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年來法國共產黨選舉市場表現分析

陳剛

一般來說，企業的市場表現主要體現在該企業所生產產品的市場潛力和銷售狀況兩個方面。其中，該企業所具有的市場潛力屬于隱性的市場表現，而其實際銷售狀況則屬于顯性的市場表現。市場表現體現在選舉領域則是該政黨的黨員人數和在選舉中的業績，其黨員人數反映了該政黨所具有的市場潛力，而選舉業績則體現了其實際銷售狀況。法國共產黨作為目前西歐人數最多的共產主義政黨，在馬恩河谷省以及圣但尼和蒙特勒伊兩座人口超過10萬的城市進行執政。①Wikipedia.“French Communist Party,”June 3,2017.Available 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Communist_Party.因此，本文試圖搜集近百年法國共產黨黨員人數情況及參加歷屆總統選舉、國民議會選舉和歐洲議會選舉的數據，剖析法國共產黨的市場表現情況，進而揭示出法國選民對共產黨的認同情況，以及法國共產黨在法國、歐洲的政治生活和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的歷史與地位。

一、法國共產黨黨員人數分析

1917年蘇維埃革命勝利之后，鼓舞了世界各國的無產階級革命運動，法國也在其列。1920年12月，原工人國際法國支部在圖爾（Tours）召開代表大會，會上對于是否加入第三國際黨內發生分裂。其中，多數成員接受列寧建議，以馬克思主義來改組其組織，排除漸進改革的路線，并進而接受了第三國際的領導，他們成立起新黨——共產國際法國支部（Section fran?aisedel'Internationalecommuniste,縮寫為SFIC），亦即法國共產黨。

黨員人數的多少，不僅反映出該政黨規模的大小和政黨組織力量的強弱，而且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該政黨的市場潛力，進而反映其市場表現情況和該國國民對此政黨的認同程度。因此，筆者搜集了法國共產黨從1920年成立至今的部分年份黨員人數，參見下表：

表1 1920-2016年法國共產黨黨員人數統計表①資料來源：1920年黨員數據來自張臺麟：《法國政府與政治》。臺北：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3，207頁。1932、1952、1971、1977、1991年黨員數據來自聶運麟：《探索與變革：資本主義國家共產黨的歷史、理論與現狀》。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4，228-250頁。1933、1937、1945、1947、1956、1958年黨員數據來自王麟進：《法國共產黨衰退的原因初析》，載《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1988年第4期，68-72頁。1941、1987、2002、2011、2016 年黨員數據來自 Wikipedia.“French Communist Party,”June 27,2017.available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Communist_Party.1978、2008年黨員數據來自向文華：《西歐國家共產黨的邊緣化：數據分析》，載《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2011年第1期，79頁。

如下圖所示，法國共產黨在1920-1947年間黨員人數持續增長，特別是1934-1947年間黨員人數陡增，又尤其是在1934-1937年和二戰后增幅最大。二戰后至蘇東劇變的近50年里，黨員人數雖有增有減，但整體趨勢呈下降狀態，減少了80萬人之多，降幅達88.2%。自蘇東劇變至今的二十多年黨員人數趨于平緩，但仍呈現出下降的趨勢。

自蘇東劇變至今的二十多年，黨員人數趨于平緩，但是仍然呈繼續下降的勢頭。據此，可將法國共產黨近百年來的選舉市場潛力狀況劃分為三個階段：

1.迅猛發展：1920-1947年

1920-1947年的近三十年里雖整體上呈現出迅猛發展的趨勢，但在法國共產黨成立之初其實是經歷了較大波折的。據統計，法國共產黨在1920年剛成立之時即已有12萬人之眾。1920-1933年的十余年里，由于法國共產黨跟從第三國際，過于強調階級斗爭，因而遭到了法國民眾的反感以至孤立，在1932年僅剩下2.9萬人，黨員人數下降了3/4。1934-1937年里，鑒于當時面臨著德意法西斯的危機，以及為爭取資產階級，新任黨魁多雷茲（Maurice Thorez）采取了新的策略，開始聯合其他左派政黨，黨員人數因而陡增87%，達到32.9萬人。后由于在二戰中法國共產黨為抗擊德國做出了重大貢獻，在法國民眾中的影響大增，因此在二戰結束后黨員人數同樣大增，達到歷史最高峰，有90萬人之多，較法國共產黨剛成立之時增長了756%，較1937年增長了276%，法國共產黨也因此成為法國議會第一大黨。

2.走向衰落：1948-1991年

1947年美蘇冷戰開始，與此同時，法國共產黨被排擠出了左翼政府，成為在野黨。一直到1952年，國內外的反共浪潮迫使法國共產黨人數銳減40萬，降幅達44%。后又經歷了1956年匈牙利事件，大批黨員退黨，黨員人數繼續下降，為42.9萬人。到70年代，在喬治·馬歇（Georges Marchais）領導下，法國共產黨與社會黨、左翼激進黨組建起“左翼聯盟”，法國共產黨也因此出現了新的發展勢頭，1977年黨員人數回升至60萬人。到蘇東劇變時期，隨著世界政治環境的日益惡化，法國國內出現了新的反共反社會主義浪潮，不少黨員因此退出了共產黨，僅剩10萬人，較1947年的90.7萬人減少了80.7萬人，降幅達89%。

3.趨于平穩：1992年至今

東歐劇變、蘇聯解體后，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一直處于低潮，法國共產黨自1991年至今的二十多年里也呈現出十分低迷的狀態。從黨員人數來看，一直只有10萬人左右。另據統計，2008年法國共產黨黨員人數為13.4萬人，2016年的黨員人數更少，僅為5.7萬人（僅為繳納黨費人數，非全部黨員數），接近1932年的歷史最低谷2.9萬人，較1947年的歷史峰值90.7萬人減少了85萬人，降幅則高達94%。

總的來說，法國共產黨的市場潛力在1920年成立至今的近百年里幾經周折，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一個重要的分界點，1920年至二戰結束是其市場潛力逐漸擴大的過程，二戰結束至今其選舉市場則逐漸縮小。法國共產黨的這一市場表現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法國選民對共產黨的認同變化情況，以及國際共產主義運動的興衰。

二、法國共產黨選舉業績分析

法國共產黨的黨員人數從隱性層面一定程度地反映了其市場表現情況，筆者試圖通過考察法國共產黨在歷屆法國國民議會選舉、總統選舉和歐洲議會選舉中的實際業績，從顯性層面反映出法國共產黨的市場表現情況。

1.法國國民議會選舉

法國國民議會（Assembléenationale）為法國的國會下議院，根據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憲法，其與上議院即法國參議院共同組成法國議會。1924-2017年的近百年里，法國舉行了24次國民議會選舉，法國共產黨參加了24次。

表2 1924-2017年法國共產黨在國民議會選舉中的業績統計表①資料來源：1924-1988、2017 年數據來自 Wikipedia.“French Communist Party,”July 28,2017.Available 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Communist_Party.1993-2012年數據來自Marco Damiani and Marino De Luca.“From the Communist Party to the Front de gauche.The French radical left from 1989 to 2014.”Communist and Post-Communist Studies.Vol.49,No.4(Oct.2016),pp.313-321.

?

由表2、圖2、圖3、圖4、圖5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在1924年、1928年、1932年的三次國民議會的第一輪選舉里，法國共產黨的得票數約為100萬張，得票率也保持在10%左右，贏得議席比例都在5%以下。1936年的選舉市場表現較前幾屆似乎更好，贏得議席比例達到11.8%。自二戰后，法國共產黨在國民議會選舉中的市場表現有了大幅度提升。在1945-1956年的五次國民議會的第一輪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和贏得議席比例（1951年除外）均在25%左右，最高得票率為1946年11月的28.3%，627個議席中獲得了182個，贏得議席比例達29%，達到歷史峰值。1956年的蘇共二十大后至1981年的七次國民議會第一輪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有所下降，但下降不多，基本保持在了20%左右，但獲議席情況卻變化極大。1958年僅贏得議席10個，獲議席比例為1.8%，幾近歷史最低值。1986-1997年的四次國民議會第一輪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和獲議席比例又有所下降，得票率僅保持在了10%左右，獲議席比例保持在了5%左右。但奇怪的是，在經歷了蘇東劇變沖擊的1993年和1997年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并無明顯下降。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的四次國民議會第一輪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和獲議席比例進一步下降，得票率不足7%，獲議席比例僅在2.7%左右。

法國共產黨在1993-2017年國民議會第二輪選舉中的六次選舉里，從得票數看，六次選舉中除1993年、1997年和2011年得票數較高接近100萬張以外，其余三次選舉得票數均較低；從得票率來看，前五次選舉一直呈下降趨勢，2017年略有回升。

由上可知，近百年來法國共產黨在國民議會中的選舉市場表現在二戰后達到最佳值，而在最近幾次（除2017年）選舉中則幾近歷史最低谷，這與法國共產黨黨員人數的變化趨勢基本一致。

2.法國總統選舉

目前法國總統選舉程序依照的是1962年頒布的《法國選舉法》，采取“多數兩輪投票制”，由全民直接投票選舉總統。從1967至2017年的50年間，法國共進行了9次總統選舉，法國共產黨參加了其中的8次競選。其中，2012年的總統競選是以左翼陣線（FDG）的身份參選，2017年的總統競選是以不屈法國（FI）的身份參選。

表3 1969-2017年法國共產黨在總統選舉中的業績統計表①資料來源：1969-1988 年數據來自 Wikipedia.“FrenchCommunistParty,”June3,2017.Available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Communist_Party.1995-2012年數據來自MarcoDamianiandMarinoDeLuca.“FromtheCommunistPartytotheFrontde gauche.TheFrenchradicalleftfrom1989to2014.”CommunistandPost-CommunistStudies.Vol.49,No.4(Oct.2016),pp.313-321.2017 年數據來自 Wikipedia.“Frenchpresidentialelection,2017,”June3,2017.Available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presidential_election,_2017.

圖6的得票數變化圖我們可以看出，1969-2007年的6次總統選舉里，法國共產黨的得票數總體上呈現出緩慢下降的趨勢，由1969年的4808285票下降到2007年的707268票，下降率達85%。而由于在2008年11月，法國共產黨與左翼黨及其他左翼小黨組建起左翼陣線（Front degauche,縮寫為FG或FDG），2016年2月法國左翼政治家讓-呂克·梅朗雄（Jean-Luc Melenchon）為參加2017年的總統選舉又組建起一個新的左翼政治組織——不屈法國（La France insoumise,縮寫為FI），因而在2012年和2017年的總統選舉中，其總體得票數有所提升，似乎出現了新的發展勢頭。

從得票率看，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與前面分析的1969-2007年的6次總統選舉得票數的變化情況不太一致，它呈現出來的是更為劇烈的下降趨勢，由1969年的21.3%下降到1981年的15.4%，再到1988年的6.8%，再到2007年的2.5%。在40年的時間里，其得票率下降達88%。而在2012年和2017年的兩次選舉也同樣呈現出一定的發展勢頭。

從1969-2017年的8次總統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的排名情況看，在數次的總統選舉中，法國共產黨獲得的最好成績是在1969年，排名第三，僅次于民主共和聯盟（Union des démocratespour la République,縮寫為UDR）和民主中心黨（Centre Démocrate,縮寫為CD），而成績最差時為2002年的總統選舉，為第11名，當年競選中獲得最好成績的是保衛共和聯盟（assemblement pour la République），得票率為19.88%，比法國共產黨高出16.5%。①Wikipedia.“French presidential election,2002,”June 3,2017.Available at: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ench_presidential_election,_2002.

由此可見，法國共產黨在1969-2007年的6次總統選舉中選舉市場表現都呈現出下降的趨勢，且下降率極大，下降急劇。而在2012年和2017年的兩次總統選舉里，由于法國共產黨與其他左翼黨派組成了聯合黨團，其總統選舉市場表現似有出現新的發展勢頭的跡象。

1981 4456922 15.4% 4 2007 707268 2.5% 7 1988 2056261 6.8% 5 2012 3984822 11.1% 4 1995 2632460 8.6% 5 2017 7059951 19.6% 4

3.歐洲議會選舉

歐盟是最早于1965年由德國、法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六國組建的歐洲共同體（European Community），而歐洲議會選舉（European Parliament elections）則始于1979年6月。法國是歐盟的最早成員國，因而法國共產黨從1979年起即參加了歐洲議會的選舉。從1979年至2014年，歐盟共舉行了8次歐洲議會選舉，法國共產黨參加了8次。其中，2009年和2014年的歐洲議會選舉法國共產黨是以左翼陣線（FDG）的身份參加的。

根據表4、圖8、圖9可以看出，法國共產黨在參加歷次歐洲議會選舉中，其選舉市場表現呈逐次下降的趨勢。從選舉得票數看，法國共產黨在1979-1989年的三次歐洲議會選舉中呈現出快速下降的趨勢，由1979年的4153710票減少到1984年的2261312票，再到1989年的1401171票，總共減少了2752539票，減少率達66%。1994-2014年的五次歐洲議會選舉里，法國共產黨的得票數則基本保持在了110萬票左右。

表4 1979-2014年法國共產黨在歐洲議會選舉中的業績統計表① 資料來源：Marco Damianiand Marino De Luca.“From the Communist Party to the Front degauche.The French radical left from 1989 to 2014.”Communist and Post-Communist Studies.Vol.49,No.4(Oct.2016),pp.313-321.

從選舉得票率看，其趨勢與得票數基本相同，法國共產黨在1979年、1984年和1989年的三次歐洲議會選舉的得票率下降極快，由1979年的20.5%減少到1984年的11.2%，再到1989年的7.7%，總共減少了12.8%，減少率達62.5%。1994-2014年的五次歐洲議會選舉里，法國共產黨的得票率則基本保持在了6.3%左右。

從選舉贏得議席情況看，法國共產黨僅在1979年的第一次參加歐洲議會選舉里獲得議席最多，為19個席位，而在其余7次選舉里，其贏得議席數都在10個席位及以下，最少議席數為2004年的2個席位，較1979年的19個席位減少了17個，減少率達90%。而在2009年和2014年以左翼陣線身份參與競爭時，其贏得議席數有所回升，兩次均為4個席位。

綜上所述，法國共產黨在1979-2014年的歷次歐洲議會選舉中，其選舉市場表現呈現出下降趨勢，在1979-1989年的三次選舉里降幅極大，此后的幾次選舉市場表現基本沒有什么變化。

結語

由上我們不難看出法國共產黨在1920年成立至今的近百年時間里的選舉市場表現情況，并進而可以看出法國共產黨百年間的興衰更迭：

自1920年成立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其黨員人數呈現出迅猛發展的態勢，到1947年達到歷史峰值——90.7萬人，其選舉業績也基本與黨員人數發展狀況相同，二戰后選舉業績為歷史最佳。而1948-1991年法國共產黨的黨員人數與選舉業績在總體上則呈現出下降的態勢，其間經歷了1947年被排擠出左翼政府、1956年匈牙利事件、1989-1992年東歐劇變和蘇聯解體等重大變革。1992-2017年法國共產黨的黨員人數繼續呈現出緩慢下降的態勢，隨著2008年左翼陣線（FDG）和2016年不屈法國（FI）的組建，法國共產黨的黨員人數和選舉業績似有出現新發展的勢頭。但就目前而言，法國共產黨乃至世界不少國家的共產黨若想在選舉市場中實現其歷史復興，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這只有在認真總結經驗教訓并找出一條符合自身發展的道路的基礎上才有可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