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禪之美——以無印良品設計為例

馮 莎，周益民

?

論禪之美——以無印良品設計為例

馮 莎，周益民*

（湖北美術學院 美術學系，湖北 武漢 430073）

隨著社會的進步與快速發展，科技、文化和信息技術不斷提升，人們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水平都在不斷地向前發展，因此對于一件產品的設計，并不再僅僅局限于它的使用功能上，而更多的是想傳達一種感受和美感。“禪”是佛教禪宗“禪那”的簡稱，巴利語Jhāna 的音譯，梵語是 Dhyāna。也有譯為“棄惡”或“功德叢林”者。其意譯為“思維修”或“靜慮”。虛靈寧靜，把外緣(外在事物)都摒棄掉，不受其影響；把神收回來，使精神返觀自身即是“禪”。禪宗佛教在1192年從印度經中國傳到日本，從此對日本人在藝術方面的造詣產生了無比深刻的影響。

禪；藝術；設計；無印良品

一、品牌的起源與文化

MUJI這個來自日本的品牌，“MUJI”意為“NoBrand”，意思是沒有品牌，中文的“無印”則是沒有花紋、沒有印記的意思，在包裝和產品設計上皆無品牌標志的意思，希望能通過淡化商品本身對消費者的品牌意識，來達到一種更偏向于簡單、素雅的感受與意識，與此同時，給民眾們帶來更多的生活選擇及方式。“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是出自《道德經》里的一句話，意思是越是大的成就往往穿透悠遠，越是大氣度的往往越包容萬物。無印良品這個品牌則淋漓盡致的體現了這一點,它以“無品牌”更勝“有品牌”似“無聲”勝“有聲”來創建出自己的獨特風格，激發大眾對產品購買的欲望。

在1980年代之際，日本經濟被全球經濟崩盤所拖累，因此廣大群眾希望能消費到便宜并且質量好的商品，這時木內正夫創立的MUJI所倡導的便宜且高質量的消費選擇，他所創建的商品質量精致，并且有著流行的元素，同時商品價格的合理性，立刻滿足了那時日本當地民眾的消費心里，受到人們的熱烈歡迎。無印良品在滿足美的基礎上，通過簡約的設計，制作工序的簡單化來滿足人們最純粹的需求。

禪宗對日本文化的影響是相當微妙而廣泛的，它已成為日本文化的精髓。設計的特點和來源是由社會需求所決定的，設計作品的時候我們必須考慮到社會環境。或許從古至今，在商品的設計上都有著兩極分化很明顯的現象，一種是有著很獨特精美的設計的產品，這種產品在價格上就相對來說比較高昂，面對的消費群體則是收入高的；而另一種，是通過簡單的設計，低廉的材料，極度簡單的生產流程而創造出的商品，可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產品的設計會缺少美感、缺少了文化，顯而易見，這兩種都不是無印良品的設計目標，它的目標是保持高質量的同時又保持低成本。“忠誠的客戶是高價值的客戶。每一個客戶都想要成為忠實的客戶。但首先，你得吸引住它們。”[1]關于無印良品在素材的選擇上，它希望在全國各地找到原始材料，這樣一來便可以大量且容易的把產品生產加工出來，同時為了綠色和環保，有許多材料都是禁止使用的；在包裝設計上，反對過剩包裝，追求原本的形態；在自己產品的宣傳上，企業所持有的理念是不進行商業廣告宣傳，這一點，充分的應證了木內正夫所說的：“我們在產品設計上吸取了頂尖設計師的想法以及前衛的概念，這就起到了優秀廣告的作用。我們生產的產品被不同消費群體所接受，這也為我們起到了宣傳作用。”也正是產品文化想傳達出的內涵所在，更是滲入了抱樸含真、去除浮華、直逼本質、以人為本的文化理念，極簡并不意味著無設計，而是追求著終極設計，無印良品被日本乃至全世界設計界認為是當代最有代表性的“禪的美學”體現。

無印良品關于品質的定位大概就是包容一切，容納萬物，看似簡單的設計實際上是在潛移默化的傳授著一種人生觀，價值觀。在使用產品的時候，不僅僅是覺得這樣一個產品有著良好的使用效果，更多的是讓大眾發現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一種選擇，從而這種意識能促使消費者去追求更加完美的生活方式，去“無中生有”。無印良品的創新在于跳出求新求異的怪圈，它摒棄了企業通常采用單純追求視覺沖擊力的品牌策略，反其道而行之，以內斂、樸素又飽含文化內涵的品牌視覺形象有效地使自身區分于其他品牌。不立文字，卻飽含深意。在物欲橫流的當今，無印良品的設計無疑是一淙清流，以其特有的素樸美學反映了質樸純粹的生活方式。因此，與其說無印良品是一個品牌，不如說它是生活上的哲學。

二、藝術、設計與禪意

“禪”[2]何為禪，簡單的來說禪就是一種境界，它不是外在的東西，而是內在的，不是通過眼睛可以看到的，而是通過心靈所感受到的。禪宗美學認為，美在意境，在這里，意指心靈，境指視界。意境說的是心靈所構造的世界，是沒有明確把握的境界，它是形神情理的統一，虛實有無的協調，既生于意外，又蘊于象內。禪宗之“美”[3]也不是一般理解上的美，而是非概念化的，沒有具體的表現，而是審美心理活動的獨特本性，是心靈直觀的一種感受，是通過心靈所傳達出來的，禪宗美學體現自然、簡約、空靜之美。

禪宗是屬于中國智慧的獨特產物，后來逐漸傳入到日本。禪宗所追求的境界是返璞歸真，自由自在的、純凈的精神世界。它在一定的程度上吸取了道家的自然思想，也融合了儒家天人合一的思想，取之佛教的空寂思想。綜合了這些思想，融會貫通之后，將自然、素雅、簡約、空寂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禪宗的思想追求著簡單，對于所面臨的一切境遇都以從容平淡的態度對待，不生悲喜憂樂，有如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這里的情感不是經典的平靜，也不是向外伸展的刺激，而是包括了一種安靜和精巧的趣味，微妙地到達使用者的心靈之中，并釋放了想象力。”[4]人心不為外物所拘束，順應自然，放空一切。

在日本文化當中，藝術設計占據著相當重要的地位。而藝術設計所關涉的觀念與想法眾多，諸如創作源泉與過程、藝術特色與風格、藝術的構成要素、社會功能與影響，以及藝術表現所依憑或關涉的不同本體樣式。正是如此，它的設計也深深地受著東方思維禪宗的影響，借助這種影響從而傳達民族的本質與精神，同時用這種表現力來表現作品的內容，更多的已不再是通過視覺的傳達來發散美，而是認為美不是具體的，是抽象的，是心靈所感受到的，不是眼睛所看到的。日本著名禪學思想家鈴木大拙說：“禪宗思想對日本設計的影響深遠而廣泛，日本人最擅長的，是用直覺把握最深的真理，并借表象將此極為現實地表現出來。”

在一定的程度上面來講，設計并無美丑對錯之分，它所表現的方式是千差萬別各有不同的，細看無印良品產品分類有很多種，都是雜貨產品，碗筷、小容器、床上用品、衣服、鞋子等等上百種，每一種產品的設計都蘊含著絲絲禪意。例如它的陶瓷餐具，無論從造型還是裝飾上，我們可以看到其整體風格都呈現出一種“大巧若拙”的意味呈現出一派天真、淡泊、瀟灑而又雄渾的特色。因為其造型的“粗拙”，裝飾的簡潔，顏色的淡雅，體現出了自然和本色之美，就宛如走在日本鄉間的小道中央，可以聞到淡淡泥土的清香味，使人感到心曠神怡；在衣服的設計上，基本是簡單素雅的顏色，沒任何的裝飾，在材質的選擇上也主要是亞麻、純棉的面料，清心寡欲，淡泊所有，它追求的是一種對材料本質的還原，就如無印良品的宣傳語——這樣就好，似乎就完全的詮釋了一切。從設計看出禪意，感受禪意；再就是無印良品空的小容器，一般在市場上，這種小容器會有著精美的設計，容器上面會有這各種各樣的裝飾，因為只有這樣似乎才可以吸引消費者的眼球，但是無印良品的設計則與之背道而馳，容器上基本沒任何的logo與裝飾，有的只是貼上簡單的標簽，僅此而已，而這給人最直觀的視覺感受就是單調、虛無。證嚴法師曾經說過：“寧靜是美，安定最樂。這是習禪、修心、養性、怡悅且最崇高最美好的境界。”以無印良品經典海報系列《地平線》為例，這是在國外著名的景區玻利維亞烏尤尼鹽湖所拍攝，看到這副海報時，能給人很直觀，很清楚地感受，那就是一片空白，水天一線，空靈的境界。拍攝手法利落的將畫面一分為二，地平線上有一個走了很遠很遠的人，遠的只剩下了一個極小的背影，猛地一看基本是空無一物，但實際上所想表達的是蘊含了所有，保留了最大的限度，讓人們去觀察去發現，從而帶來無限的想象空間，虛無中隱藏著所有，貼近自然。在《設計中的設計》中提到這幅海報，說到“我們為什么需要這樣一條地平線？這是因為我們想要讓更多人們看到一個能夠體現了一個普遍自然真理的景象。當人立于地平線之上，會顯得非常渺小。這幅畫面雖然單純，卻能深深的表現出人與地球之間的關系。”闡述了生命最終的意義與價值，用和平的心態活在當下，遠離喧囂世俗，回歸寧靜自然，追尋最為本我的生活方式，做到“竹影掃階塵不動”，這也都是禪意所想傳達出來的感受。

“無中生有”顧名思義，就是原創，從無到有，當然是創造，但是將已知的事物陌生化，更是一種創造。無印良品的創始人之一原研哉曾以這四個字簡單的來概括了這個品牌設計的全部理念。無就是有，一就是多。打一個很簡單的比方，就比如一個空的容器，正因為容器是空的，里面才可以放東西，才可以容百川，讓“無”轉變為“有”，這是禪意里的境界。雖然無印良品的設計簡單、素雅，但是在一定意義上又延伸出更多的東西，給人更多的想象延伸的空間。以“無”為主題，無華麗設計、無LOGO、無多余材質等等，“高雅的品味不應過多迷戀極端和奢華——設計出精美的日常用品遠勝過臆造處某些裝飾過度、金光燦燦且華而不實之物。”[5]正是因為這種“無”才使人們能有更多的生活方式的選擇，使生活的節奏步調變得慢一點，感受到簡單、舒適、本真的生活環境，從而變“有”。禪意的精神內涵是“閑寂、幽雅、樸素”，是無印良品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東方人獨有的內涵氣質，凸顯了其內斂樸實。禪不僅僅是用來提高修養、凈化心靈、啟迪智慧，而且能圓滿回答人類文明的根本問題。所以，當設計師處于一種禪的無心驚喜時，才能達到設計的最高境界。源于設計師心靈上的自由與精神上的純凈，便從“無中生出有”來。禪意以“空無”的哲學為理念的現代設計，在現代生活中為我們創造著有無盡可能性的精神世界。

三、禪之美與天人合一

一件產品最后的設計往往在最開始往往是需要創意的，這是一種高級的精神活動，是設計者將自己已有的知識信息、感性信息通過自己的靈感、直覺、想象等非理性的因素，并在理性因素的幫助之下將這些信息激活、重構，從而創造出一個新的理念。禪宗在日本能獨立的發展，是因為禪宗的自然觀、符合本土的神道教義，崇拜自然的思想，加上中世紀的日本民族堅守樸素的生活方式，與禪宗追求天然，追求空靈寂靜、樸實純真、含蓄淡雅的審美趣味一拍即合，因此無印良品這個大環境的影響之下，找準了設計的定位以及方向。

然而，純粹的美術設計創意不是獨立存在的，創意分為狹義的創意和廣義的創意。所謂的狹義的創意就是指一個新點子、新想法，在一個設計上，通過點、線、面和各種色彩的搭配與組合，表達出一定的知識、情感及審美，也就是“真、善、美”。無印良品設計理念里簡單優于復雜，樸素優于奢華，幽靜優于喧鬧。

無印良品的所有產品在設計上都是運用簡約的線條、形狀來作為主基調，把多余的東西省略掉，但在同時又能滿足其內在的需求，深刻的體現出禪宗想要傳達的素美的內在精神。[6]在材質的選擇上也是綠色的、自然的，因為再禪宗認為自然是悟道的媒介，與大自然緊密相連，要求綠色環保，所以這些自然材質的彰顯是“禪”設計主要的表現形式之一，在能保證其產品的使用功能的前提下，能突出它的天然質感和肌理效果，散發出雅致，內斂的表現特征。無印良品在裝飾手法上，也是采用極簡的效果，在包裝設計上，除了包裝上“無印良品”這四個大字和英文字母“MUJI”用了稍微醒目一點的暗紅色之外，其余大面積使用的是白色、米色、褐色，一些雅致樸素的顏色，不喧鬧不浮夸，與大多數追求顏色艷麗的品牌反其道而行之，給人帶來寧靜，舒適淳靜之感。不強調裝飾性，基本上是無裝飾，因為禪宗追求的是本真的，返璞歸真的東西，以人為本，避開華麗奢侈，花俏綺麗，以淡雅樸素為中心，重視產品的實際功能與環保的特性，而不是華而不實，有著原生態和實用性的雙重追求。

在禪宗理念的深刻滲入之下，它的設計始終保持著靈性和深幽。在禪宗里“象外之象”蘊含著審美的意識形態，能使人們透過一件產品外在的“象”，從直接中看到間接，從顯中看到隱，從實中看到虛，從有限中看到無限，從而看到內在的“象”，是表面看不見的，是虛的，要通過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通過自己的主觀審美而出現的產物……人與自然和諧的“簡約設計”，它的本意都是為了人們更好的生活，去享受生活中的美，貼近生活本身。我們在這里說的“以人為本”并不是孤立的去看待一種設計，“這樣一種既顯現了物又顯現了人的物就是美的物。物的美就是物性與人性顯現的光輝。”[7]把這種設計作為唯一的、主要的考量，考慮的不是對人類所帶來的利益與滿足，使人的需求與大自然走向對立的方向，而是考慮了更多的因素，也就是通過產品的外在看到內在所想傳達和表現的想法與直通心靈的境界，內心與外物合一，以至達到天人合一。

[1] [美]洛克伍德．設計思維：整合創新、用戶體驗與品牌價值[M]．李翠榮，等譯. 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2．246．

[2] 田中一光．設計的覺醒[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98．

[3] 馮友蘭．中國哲學簡史[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207．

[4] [美]維克多·馬格林．設計問題：歷史·理論·批評[M]．柳沙，張朵朵，等譯.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99．

[5] [英]羅伯特·克雷．設計之美[M]．尹弢譯. 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0．3．

[6] 曹芳．視覺傳達設計原理[M]．南京：江蘇美術出版社，2005．223．

[7] 彭富春．美學原理[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101．

On the Beauty of Zen: Base on Muji design

FENG Sha, ZHOU Yi-ming

(Department of Fine Arts studies, Hubei Institute of Fine Arts,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With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society, the progres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ulture and information technology continues to improve people's material civilization and spiritual level develops continuously.So the design of a product, and it is no longer confined to the use of functions, and more is to convey a feeling of beauty. “Zen”is the abbreviation of“Jhana”, a Pali transliteration of Sanskrit.Dhy is also translated as “abstain from vice” or “merit jungle”. The translation for “repair thought” or “consideration”. Virtual spiritual tranquility, put the outer (external things) are not discard, not affected.Put God back to the spirit of back to view itself as the “Zen”. In 1192,Zen Buddhism spread from India to China ,and then to Japan.Thus influence very profound in Japanese artistic attainments.

Zen；art；design；Muji

J01

A

2095－414X(2017)05－0052－04

周益民（1956-），男，教授，研究方向：園林規劃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