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是抽象的,詩歌是要用形象思維的,然而這兩者結合,同樣有佳作產生:可以是豪放的,“黃河入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可以是細膩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可以是沉痛的,“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可以是感傷的,“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可以是憤怒,“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可以是夸張的,“孤臣霜發三千丈,每歲煙花一萬重”;可以是諷刺的,“后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也可以是歡快的,“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復一杯”……
不過,這些詩中的數字,僅是作“鑲嵌”之用,真正的數字詩,必須是以數字為主體,如南朝民歌中的“江陵去揚州,三千三百里。已行一千三,所有二千在”。可以解讀為是一個長途行者的倦歌,他在不停地算里程;也可理解為是一個遠離家鄉,歸心似箭的男子的情歌,期盼著早一點與心上人見面,可是路還長著呢,心理描寫得非常準確。
另一首“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個位基數詞全無遺漏,描繪了一幅恬淡寧靜的田園風光,用此作為蒙童讀物,真是一舉兩得。
電視臺曾播放過的《宰相劉羅鍋》,其中有一處情節:乾隆皇帝手持一朵鮮艷的紅花,將花瓣一片片地剝落拋撒,口中念念有詞,“一片兩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劉墉信口接了一句,“飛入草叢都不見”。眾人大笑。這出戲編得并不好,紅花飛入草叢怎會都不見?明顯有疏漏之處。
故事的“原產地”是出自明朝布衣才子徐文長。一冬日,他踏雪孤山,見放鶴亭內一群秀才正在借酒賞梅,便進前求飲。秀才們有眼不識泰山,道是詩人聚會,不會寫詩者不能在此喝酒。徐文長便“一片一片又一片”地作起詠雪詩來,前三句尚未念完,眾秀才已是笑罵成“一片”了,說道:“你這俗子是否只認識數字和‘片字?”想不到第四句“飛入梅花都不見”一出,秀才們頓時大驚失色。白雪飛入號稱“香雪海”的孤山梅林之中,當然是看不見了,這種深邃蒼茫的意境,奇特精妙的構思,才是化腐朽為神奇的“數字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