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二十世紀初的湖南師范教育
——以省立師范學校為例

劉國武

論二十世紀初的湖南師范教育
——以省立師范學校為例

劉國武

(衡陽師范學院法學院,湖南衡陽 421002)

湖南的師范教育興起于清末“新政”之后,以“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作為辦學思想,仿日本師范教育的框架,形成了師范教育的基本模式.民國初年,倡導“民本主義”教育,調整了學制,進行課程改革和教學改革.這一時期是湖南師范教育的雛形和奠基時期,凸顯了以下特點:對師范教育的作用和特點認識較深刻,突出了師范教育特色,注重修身教育、通識教育、生計教育和社會活動能力的培養;學校辦學自主權較大,機構設置簡便,管理嚴格、細致.因此,不僅為全省培養了一大批中小學骨干教師,而且造就了一批改造中國的革命家.

20世紀初;湖南;師范教育;述評

1901年,清王朝在風雨飄搖中宣布實行“新政”,其中教育改革是新政中影響深遠的一項舉措,主要內容有“停科舉”、“設學堂”和“獎游學”.清政府在廢科舉之后,“著各省所有書院,于省城均改設大學堂,各府及直隸州則均改設中學堂,各州縣均改設小學堂.”[1]776在新政的推動下,全國開辦了一大批新式學堂.但是,全國各地都面臨著師資力量嚴重短缺的問題.于是在“振興教育,首重師范”的口號下,全國各地把發展師范教育作為頭等大事來抓.就湖南而言, 1903年初,湖南巡撫俞廉三在長沙設立師范館,這是湖南師范教育的發韌.同年底到1904年初,湖南在全省分設中路師范學堂(設長沙)、西路師范學堂(設常德)和南路師范學堂(設衡陽),至此,湖南師范教育初具規模.這三所師范學堂基本上按初級師范的層次來辦學的.①民國建立后,這三所學校分別更名為省立第一、第二、第三師范學校.同時為了發展女子教育,湖南還在長沙、桃源和衡陽分別設立第一、第二、第三女子師范學校.這6所省立師范學校主要培養小學教師.之后,湖南不少縣也開辦了師范學校,據民國13年統計,這一年湖南共有師范學校36所.[2]621本文將以上述省立師范學校為例,分析從清末“新政”之后到民國初年湖南師范教育的辦學理念和辦學特色.

一

清末民初的湖南師范教育處于初創階段,其辦學理念也屬于探索時期,盡管有許多不盡如意之處,但這一時期湖南的師范教育仍取得了較大的成效.

在辦學理念上,清末興辦的湖南師范教育基本上體現了“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想,效仿日本師范教育的基本框架,形成了中等師范教育的基本模式.這在當時師范學校的課程設置中有明確的體現,即以讀經修身為主,兼修師范技能和西方自然科學課程.“課程設置重文輕理,經學與翻譯始終列為學生的必修課,特別是讀經課,在總課時中占的比重很大.”[3]9南路師范學堂初級師范科的讀經講經課規定:“內容為?春秋左傳?、?周禮?兩經,每星期讀經六點鐘,講經三點鐘,間日一講.另外每星期溫經三點鐘,在自己時間進行,平均每日要讀完200字.五年要讀完20余萬字.”[4]13-14這些讀經講經課,分別占初等、高等小學堂每周課時的2/5和1/3.[5]181除此之外,還開設了不少西方自然科學及師范生素質能力的課程.如中國文學、教育學、歷史、地理、算學(含算術、簿記、代數、幾何)、博物(含植物、動物、礦物及生理)、物理、化學、習字(相當于今天的書法課)、圖畫、體操、英語、樂歌、選課(農業、商業、手工,學生自選一門或幾門)等.

如果說清末是湖南師范教育的雛形時期,那么進入民國初年后,湖南師范教育進入奠基時期. 1912年,民國臨時政府教育部公布了?師范教育令?、?師范學堂規程?,對師范教育作出重要改革.在辦學理念上,改以前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為倡導“民本主義”教育,取消“忠君”、“尊禮”,突出西方國家關于道德教育和知識技能教育的內容.在這種教育理念的影響下,全省師范學校進行了較大的改革.

首先,調整了學制.民國初年的學制,先是學習日本的壬子(民國元年)、癸丑(民國二年)學制.但在1919年五四運動以后,一些留美歸國的學生大贊美國的學制,引發了中國數省學制的變革,湖南是其中的省份之一.1922年春,在湖南省立一師召開的全省六所師范學校會議上,湖南決定于當年下期在全省實行統一新學制,學制定為6年,前三年完成必修科目,后三年進行選修科目的學習.[4]25

其次在課程設置上,由于民國初創,加上袁世凱復辟帝制,因此民國初年的課程改革相對滯后.直到1919年,師范課程的設置進行了一些較大的改革,主要有廢除讀經,改“修身課”為“公民課”,注重教育學、體育等課程的教學.省立師范學校基本上開設了以下課程:公民、教育(學)、國文、習字、外國語、歷史、地理、數學、博物、理化、法制與經濟、圖畫、手工、樂歌、體操、農業、商業等,這些課程突出了民本主義教育和師范生素質與能力的培養.

再次是進行教學改革.當時湖南省立各師范學校都進行了教學改革,以提高教學質量.省立三師推行了包括實行新學制、學分制、改用分科教室和實行能力分組等十項改革措施.其中學分制規定,把各科目定為學分,由學生自由選修,每人每學期選修不得少于28個學分,師范生必須修滿256個學分才能畢業.[4]31

至于教學方法的改革則是整個教學改革的重點.這一時期,湖南各師范學校探索之積極,教改方法之多,實為20世紀湖南教育改革的一個黃金時期.第一,推行單級復式教學和多級復式教學,即同一年級兩個班以上的學生組成一個班級進行教學,多級復式教學則是以兩個年級以上的學生組成一個班級共同進行教學;第二,將德國赫爾巴特學派的“五段教學法”(預備、提示、聯想、總結、應用)加以改正,創立“三段教學法”,即“預備—提示—應用”.1916年,著名教育家、哲學家蔣維喬在視察湖南教育時,專門撰文向全國推廣這種教改方法;第三,啟發式教學,注重學生能力的培養.此外還有自學輔導法、分團教學法等.[5]315-319這些新的教育改革,使得全省師范學校教學方法實現了有史以來的大轉變,奠定了師范教育在全省乃至全國教育中的突出地位.

二

縱觀清末民初全省師范教育從初創到步入定型和發展時期的歷史軌跡,不難發現,20世紀初湖南師范教育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第一,對師范教育的作用和特點認識較深刻,辦學理念符合中國國情,順應了世界發展潮流. 1904年“癸卯學制”頒布后,中國的師范教育才從普通教育中分離出來,形成獨立的教育體系.當時,在大辦新式教育而師資極缺的情況下,全國上下普遍達成振興師范教育的共識.民國建立后,這種認識在進一步深化.如省立一師在?招生廣告?中開宗明義宣告:“國家之盛衰視人才,人才之消長視教育,教育之良窳視師范.師范者,教育之教育,固陶鑄國民之模范,造就中國青年之淵泉也.”[3]12省立三師在段廷珪任校長期間,在擬定的校歌中說:“溫故知新為師,如金在鎔曰范.景仰先賢,陶鑄后進,責任茲惟艱.愿吾儕服膺校訓,‘公勇勤樸’勿等閑.”[4]24在這種教育思想的指導下,湖南的師范教育得以迅速定型和發展.

第二,突出師范特色,注重修身教育、通識教育、生計教育和培養學生的社會活動能力,讓學生全面發展.清末,湖南師范學堂在辦學指導思想上仍是封建思想占統治地位,其課程設置可分為三大塊:一是為封建統治服務的修身、讀經等課;二是西方的自然科學課程,如物理、化學、地理、數學、博物等;三是師范生素質教育課程,如教育、習字、體操、圖畫等,這些形成了有別于普通教育的師范教育特色.進入民國以后,師范教育的特點更為突出.1912年9月,中華民國政府教育部正式公布了教育宗旨:“注重道德教育,以實利教育、軍國民教育輔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5]308體現了新興的資產階級試圖將中國年輕一代造就成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之國民的愿望.在辦學實踐中,各師范學校注重通識教育、技能教育和培養學生的社會活動能力,加強師范生素質課程的教學,注重實踐操作、動手能力和職業訓練.

在六年制師范教育中,前三年開設基礎課程,以防止學生因過早分科分專業而導致知識割裂、知識面狹窄等問題,以培養學生廣博的知識和完整的人格.因此在課程設置上進行了大改革,開設的課程近20門,內容涵蓋了德育類、師范技能類、專業類、藝術類、職業技術類和實踐類課程.

師范特色課程包含兩個方面:一是突出教師教育的文化課,主要有教育、習字、圖畫、樂歌等;另一個是實踐課程,主要有手工課程和教育實習.手工課程是民國建立后在全省師范學校普遍開設的課程.1912年8月,湖南省教育司擬訂下學期教育計劃三項中指出:“教員養成所注重手工、圖畫、音樂等科目”.[6]111手工分為竹工、木工、粘工、石膏等.師范生實習過程包括參觀(實為今觀摩教學)、試教(每人前后要試教達10小時左右,對國文、算術兩科每人都必須實習,技能學科選2~3科實習)、勤務(派實習生值日)、批評(即對教學等方面進行分學級批評或全體批評)四個方面內容,實習成績的評定以參觀報告書、試教成績、勤務成績、教授批評錄等項綜合評定.

同時,學校還重視對學生的生計教育,當時,全省各師范學校都開設了職業技能課程,如農業課、工業課、商業課等,要求每個學生必選一門以上.因那時教育未普及,大多數小孩能完成小學學業已相當不易了,對師資需求有限.因此師范生畢業后,有的學生直接走向社會,進入農工商礦等行業工作.開設這些課程主要是培養學生的生計手段和能力,讓學生養成勤勞、儉樸、吃苦耐勞的良好品德.如農業課教授土壤、水利、肥料、農具、耕作、蠶桑、畜牧、森林、農產制造、農業經濟等.對于職業技術教育,各學校相當重視,每周還增加了課外實習環節.

為了培養學生的社會活動能力,省內各師范學校提倡學生自治,創辦了一些相當于今天的學生社團一樣的組織.如省立一師于1913年創設技能會,1915年改為學友會,內設教育研究、演講、文學、書法、圖畫、手工、音樂、武術、劍術等14部;省立三師學生組織了日進會,分演講、圖畫、書法、劍術、拳術等10個部,省立一師、三師的部分學生還開辦了工人夜校.[5]360這些活動,培養了學生的組織管理能力和自治能力.通過這些社團組織的鍛煉,一些志同道合的師生開始組織革命團體,如以毛澤東為首的省立一師進步學生于1918年4月組織了新民學會,省立三師學生蔣先云等于1918年夏成立了“學友互助會”,至1921年3月發展成為革命團體“心社”.

第三,辦學自主權較大,管理機構簡便,管理嚴格、細致.首先,辦學與管理比較獨立,行政干預較少.在中國古代,各級地方官員紛紛以捐資助學、興辦教育為己任,但又給學校辦學較大的獨立性.到了民國時期,隨著資產階級民主、科學思想在中國的廣泛傳播,各級政府對學校只是宏觀上指導和監督,并不具體干預學校的辦學.因此學校辦學條件較寬松,思想也比較自由.在招生方面,省政府給予各師范學校指標,至于采取什么方式招生則由學校自主決定.如省立一師規定招生注重品行、身體、學歷條件,然后經過統考,按筆試占75%,口試與體格、體操占25%擇優錄取.[3]197另外教員的選聘、學生畢業分配、學校的管理等都有較大的自主權.同時,學校內部管理較為民主,接受師生監督;其次,學校管理機構簡便,效率高.當時的師范學校在監督(后稱校長)之下設教務長(稽核學科課程、教員教法及學生學業)、齋務長(掌學生行為及齋舍事務)和庶務長(負責學校一切事務),下面就是教員了.工作效率高,無推諉扯皮之事.再次,在管理上,制定了嚴格、細致、操作性強、互相銜接的管理條例.湖南各師范學校在繼承傳統的管理方式基礎上,又吸收了西方資產階級在學校管理方面的先進理念,這些措施包括學校管理、教職員工的選拔與聘任,學生的招生、教學、行為規范管理、社會活動與實踐、考試、畢業等.各項管理措施嚴格、細化.如對學生行為規范管理一項,就分為禮儀、風紀、服務、時間、場所、賞罰六個方面,而每一方面又細化為若干條,如“場所”是指學生在公共場所應遵守的紀律,包括教室規則、操場規則、自習室規則、寢室規則、盥室浴室規則、理發室規則、廁所規則等共18個規則共137條.[3]46-52當然,這些條規有的過于嚴苛,包含著封建因素,但總的來說是與為人師表相符合的.

三

從清末湖南師范教育始創后,經過近二十年的努力,湖南師范教育取得了較快的發展,并迅速步入正軌,在辦學理念、管理模式、人才培養等方面進行了頗有成效的探索.湖南的師范教育辦出了水平,突出了特色,學生的業務能力、師范素質、職業技術、組織管理能力、實踐教學能力全面提高,是通識教育和特色教育相結合的典范,省立師范學校不但培養了像徐特立這樣的教育家和一大批中小學骨干教員,而且造就了一批改造中國的革命家.如省立一師的毛澤東、蔡和森、何叔衡、郭亮等,省立二師的林伯渠、蔣翊武、粟裕、滕代遠等,省立三師的黃克誠、蔣先云、蔣嘯青、江華、張平化、曾希圣等,省立三師被譽為“湘南的革命搖籃”.由此可見,民國初年湖南的師范教育在全國起到了示范作用.

注釋:

①當時師范約有下列五種情形:優質師范選科,初級師范,師范簡易科或預備科,師范講習所,師范速成科.

②當時民國政府教育部規定:師范學校分為第一部和第二部.第一部預科修業1年,本科修業4年;第二部修業1年.第二部視地方情況可設可不設.

[1]朱有瓛．中國近代學制史料:第一輯下冊[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87．

[2]劉欣森．教育志:上冊[M]//湖南省志:第17卷．長沙:湖南出版社,1995．

[3]本書編寫組．湖南第一師范校史(1903~1949年)[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3．

[4]本書編寫組．湖南省第三師范校史(1904~1949)[M]．衡陽:湖南省第三師范學校出版社,1989．

[5]馮象欽,劉欣森．湖南教育史:第二卷[M]．長沙:岳麓書社,2002．

[6]湖南省教育科學研究院編．湖南教育大事記(遠古—2000年)[M]．長沙:岳麓書社,2002．

(編校 左葛生)

On Normal Education of Hunan in the Early 20thCentury——Take Hunan provincial normal school as an example

LIU -uo-wu
(Law School of 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Hengyang Hunan 421002,China)

The normal education in Hunan roused after the New Deal Period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which took the idea of“Chinese learning for the essence and western learning for practical use”as the educational ideology,and formed a basic pattern of normal education in imitation of the normal education framework in Japan．In the early years of the Republic,the government advocated the education of“humanism”,adjusted the educational system,and pushed through the curriculum reforms and teaching reforms．During this period,the embryonic form of Hunan normal education was built and highlighted the following characteristics．There are more profound understanding of characteristics and functions of the teachers?education．The characteristics of normal education are more obvious,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moral education,general education,livelihood education and the cultivation of the abilities of social activities．The school?s autonomy of running the institutions is larger,the establishment of the institution is simple and the management is strict and meticulous．Therefore,not only a large number of primary and secondary school teachers have been trained for Hunan,but also a number of revolutionists emerged in China．

the early 20thcentury;Hunan;normal education;reviews

-659.29

A

1673-0313(2017)04-0087-04

2017-04-23

劉國武(1965—),男,湖南衡陽人,教授,碩士,研究方向為抗戰史和地方史.