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忠
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要去上學了。孩子上學的地方,過去叫“學堂”,后來叫學校。從字面來理解,學堂也好,學校也好,都是孩子學習的地方。其他的一切,諸如校長、教師、教工、校舍、校園等,都是因學生、因學習而存在的。很簡單的道理,似乎無須贅言了。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我去過不少職業學校,從教育教學的角度看,給我的感覺,在大部分學校里,學生就是來接受管理、接受約束、接受培訓的。全社會有一個不約而同的共識,即適齡青少年如果不來學校,過早地走上社會,就一定會學壞。因此,初中畢業后無論孩子是否情愿,都必須到學校繼續學習。所不同的是,上高中(尤其是重點高中)是需要憑優異成績來說話,達不到高中要求的,就自然成為中職學校的生源。不到學校來,孩子就一定變壞嗎?家庭教育不應該是和學校教育平行的另一種教育形式嗎?九年或十二年的義務教育,是不是人類又一次地自以為是?另外,從校園環境的角度看,多數職業學校的建筑布局、美化綠化、道路設施等,首先是為管理服務的,而不是為學生服務的。僅舉一例說明:許多學校建設得像花園、像公園、像盆景,雅致漂亮,高端大氣上檔次,但就是沒有一處學生可以坐下來的地方,更沒有一處學生可以隨意玩耍的地方。草坪不能踐踏,體育館不開放,大禮堂不開門,電梯先讓教師用,學生社團沒活動場地,心理咨詢室空間狹小,校園無線網不對學生開放,等等。
因教育孩子而出現的學校與因孩子必須上學而產生的學校,這兩者之間如果不細究是很難看出差別的。但如果細究起來,那差別可就大了去了。前者,學校是教育學生、培養學生的地方;后者,學校是學生“被教育”“被培養”的地方。前者會順應學生成長而實施教育教學,后者則是學生必須遵守學校的一切規定,必須服從學校的一切安排。反映到課堂上就會出現:前者以學生為中心,“怎樣學就須怎樣教”(陶行知語);后者則是“只管照自己的意思去教學生;凡是學生的才能興味,一概不顧”(同前)。
陶行知先生在《教學合一》一文中說:“論起名字來,居然是學校;講起實在來,卻又像教校。這都是因為重教太過,所以不知不覺地就將教和學分離了。然而教學兩者,實在是不能分離的,實在是應當合一的。”
就是在這篇文章中,陶行知先生提出了教學合一著名的三點論:“第一,先生的責任不在教,而在教學,而在教學生學。第二,教的法子必須根據學的法子。第三,先生不但要他教的法子和學生學的法子聯絡,并須和他自己的學問聯絡起來。”前兩點是教師們耳熟能詳的名言,第三點陶行知先生強調的是,教師應該“一面教一面學”,好的先生“必是一方面指導學生,一方面研究學問”的。第三點雖然不為大家所熟悉,但在我看來,卻是比前兩點都重要的。因為教師如果不是“學而不厭”,那就注定做不到“誨人不倦”;沒有誨人不倦的教師隊伍,也就不可能“教學生學”了。
是“學校”還是“教校”,這是個問題。每一所職業學校,每一位職校教師,不妨對照陶行知的“教學合一”自我檢點、自我審視一番。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可以忘卻陶行知先生的名字,但不能拋棄“教學合一”這樣的教育真經。
(注:《陶行知教育名篇》,大師背影書系,陶行知著,方明編,教育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責編 王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