蚰蜒

周獨明

高文濤最早選擇的職業是會寧市的一名緝毒警察。雖然警察的職業很崇高，薪水也不低，但是會寧市的姑娘一直對警察敬而遠之。并不是警察表現不好，而是她們看到太多的警察為了抓毒販而把媳婦往家里一丟，一兩個月都不回家；有的警察還不幸死在了毒販的刀槍之下。女人怕孤單，更怕一旦嫁給了警察后成了寡婦。所以，已經二十八歲的高文濤還一直單身，甚至沒談過戀愛。

蚰蜒姑娘是高文濤隨警隊搗毀藏匿在城北一家小旅館里的毒販團伙時認識的，蚰蜒姑娘是小旅館的服務員。后來，高文濤幾次到旅館或是大的賓館抓捕毒販時都能遇到長發披肩、濃妝艷抹的蚰蜒姑娘。蚰蜒雖然身材矮小，但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而且很有神，只是她的面頰有些蒼白。隨著接觸的機會多了，高文濤覺得蚰蜒熱情大方還特別勤勉，漸漸對這個姑娘產生了好感。

他們交往的時間長了，高文濤竟然發現蚰蜒與會寧市的姑娘們不太一樣，蚰蜒不僅不討厭警察這個職業，而且還對高文濤流露出愛慕之情。

交往了一段時間后，高文濤決定和蚰蜒結婚。

結婚后，高文濤覺得兩人的婚姻很美滿，但是，眼看著和自己一樣早出晚歸、忙忙碌碌的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蚰蜒還是和結婚以前那樣長發披肩、濃妝艷抹。于是，高文濤想托人給蚰蜒換一份工作。他將自己的想法跟蚰蜒說了，蚰蜒卻不同意，說在賓館里做服務員挺好的，雖然辛苦一點兒，但收入不菲。

有一天夜晚，高文濤在上京酒店抓捕毒販時竟然發現蚰蜒也在那兒。上京酒店其實是一家夜總會，蚰蜒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和幾個人喝酒，都是青年男女，時不時發出尖叫聲。高文濤還看到蚰蜒的手頭竟然夾著一根雪茄……開始高文濤以為那些人是蚰蜒的朋友，也就沒去多想。過了幾天，蚰蜒卻告訴高文濤她換了份工作，高文濤立刻想到上京酒店的事。高文濤就板起面孔對她說，現在家里經濟情況不錯，用不著起早貪黑地去掙錢，再說了，你是警察的妻子出頭露面地在夜總會當陪酒女郎不合適吧！蚰蜒聽了只皺了皺眉，說，行啊，以后不去那種地方了。

高文濤出差辦案回來沒幾天，發現蚰蜒依舊我行我素，早出晚歸。當高文濤站在濃妝艷抹的蚰蜒面前時，她竟表現得一臉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愧疚感……高文濤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

漸漸的，高文濤疏遠了原本可愛美貌的妻子。由于經常出差辦案，高文濤索性不回家住了，蚰蜒三番五次地到警隊哀求他回家住幾天，都被他搪塞過去了。因為會寧市周邊都是丘陵地區，有人在偏僻處大面積種植罌粟花，所以毒品交易特別猖獗。

一晃半年多過去了，雖然高文濤小兩口一直過著分居的生活，但是到了夜晚，在他的腦海里蚰蜒的身影卻飄忽不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樣子住在賓館里……直到有一天，緝毒科的劉科長特地找到高文濤，跟他談話，問你們為什么分居這么久，尤嫣（蚰蜒）同志是局里稽查處的人，她一直潛伏在會寧市的旅店、賓館和夜總會與那些毒販子周旋，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高文濤這時才想起來，局里每次大規模抓捕毒販子行動的現場都能看到尤嫣（蚰蜒）的身影，他悔恨不已。

然而，蚰蜒卻沒有等到高文濤的道歉就犧牲了。那是劉科長找高文濤談話的當晚，緝毒行動大隊在上京賓館展開代號為“蚰蜒突擊”的圍剿行動。在抓捕販毒團伙時，他們的頭目卻趁機溜到地下室，企圖藏匿起來。這家伙被心細的蚰蜒發現了，便追上去與他展開搏斗，后來蚰蜒身中四刀，斷氣前仍死死地抱住毒販子……高文濤在清理蚰蜒的遺物時，發現了一份被尖刀刺穿了的紙片，血跡斑斑猶如一朵盛開的梅花——那是蚰蜒要求撤離第一線的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