幟，但這個民主派到處都在各種具體場合強調自己的特殊的無產階級性質，這種性質是它還不能一下子就寫在自己旗幟上的。”

恩格斯還說明了選擇在科隆創辦對開日報的原因：“科隆是萊茵省的中心，經過法國革命，通過拿破侖法典而保持有現代法的觀念，發展了規模極大的大工業，當時在各方面都是德國最先進的部分。柏林實行的是普魯士邦法。”更重要的如恩格斯所說：“在萊茵地區，我們卻享有絕對的新聞出版自由，我們也充分利用了這個自由。”這反映出馬克思和恩格斯創辦報刊時的一種策略選擇。恩格斯原話里的“絕對的”一詞，對應德語是“unbedingte”，原意為“無條件的、完全的、絕對的”。王晶在其《黨報要做貫徹黨的綱領和策略的典范——對<馬克思和新萊茵報>一文的考證》（《國際新聞界》2014年第2期）中認為，翻譯為“完全的出版自由”更為準確。

恩格斯對報紙的政治綱領做了闡述，即“建立統一的、不可分割的、民主德意志共和國對俄國進行一場包括恢復波蘭的戰爭”。由于當時的俄國被視為“歐洲反動派的強大支柱”，因此《新萊茵報》“支持一切革命民族，號召革命的歐洲”進行一場反對俄國的普遍戰爭。

在編輯部工作風格上，恩格斯主張“嘲笑與諷刺”的風格。他指出，“一般而言，報紙的語調完全不是莊重的、嚴肅或熱烈的”，因為敵人全都很卑鄙，所以對他們一律采取極端鄙視的態度。在對待“引起庸人極大的道義憤慨的整個‘反動派”時，只用“嘲笑和諷刺”來對待；而對那些由革命所創造的新偶像，報紙也“沒有采取較好的態度”。但是，在對待遭受失敗的工人運動時，為了鼓舞人民，捍衛革命，《新萊茵報》采用堅定的語調，同時十分強調謹慎合法的文字斗爭形式。在恩格斯看來，《新萊茵報》不只堅持了真正的法國大革命時期《人民之友》的原則，也像馬拉那樣強調堅持長期不斷的革命斗爭。

由于報紙采取的革命立場嚇退了那些最初的投資者，報紙出版不久股東們紛紛退股。面對困難，馬克思拿出了自己7000塔勒（普魯士銀幣）的全部現金，最后出賣了家具，典當了妻子的最后幾件銀器，使報紙得以正常運轉。同時，報紙也得到了一些左翼組織和民族解放運動組織以及個人的有限的資助。回顧《新萊茵報》的一年，恩格斯在文中自豪地說：“當各國資產階級和小市民對戰敗者橫加誹謗的時候，在德國，并且幾乎是在全歐洲，我們的報紙是高舉遭到鎮壓的無產階級的旗幟的唯一報紙。”《新萊茵報》的發行量為6000份，居當時德國各報發行量的第三位，這對一家對當權者持批判態度、無資金來源的日報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成就。

恩格斯還在這篇文章里談到馬克思在編輯部內的作用。他說，《新萊茵報》編輯部“完全由馬克思一人決斷”。但這并非馬克思獨裁，就如恩格斯所說：“對我們來說，由馬克思一人決斷是理所當然和毋庸置疑的，我們大家都樂于接受它。”恩格斯認為，一家必須定時出版的大型日報，如果采用別的制度，就不能保持一種貫徹始終的立場。《新萊茵報》之所以在革命年代成為德國最著名的報紙，“首先是馬克思的洞察力和鑒定立場”。此時的德國，沒有一家報紙像《新萊茵報》這樣有威力和有影響，這樣善于鼓舞無產階級群眾。恩格斯認為“這一點首先歸功于馬克思”。

恩格斯發表《馬克思和<新萊茵報>》一文不僅是為了緬懷逝去的摯友，還具有現實指導意義。1878年俾斯麥政府實施鎮壓德國社會主義運動的“反社會黨人非常法”，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由于對此缺乏充分的準備，在斗爭環境急劇變化的情況下，一時陷于政治動搖和驚慌失措。在這個危機時刻，馬克思和恩格斯挺身而出，幫助該黨的領導人及時調整斗爭策略，糾正錯誤，批判了右的和“左”的機會主義傾向。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為在國內秘密發行的德國《社會民主黨人報》寫的這篇文章，講述了《新萊茵報》的斗爭歷史，通過具體事例論述了《新萊茵報》對巴黎工人起義和德國革命的支持，強調了在斗爭中采取合法手段的必要性，也講述了面對鎮壓馬克思采取的堅定立場，其目的在于“鼓勵處于反社會黨人非常法之下的德國社會主義工人黨，學習《新萊茵報》勇于斗爭、絕不放棄的精神。”

為了鼓勵無產階級政黨的斗爭勇氣，恩格斯還說明了一家報紙編輯部的力量。他寫道：“在整個德國，人們感到驚訝的是，我們敢于在普魯士的頭等堡壘里面對著8000駐軍和崗哨做出這一切事情；但編輯室內的8支步槍和250發子彈，以及排字工人頭上戴著的紅色雅各賓帽，使得我們的報館在軍官們眼中也成了一個不能用簡單的奇襲來奪取的堡壘。”這可以說是恩格斯對無產階級報刊作用的充分肯定，以此鼓舞德國無產階級的斗爭。

（中國社會科學院新聞與傳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