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長失聯了

吳中枏

這兩天市長牛耕沒來上班。他去了哪里？沒人知道，連他的秘書也不知道。下班時，市委勵書記有急事找牛耕，辦公室主任這才向她如實匯報。

勵書記生性孤僻、保守，謹慎有余，凡事想不出會出什么漏子才會下決心去做。還有半年就要退休，她需要更加謹慎。此事蹊蹺，她叫秘書小高四處打電話找人。無果。當小高匯報連牛耕妻子也不知他的去向后，她不由緊張起來：會不會出什么漏子？現在的社會什么可能性都存在，什么事情都可能突然發生，凡事必須想周全，想遠點，想想會不會出什么漏子。她叫小高打電話給機場出入境處查詢牛耕是否出關。經查沒有出境記錄，她這才放下一半心。

她又想起最近牛耕的情緒有些不對勁，工作總是有些縮手縮腳，不像以前那樣賣力，辦什么事都是一個“拖”字，能拖延不辦的就不辦；拖不下去的拖到實在不得不辦時才辦。但開會發言則仍然一如既往：觀點明確，證據充分，論證周密，口如懸河，滔滔不絕，滴水不漏，真是出口成章，勝人一籌。但凡遇到有決策要他表態拍板時，他總是一句話：“慎重點，先放一放。讓我再想想。大家再想想。不急，想好了再議。”

她又想起來了，牛耕這情況是省委組織部來市委和市政府，召集有關人員聽取關于接任她這書記人選的座談會后才發生的。她直覺牛耕對誰接她的班，是有些想法的。牛耕的人品、水平和業績有目共睹，又是肖副書記的老部下，是很有希望接班的。按理說現在正是關鍵時刻，怎么就這么不注意一點影響呢？堂堂一個市長突然找不到了，莫名其妙地失聯了，這同一個工人無故曠工有什么區別呢？

想到這里，她突然不安和焦慮起來。她親自打電話給市公安局劉局長，指示他從刑事角度在全市秘查一遍……“被人搶劫？被人情殺？被人謀財害命？畏罪自殺？假如……牛耕啊牛耕，你可千萬不要給我捅出個什么漏子來……我可是要負領導責任的……千萬別讓我晚節不保啊！”

她繼續深思，一邊在焦慮地等候劉局長的電話。

此時，牛耕正從南星賓館的一間總統套房中的一張進口的豪華睡床上睡眼惺忪地醒來。現在他的心情特別輕松愉快。他已經半年沒有這種好心情了。他側身從床頭柜上拿過一張黃紙，上面的內容用楷書寫就。這是徐逸飛大師用黑色的粗粗的派克鋼筆寫給他的。牛耕認認真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再次細細研讀。他的表情從平靜到淡定，又從激動到亢奮，甚至臉色緋紅。這完全因為他研讀到“年底將遇貴人而上位”這句話時，眼前浮現出一個舞臺，看見諸位競爭者在舞臺比舞，一個個敗退出局……

對于勵書記的位置，牛耕暗中覬覦了十年。他周密計劃，按部就班，步步為營。但半年前他心慌了，因為他的老上級省委肖副書記退休，新的副書記尚未到位，馮書記暫時兼管了干部工作。牛耕與他僅是一般工作關系，沒有很深的感情。他知道馮書記重點培養了幾個后備的市委書記。牛耕與他們都是中央黨校的同班同學，又都是好朋友，相互知根知底，競爭激烈，備感壓力。

牛耕市長為了增強自己的精神能量和戰斗韌性，他請徐大師預訂了總統套房且包餐，由他本人買單，給自己細算一命，還把暗中搞到的競爭對手的生辰八字給了徐大師……

送走徐逸飛大師后牛耕心情大好，精神松弛，倒頭酣睡……

牛耕睡著了，做了一個美夢：自己坐在勵書記辦公室旁邊的會議室主持市委常委會……

九點鐘，勵書記接到劉局長的電話匯報：這兩天全市沒有發生任何刑事案件……

勵書記放下電話，果斷地抓起了另一部紅色的電話：“……兩天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對，應該算是失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