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動了我的勇氣

許廷旺

一

放學時，突然下起了雨，余曉魯沒有帶雨具，只好留在教室里寫作業。雨漸漸小了，余曉魯才走出校園。

這時，余曉魯看見了同學酷特，酷特家就在余曉魯家附近，兩人上學放學總能碰上。

酷特正在踩水坑玩，一只腳啪啪地踩著水花，玩得頭發濕漉漉的。接著酷特看見馬路中間的一片水，徑直走了過去。

突然，一輛漆黑的轎車闖進余曉魯的視線，眨眼間便駛到馬路中間。酷特被撞后猛地倒下了，像一個面口袋，軟軟地躺在地上。轎車稍稍停了一下，猛地加快速度逃跑了。

余曉魯的大腦里一片空白，他本想走過去救酷特，但腦海中又閃過電視里的車禍現場的血腥畫面，他害怕了。

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余曉魯聽得膽戰心驚，他撒腿就跑。跑了沒多久，他轉身向馬路那邊張望，幾個醫生正往車上抬酷特。酷特像睡著了，身子一晃一晃的。

余曉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可是眼前老是晃動著一瞬間倒下的酷特和他被抬上救護車的情景。

二

早晨，響起敲門聲。門外傳來沙啞的聲音：“我找余曉魯。聽一個老大爺說，事故發生的時候，曉魯就在附近。”是酷特媽媽，漂亮的酷特媽媽好像一下老了十歲。余曉魯的心一下揪了起來，余曉魯并沒有聽清酷特媽媽的話，他眼前又出現了那個可愛的酷特。

媽媽擋住了余曉魯：“昨天，是他爸爸去學校把他接回來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余曉魯睜大眼睛，驚奇地看著爸爸媽媽。

“阿姨……”余曉魯正要說話，媽媽狠狠捅了他一下。酷特媽媽有些著急，她越過媽媽，目光直直地看著余曉魯。余曉魯的目光與她碰在一起，馬上低下了頭，他不敢看那雙凄婉的眼睛。

酷特媽媽走后，爸爸媽媽圍住了余曉魯。余曉魯把昨天晚上發生的經過全講了出來。他不是害怕，是后悔當時為什么沒有勇氣去救酷特。

爸爸媽媽互相看了一眼：“曉魯，你什么也沒看見。昨天，是你爸爸把你接回來的！”

余曉魯猛地抬起頭，他怎么沒看見？當時，他太緊張了，太恐懼了，否則，他是不會輕易讓轎車離開現場的！

“曉魯，不管誰向你問起，”媽媽特意停了一下，“你都要一口咬定，昨天晚上是你爸爸接你回家的！”

“曉魯，一旦你說出真相，警察就會找你錄口供，讓你出庭作證，事情沒完沒了，另外，你作證了，那個司機就要判刑，他們一家人就會恨你，甚至會報復你……”

余曉魯細細品味著爸爸媽媽的話，他們說得對。可他又糊涂了，那酷特呢？他的親人得多么悲傷啊！

三

被姜老師叫到辦公室，余曉魯心里忐忑不安。余曉魯的表現，姜老師全看在眼里。看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真的，她慶幸自己多了個心眼，及時地打發走了酷特媽媽。她知道余曉魯心里是存不住話的，為了余曉魯一家和自己的安全，她必須慎重。

“曉魯，昨天傍晚放學后……”姜老師聲音很輕。可余曉魯以為姜老師讓他說出真相，立即不安起來，耳邊忽然響起媽媽叮囑過的話。

余曉魯心里翻來覆去的，思考著這件事該不該告訴姜老師。余曉魯低下頭，眼里含著淚花，他又想起了酷特像面袋一樣倒下去的身子。

他必須說，酷特死得多慘啊，酷特媽媽是多值得同情啊，只一夜工夫就老了。余曉魯心里涌動著一種激情和勇氣。

余曉魯想了一下，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姜老師，他相信姜老師一定會告訴酷特媽媽的。

四

整整一天，余曉魯都沉浸在興奮里。這種興奮來源于對酷特媽媽的幫助，來源于對好朋友的安慰，更來源于對兇手的懲罰。余曉魯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晚上爸爸來接他時，他滔滔不絕地講著學校里發生的事，與早晨的他判若兩人。

忽然，余曉魯看見了酷特媽媽。酷特媽媽站在酷特出事的地方，兩眼無神地注視著地面。余曉魯再也高興不起來，酷特媽媽還沒有從悲傷中恢復過來，作為酷特的好朋友，他怎么這么快就忘了酷特呢？

晚上，媽媽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為了不引起媽媽的懷疑，余曉魯顯得很高興，可他感到桌上的菜都是一個味。

第二天課間，余曉魯在操場上玩。他一抬頭，竟然又看見了酷特媽媽。酷特媽媽隔著鐵柵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他，四下瞧瞧，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幾天沒見，酷特媽媽眼睛紅腫，頭發凌亂，臉上仍掛著淚痕，真變成了一個老太婆。“阿姨……”余曉魯心疼地叫了一聲。

酷特媽媽聲音嘶啞：“你能告訴阿姨，是誰撞了他嗎？阿姨謝謝你了！”說完，她沖余曉魯鞠了躬。

“啊？老師沒有……”余曉魯嘴張得大大的，他有種被欺騙的感覺，他想發火，可他又不知道沖誰發火。酷特媽媽可憐巴巴地望著余曉魯，臉像用水洗過一樣。

“阿姨，對不起！”余曉魯深深地鞠了一躬，“是一輛黑色轎車，車牌后四位數是0036。到時，我會出庭作證的！”他說完長長地舒了口氣，壓抑了多日的情緒終于釋放了。

酷特媽媽緊緊抓住余曉魯的雙手：“孩子，謝謝你！謝謝你！”

兩人熱淚盈眶。

張秋偉摘自《成長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